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程峰驚叫一聲,扔掉手中的雨傘,一把抱住了癱倒在地上的子璃。


    “快!快找大夫……”人聲、腳步聲、唿喚聲、風雨聲、馬的嘶鳴,混雜在一起,攪亂了滿山的安寧。


    淚水流下了眼眶,滴落在麵具人的指端,涼涼的,濕濕的,像一盆兜頭的冷水,瞬間澆熄了他的熱情。


    他從她的唇上離開,雙手依舊捧著她的臉,身體依舊覆蓋在她的身上,看起來那般親近,心卻隔著千山萬水。


    他是怎麽了?他究竟是怎麽了?這不是他!這是一個幻覺!這絕不是那個一向冷靜自持的他!不是!


    他瘋了?一定是瘋了!母後如果知道現在的他,竟然為了一個被他們視如棋子,視如絆腳石的女人所迷惑,會有多失望啊!


    雲笑語,為什麽這個計劃裏會有你?你為什麽會在我的計劃之中,卻又在意料之外?雲笑語…….


    他用雙手的拇指輕輕的拭去她眼角的淚,一下一下,無比輕柔,就像那夜,他也是這樣,在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伸手為她拭去了臉上的淚痕。


    那一瞬間,還有這一個瞬間,他突然發現,他很怕她哭,他竟然會心疼,心軟軟的疼…..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感覺。


    “笑語……對不起…….”他低低的喚著,有些壓抑,有些彷徨。


    她還在他的身下無助的哭泣,他能感覺到她抽泣時,身體輕微的顫抖,一下一下,若有若無的觸碰著他的身體,讓他有些浮躁,有些貪戀,有些迷醉,有些…..膨脹的欲.望。


    不可以再這樣了,他是一個成年的男人,他懂得這樣下去的後果,他從來就不是一個君子。


    他更不會預料到,很久很久以後,他為了她,會做出一些惡魔的行為,也會做出一些君子的行為。


    歲月會改變太多的人和事,明天的他們,會變成什麽樣的關係,誰也無法預料。


    他鬆開她的臉,從她身上爬了起來,坐在離她不遠的地方,數次調整唿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也從地上爬了起來,還在不停的低聲哭泣著。


    “對不起,笑語,我……我失態了。”真是鬱悶啊,這可是長這麽大以來,他第一次跟別人說對不起。


    從小到大,母後就告訴他,你這一生就是為權力而生的,你要得到天下,坐上那個位置,就不能有兒女私情,就不能有任何可以左右你的感情,就是你最親密的人,也不行!


    可是,現在的他,竟然為一個無緣的女子,第一次低下了高貴的頭顱,他怎麽能不鬱悶?似乎,他還低頭低的很情願。


    瘋了,自己一定是瘋了!


    “你不要擔心我的身份。實話告訴你吧!”他沉了沉語氣,開始麵不改色的撒謊:“我本是西藺的一名義賊,專門做些劫富濟貧的營生。我尾隨西藺的皇子公主到了東平,就是因為他們是皇家的人,一定有很多名貴的珠寶,我特地來借一點用。我第一次找你,其實是為了偷東西,你們是王府嘛,自然有很多寶貝的。”


    “呸!子璃不為官,不參政,我們哪有什麽寶貝?”她斥責道。


    “所以啊,我不能空手而歸啊,就算是給你畫一幅畫,我也算是得手了。賊走的時候是不能空手的,你不知道啊?”


    笑語搖搖頭,老實的迴答:“不知道。”


    “雲笑語,你看這樣好不好?我沒事不再去騷擾你了,你也不要告訴陸子璃我的事,若是說了,我真的會拿六王府的人開刀的。”他軟中帶硬的威脅道。


    “好。”她想了想,幹脆利落的迴答道。


    與其激怒他,不如軟化他,不管怎麽說,他救了自己,就算是剛才有些過分,好歹也跟她道歉了。算了,她又不是斤斤計較個沒完的人,老是鬧下去對自己也沒有什麽好處的吧?罷了,就饒他這一次吧!


    聽聽外麵的雨聲,似乎是下的很大,秋雨連綿,不知道何時才會停?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肯定會越來越冷的。剛剛進來的時候,她似乎看到洞門口是有一些散落的樹枝柴火的,應該這裏曾經有人來過。


    她的手又左右摸索著,又摸到了幾根棍子,有的是長長的,有的是短的,有的還很粗壯,說扁不扁,說圓不圓的。


    她拿著那幾根棍子站起身,對他開口道:“你找出火石,我摸到了幾根棍子,我們點著吧!”


    他猶豫了一下,從身上摸出火石,擦亮了火花,首先點燃了他手中的幾根枯草,笑語將自己手中的棍子舉了起來,遞向他:“給你!”


    等等!這棍子怎麽是白色的?慘白慘白的……


    笑語凝神望去,又望望自己另外一隻手上拿的不方不圓的東西,“啊”的一聲尖叫,扔掉了手中的東西,眼前一黑,暈了過去。麵具人連忙伸出手臂,將她接住,抱在了懷裏。


    他啞然失笑,喃喃低語:“雲笑語,這就是你說的棍子?明明是骷髏和人骨啊!”


    當笑語再次醒來的時候,卻發現山洞裏已經生起了一堆篝火,火堆不大,卻已足夠讓人覺得溫暖。


    笑語慵懶的坐起身,身上有衣衫滑落,她撿起一看,是麵具人的外袍。她將目光投向正蹲在火堆前忙活什麽的他的背影,疑惑的開口詢問:“你在做什麽?怎麽那麽香?”


    他迴過頭來,銀色的麵具在火光的照耀下,晶晶發亮,好像他帶著笑意的眼睛。


    “烤人肉。”他平靜的說。


    “啊!”笑語驀然想起了自己為什麽會暈倒,她連忙上下左右前前後後的打量著山洞裏麵,有些懼怕的向山洞的內壁貼去。


    “人肉烤好了,要不要吃點?”他拿起一串金黃的東西遞向她。


    笑語驚叫一聲,趕緊扭過頭去,捂住了雙眼,不敢看,卻又被他惡心的想吐。


    “麵具賊,你混蛋!混蛋混蛋混蛋…….”她又驚又怕,又渴又餓,還被他說的有點惡心,忍不住就掉下了眼淚。


    他愣了一下,手裏拿著那串東西慢慢走到她身邊,她傾聽著腳步聲,從手指頭縫裏看了看,見他過來了,連忙又向後退去。


    “傻瓜!”他蹲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忍不住輕笑出聲,不再嚇她,解釋說:“你方才暈的太快,沒有看清楚,那不是人骨,那是山羊骨。可能是誰家養的羊,受了傷,逃到這裏來,就死了,沒有人發現,就變成了一堆白骨。”


    她透過指縫,膽戰心驚的問道:“真的假的?我怎麽看著那麽像人骨啊?”


    “當然是真的。”麵具人一臉認真的迴答。


    我能告訴你是假的嗎?我若告訴你那就是一堆人骨,還不是一個人的,你非得又嚇暈了不可。


    “那些骨頭呢?我看看才相信。”她還不肯把手放下來。


    “扔了,我怕你醒來害怕,你暈倒的時候,我就扔的遠遠的了。”他哄著她說,事實上,那些骨頭就堆在山洞外麵呢!


    她還是不肯相信那就是羊骨,一直認定就是自己看到的人骨。


    “難不成你見過人骨?你把羊骨說出成是人骨,簡直是欺負羊。”他半真半假的開玩笑說。


    她還是不放心,又讓那飄入鼻中的香氣引誘的垂涎欲滴,小心翼翼的問:“你手裏拿的是什麽?”


    “烤魚。”他認真的說。


    “真的?”她想吃又不敢放下手來。


    “當然!”他迴答的極其誠懇。


    她猶豫著,慢慢放下了手,她的眼睛剛剛睜開,他突然舉著手中的東西,一下送到她眼前:“啊!烤人肉!”


    她嚇得“啊”一聲尖叫,緊緊閉上了雙眼,渾身發抖。


    他嗬嗬笑了起來,像個孩子一般肆意而開心,一把抓過她的手,將一根樹枝放入的她的手中:“騙你的!真的是烤魚。”


    她小心翼翼的睜開一點縫,確認真的是烤魚,才完全睜開了眼睛,一腳踢了過去:“滾!不騙人你會死啊!”


    他不以為然的走迴篝火旁,背對著她,幽幽的說:“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夠騙你一輩子!”


    “滾!雨停了,我們各走各的,最好老死不相往來,三輩子都不要再遇見。”她一邊大口吃著香噴噴的烤魚,一邊毫不留情的嗬斥道。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她都以為他是睡著了,而她手中的魚都快要吃完的時候,他突然轉過身,目光炯炯的盯住她,語氣低沉的開口:“雲笑語,你相信有前世和來生嗎?”


    她殘剩不多的烤魚慢慢放下了,狐疑的望望他,點點頭:“嗯。我相信。”


    “那你的前世是誰?你的來生又會是誰?”他的口氣是從未有過的認真和低沉。


    “我哪兒知道啊?上輩子完蛋的時候,喝了忘川的水,誰還會記得誰?但是吧,我覺得我上輩子一定是貌如天仙。”她重新啃起烤魚,大言不慚、不以為然。


    “那你這輩子完蛋的時候,不要喝忘川的水,好不好?”他的語氣微微有些顫抖。


    “嗯?什麽?為什麽?忘川的水是什麽味道的?甜不甜?”她納悶的望望他,覺得現在還是吃飽肚子比八卦更加重要,便繼續沒心沒肺的啃著魚刺。


    “雲笑語,我預定你的來生,可好?來生,和我在一起,讓我去愛你,可好?”他的語氣,似乎有幾分沉痛,有幾分癡迷,有幾分決絕,有幾分無奈,沉沉的,軟軟的,讓人無由的就心裏酸酸的。


    她愣住了,手中的魚刺緩緩放下,抬起頭盯著他露出麵具外的雙眸和薄唇,沉默了良久,輕輕歎了一口氣, 語氣幽怨、眼神淒迷,深情哀婉。


    “麵具賊啊…..”她的語氣放的極為低柔,晶亮的眸子裏有波光閃動,如泣如訴:“麵具賊啊……說不定來生你是一頭豬,我是殺豬的呢?或者,你是一條魚,我是賣魚的;又或者你是翠紅樓的花魁,我是老鴇呢……”


    麵具人有種想噴血的衝動,原本幽深的雙眸,變成了隱忍的狠厲,咬著牙,抓起一把柴火扔了過去:“雲笑語,我看你這輩子就是一頭豬!”


    太受傷了!這麽溫柔這麽感人的情話,怎麽到了死丫頭這裏,就不管用呢?好像無論說些什麽,都可以成為她打擊自己的武器。


    雲笑語,如果可以,我實在很想很想真的掐死你!來吧,讓我再掐死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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