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梓洵沒有提起昨晚的事,笑語也假裝不知道。梓洵不提起三天期限已到,笑語也沒有提起。她始終相信,他答應了,便一定會做到,隻是他的心裏一定還很煎熬。


    寶兒默默給她收拾著東西,盡管笑語沒有說,可是,她知道,這是早晚的事。笑語在她收拾的包袱裏發現了滿滿的兩包金葉子,便知道,這一定是夏梓洵交代過了。


    笑語心裏也很難受。盡管西藺不是她的故國,皇宮也不是她的家,可是,她畢竟在這裏生活了兩年,每個人都對她恭恭敬敬的,要說沒有一絲留戀和感情,那也是不可能的,她從來都不是一個絕情的人。可是,子璃時時刻刻在她心底召喚,故國的土地對她也有著更大的吸引力,她知道,自己必須得走。


    笑語走到默默收拾東西的寶兒身邊,摘下頭上的碧羅釵,這是唯一真正屬於她的東西了。


    “寶兒,這枚釵是從東平帶過來的,是我身邊唯一的自己的東西,送給你,別管珍貴不珍貴,是我的一點心意。”她拉過寶兒的手,放在她的手心。


    寶兒低頭看著,想要推辭,她卻緊緊握住她的手,有些哽咽的說:“寶兒,謝謝你這兩年來的照顧,以後,他就拜托給你了,我相信,你會是對他最好的人。”


    寶兒的眼淚滴落下來,****了兩人緊握的手,輕輕點點頭:“我會照顧他。”


    笑語拍拍她的手,轉身要去收拾其他東西,寶兒卻一把抱住了她的肩膀,哽咽著說:“蘇小姐,不,雲笑語,你要好好的,你一定要好好的,你好好的,他便會好好的…….”


    笑語輕輕歎息了一聲,點點頭,緊緊的迴抱了她一下:“我們都會好好的,都會。”


    午膳前,梓洵身邊的內侍來宣她一起陪皇上用膳,她便去了。


    這一去,她驚呆了,疾步跑了過去,欣喜的喚道:“羽逸!”


    羽逸滿臉驚喜,伸出手臂,似乎是想要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耳邊憑空響起兩聲咳嗽。


    他們扭頭看去,陸子璃和夏梓洵不約而同的握拳放在唇邊,假裝咳嗽,還個個臉色鐵青著。


    羽逸有些失望的垂下了手,笑語卻毫不在乎的伸出雙臂,緊緊抱了羽逸一下:“管他呢!咱們久別重逢,擁抱一下怎麽了?”


    另外兩個人的臉色,由青轉黑了。


    羽逸笑了,心情大好,笑語下一句又接著說:“誰讓咱們是好姐妹呢!羽逸你又不會愛女人。”


    羽逸的臉色青黑了起來,另外兩個人笑了。


    “羽逸你什麽時候來的?小霜姐姐呢?”笑語笑著問道,還沒有從久別重逢的喜悅中迴過神來。


    羽逸看了一眼梓洵,笑著說:“我十天前就來了,可是陛下太好客,太熱情,足足讓我在皇宮裏好吃好喝養了十天,才讓我見到你們。”


    梓洵低頭飲酒,假裝未聞。


    雲笑語,你要是知道這十天,為了拖住他,我天天往他住的行宮裏給他塞女人,一定又會罵我無恥的。可惜,那些女人都被他罵著無恥給轟了出來。


    雲笑語冷哼著瞪了梓洵一眼說:“就知道他沒安好心。”


    原來,羽逸早到了西藺,隻是梓洵早就得到了消息,好吃好喝的迎著他,卻始終都封鎖著子璃和笑語的消息。隻因那時的他,還在迷惘和煎熬中徘徊,不知道自己該做出什麽樣的決定,便不想給笑語任何離開的機會。可是,羽逸的身份如今不一樣了,他明明知道,他是為了子璃和笑語而來,也隻能假裝不知道,如果他們之間起了衝突,就是國與國之間的紛爭了,他不能將矛盾擴大到更廣的範圍上去。


    實際上,在她來之前,他們已經做了周密的安排,笑語這才明白他們的意思。


    東平巨變,皇權更替,陸青雲已經被尊為太上皇而軟禁於深宮,京城戒嚴,全國一派緊張氣氛。太子被廢後,一直和皇後一起被囚禁於北宮,被重兵嚴守著。全國也早就發布了子璃的通緝令,實際上,若不是梓洵壓製和封鎖著消息,恐怕子璃早就被東平的人給盯上了。據梓洵的人探到的消息,作為******的核心人物,陸子霖誓要抓住他,待日後和皇後、太子等人一起處置。


    子璃怒發衝冠,摔碎了酒杯,笑語哽咽道:“小七如何變成了這個樣子?他會將我爹娘怎麽樣?”


    子璃伸手將她肩膀攬住,安慰道:“嶽父大人早就退出了朝堂,他不會拿他們怎麽樣的,放心,乖,別哭。”


    笑語低頭沉默,眾人心底都有些沉重。


    他們商議的結果是,子璃和笑語跟隨著羽逸先迴南理,若是堅持要迴東平,還是以南理百姓的身份進入東平,打探清楚情況,再做決斷。


    若是西藺或者南理肯出兵相助,也許可以扭轉乾坤,可是,作為兩國的君主,他們是不能隨便發動戰爭的,因為,他們也要自己國家的百姓負責。當初大盛肯出兵幫助羽逸奪迴南理,一聲因為先皇要為自己的愛人報血海深仇,二是新皇靳宇墨要為自己的皇後洛翩翩奪迴本該屬於她的一切,也算是事出有因,可以說服天下。而子璃和笑語的情況,就不同了,不到萬不得已,西藺和南理,都是隻能在暗中相助,而不能明裏出兵,所以,他們若是想要報仇或者解救親人,主要還得靠自己。


    這個話題,讓所有的人,都很沉重。


    子璃和梓洵沒有想到,有一天,他們也會坐在一起,像朋友一樣,討論關係到對方榮辱的話題,更沒有想到,自己會為對方的煩憂而煩憂,這一切,隻因,他們愛著同一個善良的女子。


    送行是一件很悲傷的事情,於女人是,於男人也是。


    打著為南理君主送行的旗號,梓洵送了一程又一程,從京城送到郊縣,從郊縣送到下一座城池,一直送到陸子璃咬著牙黑著臉對梓洵說:“皇上日理萬機,當以國事為重,還是請迴吧!”


    梓洵看了一眼羽逸,搖搖頭:“朕不是送你,是送羽逸兄,你自作多情了。”


    子璃的臉愈發的黑了,他身後的雲笑語也頭大了,悄悄對梓洵說:“你迴去吧!再送送就送出國了。”


    梓洵的眼神變得幽怨起來,眸中浮現霧氣:“笑語,朕開始反悔了,被你們給催的。”


    笑語眼角抽抽著,趕緊點點頭:“送吧送吧,多送會兒。”


    子璃的眸子簡直要噴出火來了,扔下笑語大步走到了前頭去。


    歇息的人馬立刻被轟了起來,子璃現在隻想趕緊的離開西藺的地界,老婆還在別人家裏,怎麽想怎麽不踏實。


    笑語跺腳長歎,拿惱恨的目光瞪著梓洵,梓洵的眼神愈發哀怨了起來:“心口疼……被你給瞪的,咱原地歇息三天養養吧?”


    笑語吐血,忙堆起笑臉說:“我哪有瞪你?我凝望,凝望好不好?”


    梓洵點點頭:“這還差不多。”


    本來一天可以走完的路程,被夏梓洵硬硬的拖成了三天。晚上,陸子璃將雲笑語狠狠收拾了一頓,命令道:“明兒你得想辦法讓他迴去,他要是再不迴去,明兒晚上我虐死你!”


    雲笑語笑著爬到他身上,小手靈活如小蛇一般在他最敏感的部位遊走著:“好啊,別等到明天了,今天接著來吧!”


    陸子璃抱頭長歎:“雲笑語,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


    第二天,雲笑語正在凝眉思索到底該怎麽跟梓洵說,隊伍卻在麗山腳下停了下來。


    梓洵下了馬,一步步走向笑語,眸子裏有霧氣在慢慢升騰。他走的很慢很慢,慢到了每一步,都像是麵對著生死抉擇一樣的艱難。


    笑語已經隱隱感覺到了什麽,就連子璃和羽逸也感覺到了。


    “我在前方等你。”子璃翻身下馬,將她也抱了下來,自己牽著馬向前方的羽逸走去。


    笑語站在原地,目光迎向一步步走來的梓洵。


    山間的風很大,吹拂著她的長發迎風飛舞,裙裾飄揚。


    梓洵在離她幾步的地方站定,目光牢牢的鎖住她的眼眸,定定的,默默的凝望著她。


    又是曠野的風,又是翠綠的裙,仿佛迴到了兩年半以前,那時的她,看到了自己不想看到的畫麵,策馬狂奔,在寂靜的曠野默默裏流淚,而他,一直一直的追隨著。那時的她,心裏空洞了,而他的心裏眼裏,都隻有她。那副絕美的畫麵,至今清晰的刻在他的記憶裏。


    笑語,我曾經以為,我可以把全世界最美好的東西,都送給你。塵世間的清風、碧空中的白雲、夜空裏的星星、夏夜的螢火蟲……你想要什麽,我便要不惜一切代價為你找到,你就是要我的命,我也可以給你。可是,我用了很久很久的時間,才明白,無論我能為你做什麽,無論我多麽的寵愛你,這些都不是你想要的,那麽,所有的行為,再真心、再完美,便也失去了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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