都說人是不會一直倒黴的,吳老二來到這個世界之後,說不上倒黴,但最近確實比較衰。幾次事情就沒一次順利的,能磕磕絆絆的迴來,就算他命大了。


    而當吳老二踏著星月迴到家之後,一則期待已久消息瞬間打動了他的心,讓他沉寂許久的心悸動了起來。


    白酒,說來簡單,但在各種技術與工業都不成熟的古代是很難釀造的。吳老二自打在大業城置產就開始網羅工匠。


    吳老二前世是農村孩子,這方麵自然了解一些,雖不太多,但在他想來也是夠用了的。前世有同村家裏就是開酒坊的,自家釀造糧食酒,小時候經常去玩,因此也記得一些。


    沒想到,居然用了大半年的時間才搞出來。在吳老二想來也並沒有太難的技術,總比玻璃、合金鋼、熱氣球之類要簡單的多吧?


    工匠們都高興的要瘋了,全部都歡唿雀躍的,隻有少數幾名老成持重者還能壓抑著自己的興奮。八成的工匠們都圍著兩個大壇子打轉,嘴裏發出不知什麽的胡言亂語,若不是臉上的表情,甚至會有人以為他們都是精神病。


    當吳老二進到臨時作為小作坊的院子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副景象,他也是滿興奮的,推開兩個擋路的家夥,吳老二蹲在大壇子前麵,伸長鼻子嗅了嗅,又用手指沾了點嚐嚐。


    濃鬱的酒香撲鼻而來,跟自己前世聞過喝過無數次的東西沒有什麽區別。理一理心緒,吳老二站起身來,“這酸爽,就是這個味!”


    看著興奮的工匠們,為了能盡快的研究釀造出白酒,吳老二網羅了十幾名匠師,加上他們的學徒,加上打下手的普通工人,吳老二布置的以防秘方流傳出去的監工,此時院子裏麵不下六七十人。


    吳老二找到所有工匠的負責人,大聲的道:“杜大匠果然犀利,各位也都辛苦了!今天既然已經出了成果,望大家繼續努力。咱們今天做的是將改變曆史的大事,今後繼續試驗並收集經驗,本官也不是小氣的人,所有人的辛苦本官都看在眼中,必不吝封賞!”


    院子裏一片歡唿,大家忙活了這麽久為的是什麽?當真是改變曆史嗎?說出來他們自己都不信。當然是為了錢了,如今的工匠地位並不高,吳老二當初讓他們過來就承諾了超高的薪金。現在院子裏麵大匠的薪金都要相當於一家酒樓掌櫃的了,如今又有賞錢,怎能不高興。


    事實上吳老二為了防止釀造方法外泄,和所有人簽了保密協議,並要求在研製期間所有人不能迴家。當然了,這種方法隻能騙騙小孩子,可還有許多監工在不是。工匠們也知道監工的責任不是監督他們工作,而是防止技術外泄。而所有人的工作基本都是分開的,比如打造工具、機器、零件,都不是在一個屋子,就連釀造的人也要分開。在這方麵吳老二做的還是比較到位的,再加上高薪政策,想必一段時間內白酒的技術還不至於被別人學了去。等過段時間自己手頭寬裕了,不妨將這裏的所有人都買下來。


    這不是玩笑,在古代並不是隻有仆役下人丫鬟這些是可以買的,賣身契說來難聽,但其中的約束力要比現代的法律強出百倍,當然現在不叫賣身契,叫‘文書’。而賣身到某一大戶人家,說出來也並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佃農、匠戶,所在多有,不用自己交稅,不用被盤剝。若是遇到心善寬和的主家,不知有多少人打破頭想成為佃戶之類的呢。


    隻是吳老二找的這些工匠手藝都不錯,在大業城這種地方也不會缺少謀生的活計,但是想來以吳老二在大業城的地位,再加上多出點錢,應該也不是太大的問題。


    和杜大匠離開人群,沿著院子的牆邊走了一會,吳老二開口道:“不知杜大匠對以後有何打算?”


    杜大匠是吳老二叫的,原名叫做杜阿吉,實則也不過是手藝高超的匠人而已,吳老二這段日子一直讓他管理所有的工匠,來了幾次見所有的事情都能安排的井井有條,因此就一直這麽叫他,慢慢的大家都知道東家對這杜阿吉很是器重,因此便都叫他杜大匠。


    這杜阿吉也是聰明人,雖然未能如吳老二一般覺得新型酒能有多大的利潤,但東家如此看重,不管將來能不能受到酒客的喜愛,自己卻是要有個打算了。因此聽吳老二問話便開口道:“東家想必已經有了打算,東家對我等一向不錯,從未缺衣少食不說,薪金也給的痛快。而東家又是有官位在身的,因此隻要東家開口,想必這裏大部分人都會同意的。”


    吳老二暗暗點頭,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爽快,自己一開口人家就知道自己是什麽意思,這也是吳老二看重杜阿吉的原因。


    “現在我沒錢啊,不僅沒錢,還窮的很,外麵欠了好多債呢。不過既然咱的白酒出來了,以後錢是不會少了,因此我想讓你和大家說說。”


    見杜阿吉欲張口說話,吳老二揮手示意自己還有話要說。


    “當然,我是不會做出欠大家錢這種事的,都是窮苦人家出來的,你們這些工匠也都是憑手藝吃飯的,我吳三桂再怎麽不堪也不會壓榨你們的血汗錢。我的意思是,這段時間還是這種雇傭關係,大家嚴守秘密,還是不能迴家,等我手頭有了餘錢,將附近的房子都買下來,這個作坊要擴大,到時候再正式簽文書,收你們為我吳家的匠戶。”


    杜阿吉聞言不再多疑,隻是有些問題還是要問的,“那不知東家想要和我等簽訂什麽文書?”


    所謂文書,後世也叫賣身契的,也分三六九等。編入長工短工一般,大體說來就有‘協議文書’、‘終生文書’、‘世代文書’等,基本都是針對時間來說的。‘協議文書’屬於限時工,雙方擬定一個時間,在此時間內匠戶們就屬於主家的私有財產,不會私下為別人做事,主家讓做什麽就做什麽。而主家則負責匠戶一家的生活,每年的薪金都是要商定好的,都要在文書中寫明。幾種文書中規定的大概都差不多,‘終生文書’是匠戶這一生都歸屬主家所有,但去世之後,自己的後人要不要簽訂文書則另說。


    比較少見的則是‘世代文書’了,就如同家生子一般,匠戶世代都是主家所有,不會拿他們當下人一般。古代所謂家生子大多都是這麽來的,他們也是一個家族最可靠最信得過的力量,比一些門客要強很多,畢竟門客還可以改換門庭。真要說起來和家將是一迴事,隻不過家將地位要高些,薪金也更高,真有事也會更危險一些。


    在古代,人與人之間更講究誠信一些,而‘忠’更是所有人的圭臬。在很少人識字的年代,更多的信任和忠誠,才是世所流行的。某家主要造反,最後圍在他身邊的一定是自己家的家將。很多人上戰場都要帶家將的,將家將作為自己的親兵,因此戰場上箭矢射過來,毫不猶豫給你擋箭的一定是親兵。自己家的匠戶、佃戶,都會為主家的強大而努力,隻要你不苛待他們,他們是不會出賣主家的利益的,他們認為,主家強大了,富有了,那麽自己也是強大和富有的。


    心中早已有過思量的吳老二聽見杜阿吉如此問,當下沒有一絲遲疑的道:“當然是‘世代文書’了,我吳家是小門小戶不假,我這人沒什麽野心也是真,但沒人不會想要真正忠心自己的下人。我爹娘也都是農人出身,脾氣秉性也都好,我也不會搞的大家過不下去日子的。而且就算將來吳家真不行了,大家也是好聚好散,不會讓你們難做的。”


    做人家匠戶最怕的是什麽?不是主家始終不能大富大貴,小市民的思想隻會覺得是大家的努力還不夠,但隻要日子不差就好,平安就好,主家要能保護自家的人。很少會有想著逃離主家的,畢竟有了主家就是有了靠山,肯定比那些獨自經營一畝三分地的要強。吳老爹平日懶散慣了,兩個兒子都不用自己養,因此也沒有找個主家去當佃戶。但又有多少人能有吳家這樣的際遇?


    吳老二是知道杜阿吉的顧慮的,因此話說的很明白,杜阿吉想了想也覺得不錯,即使是手藝人,也不能保證一定就吃喝無憂。簽了文書,最起碼自己這樣的工匠就不用愁吃喝了,若是主家好起來,自己的生活也會更好。何況旁邊的東家別看年輕,官位卻是不低,在大業城又有很高的地位,自己若是不答應,而他又想保住釀造的技術不被別人學了去,未必不會殺人滅口。那樣的話誰知自己能活多久,原東一幫幫主的事杜阿吉可也是聽說過的。就算東家不想殺人,可錦衣衛都指揮使,想要討好他的人有的是。自己都是五十許的人了,什麽沒見過,簽了文書,以後自家兒孫的事也不用太過操心了,再不濟接了自己的班就是了,總比過了今天沒明天的日子要好。


    想到這裏杜阿吉便再沒有猶豫,“東家既然如此說,小老二也不再矯情,隻等東家將銀錢齊備,到時小老二必在文書上畫押。至於這許多工匠嘛,東家盡管放心,小老二說話還是有點用的。隻希望東家不要讓我等等的太久。”


    簽文書時是要掏一筆錢的,依據文書的不同決定多少,也叫作買命錢。古代的工業、技術、交通和製度等等決定了一個國家是養不了太多人的,身為上位者又都希望自己治下的國家和州府能夠繁榮鼎盛,那就不能有太多窮人,最好是一個乞丐都沒有。這種想法是天真的,但每一個官員上任之初都有過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即使他們經過時間的洗刷,漸漸去了這種不切實際的念頭,但種子還是深深的埋在了心中。這種佃戶、匠戶製度便是基於這種想法而誕生的,甚至各國都有各種律法以保護這種製度的合法及可存性。


    給每一家匠戶一筆安家費,證明主家有能力和實力讓他們過的更好,然後大家一起創造財富。當主家終於要破產要倒塌,養不活太多的佃戶匠戶之後,佃戶匠戶們也不必將這筆錢給迴主家,隻要一年沒有得到應得的基本薪金,佃戶和匠戶們就有權利脫離主家。


    很公平不是嗎?吳老二也是這麽認為的,你們給我創造財富,我來養活你們、保護你們,保證你們的生活,大家一起努力活的更好。你們越努力,我賺的越多,給你們的也越多,大家的生活也越好。


    當然少不了那些葛朗台似的人,但他們也不敢克扣佃戶和匠戶們最基本的薪金,否則他們將有權力不再為你工作。太過虐待了也不行,否則傳將出去,以後誰還會來投靠你?


    吳老二自認能做一個好的地主,隻要自己有錢,就不會少了這些匠戶們的吃喝。而他現在其實沒有什麽心思去找佃戶,畢竟白酒還沒起步。等以後他有錢之後自然迴去找佃戶,畢竟釀酒比較費糧食,不能全都在外麵買不是,那樣根本不符合經濟學嗎。等自己的土地上能生產各種糧食之後,會拿來一部分釀酒,釀好的白酒會拿去四海大酒樓賣,這是多完美的產業鏈啊。當然了,別人要買酒也可以,價錢嗎,吳老二就嗬嗬了。


    雖說四海酒樓沒有吳老二的份子,但趙王府和四海幫,吳老二一直都認為能成為自己最堅實的生意夥伴。


    看著牆角的樹好似已有要抽枝發芽的意思,吳老二意識到不隻是冬天要過去了,春天,以及自己的春天也不遠了。


    “這個杜大匠放心好了,我保證,這一天不會太久的。有些東西,即使從來未在世人眼中露過麵,但隻要它出現了,所有人都會知道這是好東西的。”


    杜阿吉知道吳老二說的是白酒,他不知道這位年輕的過分的東家是哪裏來的信心,既然以後身份將會不一樣,他覺得自己也有必要說點什麽。


    “東家,這白酒,似乎是太烈了點吧。比這世界上所有的酒都烈的多,怕是很少有人會喜歡。”


    吳老二嚐過了新釀的酒,大概三十多度,放在前世當然不算什麽,但在古代,所有的酒普遍都是十幾度最高二十多度的情況下,當然算是烈酒了。不過說沒人會喜歡...


    “還不夠烈,還要更烈!你們隻要去做就好了,其餘的不要擔心。”


    看著杜阿吉猶疑的神情,吳老二淡淡的笑道:“另外雖說還要好幾個月,但杜大匠你可以改稱唿了。”


    杜阿吉聞言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這是年輕的東家的一種承諾了,便張口迴到:“是老爺,小的杜阿吉見過老爺!”


    吳老二哈哈大笑,揮手道:“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需努力!”


    杜阿吉:“......”


    “你們先忙著,我走了!”


    院子裏的工匠們見杜大匠和東家相談甚歡,想必會有很不錯的賞錢,於是都很開心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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