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總,這個事情,我是不是做錯了,給您添麻煩了?”


    羅大頭一米八的大個子,像個犯錯的小孩似得,忐忑不安的站在趙澤君麵前。


    天一亮,羅大頭就找到趙澤君,單獨匯報了昨天晚上從女工包麗麗嘴裏聽到的駭人事件:前廠長宋成和駕校校長李然,多次侮辱星星廠智障女工!


    驟然得知此事,趙澤君心裏的震撼無以複加。


    倒不是因為這件事本身有多惡劣,的確,如果屬實的話,宋成和李然的行徑的確令人發指!但上輩子,從新聞和網絡上,趙澤君看到過很多比這更令人發指,更匪夷所思的惡行。


    活了兩輩子,趙澤君看到過太多的醜陋。隻是這一次,是真實的發現在自己的身邊。


    見趙澤君沉默不語,羅大頭小聲嘀咕說:“趙總,我琢磨了半夜,覺得這件事不管真假,都不能瞞著您……”


    “大頭,我沒有怪你,你做的非常對!”趙澤君迴過神來,衝羅大頭說:“當然要告訴我,也幸虧你多一嘴問出了這個事,不然萬一將來被別人捅出來,我這個新廠長麻煩就大了!嗯,你沒告訴包麗麗,來向我匯報吧?”


    “沒有沒有。”羅大頭鬆了一口氣,“我也在社會上混過這麽多年,知道輕重。包麗麗好像隻是想找個人訴說一下,我安慰了她幾句,沒說要向您匯報。”


    “好,暫時不要讓她知道你告訴我了。”趙澤君說。


    “嗯!”羅大頭小心翼翼的看了趙澤君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說:“趙總,姓宋的他們這麽幹,太缺德了,這事,咱們管不管?”


    趙澤君沉吟了片刻,抬頭問:“你覺得呢?”


    羅大頭毫不猶豫的說:“趙總,我懂,這裏麵水太深,一個處理不好就有大麻煩。您讓我怎麽做,我就怎麽做!聽您的!”


    “大頭你這樣,用你的名義告訴包麗麗,這件事不要再和任何人說起,你也不要說漏了。這段時間,你一定要注意她的安全!”


    “那我去了。”


    “等等。”趙澤君叫住了轉身要走的羅大頭,起身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大頭,我是生意人,但前提還是個人,這個事,於公義於私利,我都會處理。你不要多想。”


    羅大頭現是一愣,緊跟著就一咧嘴,露出一口白牙:“趙總我就知道,您是個好人。你放心好了,我一定做好自己本職工作。”


    “好人嘛……談不上,行了,你去吧。”


    羅大頭走之後,趙澤君的表情忽然變得很嚴肅。


    這個突如其來的事件,打亂了自己的部署。


    賬目上的問題,是經濟糾紛,即便有個殘疾人的因素在裏麵,性質也不會太嚴重;而如果包麗麗所言屬實,那麽這顆定時炸彈的份量,要遠遠超過賬目問題,相比之下,賬目問題充其量是顆手雷,後者恐怕是一個原子彈。


    正如對羅大頭所言,管是一定要管得,宋成這個王八蛋留下的爛攤子,現在不快刀斬亂麻處理幹淨,將來隱患太大。


    做實業的確要比做互聯網複雜的多,一塊地皮,一個小廠,甚至還沒涉及到生產和利益,就能牽連出這麽多方方麵麵的事和人。


    現在關鍵是怎麽處理!


    連羅大頭都能看出來,這裏麵水太深,關係錯綜複雜,稍稍處理不好,局勢很容易失控。


    羅大頭和趙澤君匯報的時候,在場的隻有軍子一個人。軍子關上了辦公室大門,沉聲問:“哥,要不要用媒體做做文章,把消息爆出去?通過博客中國,軍團工作室有把握在一夜之間,讓全國都關注這件事。”


    “暫時不行。”趙澤君果斷的揮了揮手。


    爆料的確有用,可一旦引起全國關注,這麽大的醜聞,建武市、高新區的麵子就算徹底丟到茅坑裏去了。


    博客中國是自己的,星星廠目前也是自己的,無論政府方麵能否認定爆料和自己有關,都會對自己留下一個很壞的印象,極大影響自己未來在建武市的發展。之前做得那麽多鞏固企業和政府關係的工作,全部付諸東流。


    更遠一步看,甚至可能引起對方對‘博客中國’的‘重點關注’。這非常不好。


    投鼠忌器,宋成李然這兩個王八蛋幹了這些事,是在給政府臉上抹黑,誤打誤撞的廢掉了自己手頭最有力的武器:輿論。


    克扣員工夥食這件事也是同樣的道理,宋成、李然之所以有恃無恐,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們自以為綁架了政府聲譽,一旦上網曝光他們,當地各級政府臉上就會很難堪。


    再者,女工事件沒有確鑿證據。網絡上的東西,如果沒有確鑿證據作為支撐,無異於在‘謠言’和‘真相’之間走鋼絲,因此能夠引出真相固然好,但同樣可能變成‘謠言’。建武市網警支隊可不是吃幹飯的,自己和對方關係再好,也是建立在守法的基礎上,如果博客中國充斥著謠言,網警支隊同樣不會客氣,當初怎麽對新浪博客,現在就能怎麽對自己。


    現在賬目問題、女工問題,已經成了一個問題,要麽都不解決,要麽都解決,任何一個不處理,都是隱患,都是埋在身邊的定時炸彈。


    這可能是宋天明事件之後,自己遇到的第二個真正的難題。稍有差錯,就會演變成政治問題。


    作為商人,最大的危險就是攪和進政治問題,沒有之一。從這個層麵上來說,這次所麵臨的局麵,表麵上沒有宋天明事件那麽衝突激烈,但水下更加波詭雲譎,暗流洶湧。


    宋成、李然,兩個不知死活的小人物,無意中,給自己挖了一個天大的坑!


    “哥,要不然,幹脆……”軍子目光一閃,輕輕的吐出一句話:“做了他們,一了百了。”


    趙澤君眼皮一翻:“胡說!”


    正在此時,電話響了。


    來電的,是騰飛街道主任陳達鵬,請趙澤君到街道去一趟,有事要聊。


    掛了電話,趙澤君嘿然一笑:“我還沒找他,他先找上門來了。也好,軍子你準備車,先去街道,試試那位陳達鵬主任的口風。”


    ……


    騰飛街道距離星星廠很近,坐車拐兩個彎就到,其中一個十字路口邊,還樹立著一塊二十多米高的‘博客中國’大型廣告牌。


    街道和派出所緊鄰著,門口停著一排警車,趙澤君下車後,隻接進入街道辦公樓,噔噔噔上了二樓,來到陳達鵬辦公室。


    咚咚咚敲門,裏麵傳來陳達鵬的聲音:“請進。”


    推門進去,趙澤君微微一愣。


    辦公室裏,不止陳達鵬一個人。


    宋成、李然和陳達鵬麵對麵,並排坐在沙發上,一名身穿警服的中年警官,陪坐在一旁。


    “趙總你好啊,我們又見麵了!”李然哈哈一笑,眼神灼灼的看向趙澤君,滿臉的得意,主動站起來很熱情的伸出手,“昨天一點小誤會,不要放在心上,我和宋成今天來,就是向陳主任匯報解釋情況的。”


    宋成也起身,一臉歉意說:“昨天我態度不太好,趙總你別朝心裏去啊。”


    “陳主任,這是?”趙澤君轉身望向陳達鵬。


    “趙總,請坐請坐,我來介紹下。”街道主任陳達鵬起身,笑嗬嗬的說:“這兩位你應該都認識了,這位是咱們片區的彭所長。”


    “彭所長你好。”


    “趙總你好,久聞大名。”彭所長點點頭笑道。


    “大家都坐吧。”陳達鵬揮揮手。


    落座之後,陳達鵬對趙澤君說:“李校長和宋廠長已經和我說了,昨天星星廠交接的過程中,你們雙方鬧了些不愉快,主要是他們工作沒做好,過於急躁了。”


    李然態度謙和的說:“對對,昨天應該向趙總解釋清楚的,話趕話說急了,這次鬧出了誤會。我們今天特意來,一是跟趙總您道個歉,二來嘛,也向街道領導說明情況。剛才已經和陳主任匯報過了,駕校場地租用費,我當初和宋成簽了一個補充協議,兩年一交,所以之前沒打過去,讓趙總誤會了。”


    “工人夥食的問題,的確是我管理上的漏洞,我做深刻檢討!”宋成接著說。


    “僅僅是深刻檢討嗎?”陳達鵬臉一板:“不光要補,還要罰,重罰!”


    “是是是,我認罰。”宋成一個勁地點頭賠笑。


    陳達鵬嗯了一聲,語氣放緩,對趙澤君說:“趙總,本來嘛,你們企業之間的經濟糾紛,應該你們自行解決,我不該插嘴,不過,你們都是騰飛街道的企業家,有了難處,來找我協調,我也不能不管。星星廠畢竟還是個福利企業,街道也有義務關心。”


    “難處?”趙澤君玩味的看著陳達鵬,說:“克扣殘疾人夥食,賬目作假,這不能算是難處吧?”


    陳達鵬點點頭:“這當然,這兩個問題我已經嚴肅的批評了他們,責令他們改正,接受處罰。”然後才繼續說:“他們來反映的難處呢,有兩個,第一是駕校場地,這麽大的一個駕校,一個月時間搬遷,找新場地,實在有難度,希望街道出麵協調,星星廠能多寬限一段時間……”


    陳達鵬看了眼派出所的彭所長,一直沒作聲的彭所長咳嗽了一聲,說:“另外,宋成報案,他丟了一塊價值兩萬塊錢的手表,根據他事後迴憶,廠裏一個叫做包麗麗的女工,嫌疑最大。我們本來想直接傳喚包麗麗來所裏詢問,但考慮到對方是殘疾人,你又才接手星星廠,所以事先想征求你的意見,希望你能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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