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而今女真族漸弱,但頹勢不是過於明顯。蒙古族漸強,可也是緩緩而動,不見波瀾壯闊之態。大宋朝偏安,似乎不消不漲……


    但縱觀曆史,便在這金元之交,直至南宋覆滅的數十年間,就是中國大地鐵騎縱橫、血火紛飛,生民塗炭的苦難年代。


    可越是大浪淘沙,越是雄才輩出。曾在這來來迴迴不下百十年間,不知踴躍出多少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跡。


    比如,而今劉渙就有幸遇得一會。


    但他不明白的是,那醒目的青袍漢子,為何在魏伯口中盡成了“英雄”?當下有所闕疑,心中很是期待。


    隻見片刻之間,那店中人煙驟散,都怕惹火上身。劉三為求謹慎,朝渙哥兒使了一個眼色,渙哥兒卻問及魏伯,小聲道:“師父……”


    魏伯一個嗬斥,罵道:“怕甚麽?別人打別人的架,我等吃我等的酒,沒用的東西!鎮定些!”


    說時遲,那時快。


    突見得店中吃酒的金人被褥,飛揚跋扈的氣焰再次陡升,“唰唰唰”地抽出彎刀,眨眼間朝那青袍人砍殺過去……


    這一切來得突然,又是以少戰多,劉渙觀那青袍人清瘦,當即心中打鼓,暗道“要遭”!


    可卻出乎他的意料,那人也不見如何動作,身子不離凳子,或俯首、或側身、或後仰,雙拳不斷纏繞,聲東擊西,時而成爪、時而成掌。盡在輕描淡寫之間化險為夷。


    金人來者五六人數,一見兇惡一擊而不得,更是憤怒不已,哇哇大叫。


    青袍人哈哈一笑道:“******,好好的酒興且被你等賊子打攪了,納命來陪罷。”


    他說完猛地站起身來,身子一側避開一人彎刀,然後一個俯衝,右手成拳,直擊那人顫中穴,那人哎喲一聲慘叫,“啪”的一聲後仰倒地。


    他行徑如風,穿梭似影,或擊或點、或鉤或絆、或戳或推,像似大擒拿手法,又像似戰陣猛招,路數與劉渙師父所傳截然不同。正是那以巧破力、以塊打慢、以猛殺弱的手段。


    劉渙驚訝道:“魏伯,此人身輕如燕,但來迴之間凝力成線,以線貫點,以點擊穴,眼疾手快,攻敵不備、擒的是死招、拿的是關節、點的是要穴……當真厲害,可見他步伐時而飄忽,內勁上恐不及您老!”


    魏伯道:“恩,不枉老子教你一場,你看出來了,且分析得不錯。此人正是使用的大擒拿手法加內家招數,像似道門一派……他開口說要納那幾人的命來,可手上多有留情之處,興許他早已探清此間情況,倒不是個魯莽之人。”


    劉渙盡聽師傅說出“魯莽”二字來,真是難能可貴。可他靈光一閃,忽地一個驚愕,“難不成師父一直在偽裝,他本心細如發,隻不過表現得粗鄙不堪?可不對啊,我與他結交以來,也不見他展露過甚麽謀略……”


    便在劉渙驚疑之時,那青袍人已然解決完畢當場金人,或有昏迷不醒者,或有咿呀哀嚎眾,此刻是橫七豎八地癱倒在地上。他那一桌子酒菜卻遭了殃,酒壇子被摔得稀碎……


    魏伯微微欠身,就要說話。卻聞那青袍人朗聲道:“西首的朋友,熱鬧也看夠了,再不走,狗爪子可要來了。”這話必是對劉渙眾人所言無疑。


    魏伯聞言盡哈哈一笑,道:“壯士好俊的功夫,過來吃一碗罷,今日我做東!”


    青袍人迴身一看,但見得一個中年人帶著一群青少漢子,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他也不矯情,一個皺眉道:“哈哈,朋友仁義!但此情怕是消受不起了,若不料錯,巡查的狗爪子們便要來了,真還不走,說不得引得一身騷啊!”


    魏伯道:“哈哈,壯士且不畏懼,我等又有甚麽好怕?你這朋友,我交定了的!”


    青袍人見得這大漢爽朗,當下一個抱拳,不再推遲,正要舉步而赴。


    可是突然間!外間唿哈而來,其迴神一看,正是一小支巡查爪子火急火燎趕來。他臉色不由不快,一陣暴怒!


    劉渙見狀,心底熱血沸騰,暗道:“是了是了,這他媽便是江湖!嗬,說不得今日又該出風頭了。”


    渙哥兒想及於此,打斷魏伯言語,正色道:“好漢,我兄弟幾個真是好生敬仰你的,而今我家伯父有請,你可不得推遲呀,來來來……”


    青袍人朗笑一聲,急道:“不急!要吃酒還不容易麽,等某再殺幾人,砍下爪子們頭顱來,就著鮮血吃了烈酒,那才叫一個痛快呢!”


    劉渙哪裏肯幹,當即一個縱身出來,歎道:“誒,好漢子,哪能再勞煩你動手,這些個小雜魚,便交給我兄弟幾個罷,你且和我家伯父安心吃酒。”


    說完也不待那青袍人搭話,朝劉三一個眼神,急道:“三哥,短弩伺候,用時超過十個唿吸,便算丟臉了!”


    射手老三聞言,朝身後取出短弩,對準趕來的爪子一個急射,不到五個唿吸之間,外間來人連門檻都沒接近,便倒底哀嚎……


    劉渙與劉三等人慢了半拍,出手的機會都沒有!放眼一觀,外麵地上躺著的,不到十一二個人,穿著打扮,必是金廷爪子……


    青袍人一臉震驚,朝老三一抱拳,讚道:“好俊的箭法,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老三憨笑一聲,二話不說站到魏伯身後。


    魏伯臉上掛著淡然笑意,仿佛這事是早已料定的,他拿起酒壇子,將烈酒汩汩注入土碗之中,端起來遞給那青袍人,道:“漢子,請!”


    青袍人接過酒碗,一飲而盡,也不懷疑裏間有毒,真是個坦坦蕩蕩,仗義行俠的人兒。


    劉渙心中好不佩服,當刻與劉三等人迴到桌邊就坐,也是統統舉起酒碗,朝青袍人道:“好漢,再同飲此碗!”


    那人道了一句“好”字,與眾人一道,使烈酒穿喉而過。他哈哈狂笑,連道:“好酒!好酒!好酒!”


    老三生平都是隨著劉三飄蕩,才初初長成的兒郎,哪裏見過塵世間有這種豪俠?當即熱血澎湃,就要獻殷勤給大夥倒酒,可他一端酒壺,裏間盡沒了酒水,其一個招唿:“店家,上酒來!”


    那店家也不現身,畏縮在櫃台下邊,顫抖道:“客人麽,親爺爺們,你們再不走,我這一家老下怕是活不成了。”


    老三不滿道:“沒用的東西,叫你上酒你便上酒,還怕不給你酒錢麽?”


    那店家傳話道:“哎喲,我的爺爺們,哪敢再收你們的酒錢,這便懇求爺爺們快快離開罷。”


    老三聞言待要憤怒!卻被渙哥兒打斷,劉渙道:“老三,莫再為難店家了!魏伯、好漢子,依我看來,此間爪子橫行,我等雖不是怕了他們,但長此以往,必定煩也煩死個人了,擾了大好的酒興!若好漢不嫌棄,便在郊外山腳,我等有一個住處,還請去那裏長談,我們喝他個天翻地覆!如何?”


    青袍人道:“也好!都是鏗鏘之輩,俠義豪爽之人,某也不畏懼你們,請帶路吧!”


    劉渙大笑一聲,吩咐射手與劉三“洗劫”一番,把店中好酒帶去數壇。他朝青袍人道:“請!”


    青袍人也不推卻,隻身上前,道:“請!”


    不多時,幾人行走如風,仿佛腳不沾地一般,發絲被風兒吹得楊到後腦勺去……


    隻因這處酒肆出了人命官司,旁邊盡無半個敢看熱鬧之人,自無阻攔。


    劉渙引領那人來到集市邊,早有馬兒藏在樹下,他翻身上馬,伸手給青袍人道:“好漢,同乘一騎如何?”


    青袍人也不接劉渙的手,雙腿一曲,飛身上馬,騎在劉渙身後,才道:“有何不可,走!”


    “駕!”主子一催,馬兒一聲長嘶,飛踢消失在集市盡頭……


    渙哥兒一行不多時來到那破屋之中,當即招唿青袍人好坐。


    還未見禮名姓,老三便迫不及待搬來酒水、取出肉食。


    按劉渙想來,他是不知此人來曆。


    可一是聽聞師父沉吟,或有說道,他憧憬滿懷,期待萬分;


    二是此子行徑當真豪邁無邊,盡敢在大庭廣眾、青天白日之下戲弄金人,必定有所憑借。


    故而他索性也俠客一番,深交此人,定無過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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