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的問題太多,不光是生活條件不好,衛生條件也非常惡劣,大熱天的很容易滋生疾病。


    趙澤君把職工都集中在一起,當著所有人的麵,火線任命了一批樓層管理員:基本都是腦子正常,在星星廠幹了一些年頭的老員工。


    生產先放一放,反正也沒訂單可做。當務之急是生活,生活又是很具體瑣碎的。


    每個宿舍都要安裝電扇,為了防止意外,電扇外還必須加裝保護設施;樓層的水電找人來立刻維修;每層樓都分發防暑降溫驅蚊的藥物,采買一批日常生活用品,剛才在女工宿舍轉了一圈,大熱的天,居然連肥皂都沒見到幾塊……


    “男工宿舍的問題,以後直接向第二組的班組長鄒師傅匯報,女工宿舍,嗯,包麗麗,你來負責一下,行不行?”趙澤君問。


    鄒師傅在廠子裏幹了12年了,右腿截肢,帶著一條假肢,是老資格班組長,在工人裏還算有些威望。包麗麗雖然毀容了,看起來膽子也很小,不過趙澤君和她聊過兩次,發現她倒是挺細心的,講話也有條有理。


    包麗麗點了點頭,卻還是低著頭。


    “光頭,你帶著保安,這段時間廠子有點亂,你們大概要辛苦點,不僅要負責安全,什麽事都得管。要錢直接和吉安娜交接,解決不了的問題,直接向我匯報。”


    光頭昂首挺胸敬了個禮:“趙總您放心。”


    趙澤君點點頭:“另外,從明天開始,夥食恢複正常供應,讓人人都要像今天中午這頓飯一樣,吃飽吃好。”


    這句話所有人都聽明白了,無論是腦子正常與否的,都拚命的鼓掌。


    查賬的切入點就在夥食費這一塊,已經有了點眉目,這個宋成接手廠子的第一年還不敢太明目張膽,從第二年開始,本該用於職工的夥食費,隻有三分之一用到了正途上,剩下的都以各種明目流失的無影無蹤。


    夥食如此,生活日常開銷自然也好不到哪裏去,根本不用查賬,剛才在宿舍簡單看了一圈就能說明問題。


    工人們休息去了,趙澤君卻沒閑著,又去廠房、倉庫逛了一圈。


    情況很不樂觀。


    先說廠房,幾間廠房算不上危房,但也是三十多年的老房子了,生產設備很少,大部分都到了報廢的年限,年久失修。


    用倒是還能將就著用,但效率就談不上了,而且磨具都太落伍,不少還是60年代的。


    本以為能撿個漏,低價收購國企設備和技術人員,現在看來,沒什麽便宜可撿,技術人員都是殘疾人,設備基本可以當廢鐵賣。


    當然了,主要目的還是這塊地。


    根據陪同的鄒師傅介紹,從去年年底開始,廠子裏基本就已經停產,也接不到訂單,星星廠徹底成為了福利救濟院。


    有意思的是,倉庫裏卻是滿滿當當的,毛巾堆積如山,最裏麵的一批毛巾都有些漚爛了。


    “不是停產了嘛,怎麽會有這麽多存貨?”趙澤君意外的問。


    廠子裏差不多一半麵積都是倉庫,每間倉庫基本都是滿的,堆積的毛巾到底有多少,連廠子裏的老人都說不清。


    被火線任命為管理員的班組長鄒師傅解釋說,這些毛巾都是前幾年生產的,但是花色單調,樣式落伍,根本賣不出去,就積壓在這裏了。


    “最裏麵的那一批毛巾,應該是90年代生產的,包裝上有編號。”鄒師傅一瘸一拐的從倉庫最深處,抱出來一大包毛巾,包裝袋上的字跡都快被磨沒了,隱隱約約能看到‘慶祝迴歸’幾個字。


    掰著手指頭算算,這都六年了!


    這麽看的話,毛巾廠產品的質量還是不錯的,毛巾放了六年,除了少數包裝破損漚爛了職位的,大部分居然還能用。


    “即然賣不出去,幹嘛生產這麽多呢?”趙澤君不解問。


    鄒師傅說:“趙總,以前政府有補貼。生產一批貨,不管能不能賣出去,政府都補貼一筆錢。幾任老板為了這筆補貼,拚了命生產。從前年開始,取消了補貼,所以廠子就不行了,後來幹脆停產。”


    “補貼用在哪了?”趙澤君問。


    鄒師傅歎了口氣:“補貼去哪了,不用我說您大概也清楚。反正我是沒見到過。”


    “員工怎麽不向上反映呢?”趙澤君問:“咱們廠就算是智障員工,也是輕度智障,還有很多腦子正常的,應該向街道向區裏反應這個情況啊。”


    鄒師傅猶豫了一下,把趙澤君拽到一邊,才小聲說:“趙總,我看您是好人,跟那個不顧我們死活的宋成不一樣,才敢跟您說啊。要是您不愛聽,就當我放屁,千萬別開除我。”


    “你說。”


    “我們廠子以前是國企,那時候還好挺好的,後來政企分離,由政府出錢補貼,私人承辦,實際上就成了私企了,都是老板說的算。我們這些廢人,在這裏好歹還能混口飯吃,要是得罪了老板,連這口飯都吃不上。咱們廠不是沒人想去告宋成,可根本出不了大門,您看見了吧,想要離開廠子,先要經過駕校!廠子裏的保安,全是駕校派來的,和外界都隔絕了。去年年初剛停產的時候,的確有員工想反應……”


    “然後呢?”趙澤君問。


    鄒師傅臉上肌肉抖了抖,沒說然後發生了什麽,而是又一次長長的歎了口氣,:“哎,我們這些人,沒本事沒關係,有誰會為一群傻子,幾個殘廢的出頭,去得罪人?再說了,宋成是老板,他管著整個廠,廠裏全是他的人,他想要整治我們,辦法太多了。說句難聽的,他就是暗中弄死個把人,沒憑沒證的,又能怎麽樣?您說說,誰敢得罪他?”


    趙澤君皺了皺眉頭,看來,宋廠長和李校長,留給自己一個很大的坑,這個小小的星星廠裏麵有太多亂七八糟的麻煩,必須快刀斬亂麻解決掉,把工人、地皮、工廠和生產幾件事的關係捋清楚。


    “老鄒咱們去辦公室,今晚你好好跟我談談廠子的情況。光頭,你去買點鹵菜和酒來,然後給保安排個班,這幾天多留神做好安保。”


    ……


    一牆之隔,一側是駕校,一側是星星廠,趙澤君在自己辦公室裏和老鄒了解工廠情況的時候,李然也帶著宋成迴到了駕校校長辦公室。


    “小何,你去打聽打聽有沒有合適的地皮,駕校近期可能會搬家。”李然把秘書叫進來吩咐了一通。


    等秘書走之後,宋成忍不住問:“表哥,你還真搬啊?咱們就這麽忍了?”


    “那你覺得該怎麽辦呢?”李然靠在老板椅上反問:“星星廠是他買的,地皮是他的,他要接手廠子,查賬,收迴地皮,都是合法的啊。能怎麽辦?”


    “合法?”宋成滿不在乎的嗤笑一聲,說:“哥,你啥時候變成法官了?要是法有用,我們喝西北風去?”


    “該變的時候就要變!”李然敲了敲桌子,說:“你要搞清楚,星星廠拍賣之前,一聲招唿都沒跟你打,這說明什麽?政府的意思很明確,已經不想再讓你來經營了。這時候你再跳出來惹事,那是自找不痛快。”


    “沒那麽玄乎吧?現在市裏大發展,處處要花錢,區裏就是嫌財政負擔大,想把星星廠這個包袱甩掉。”


    “好,就算不是政府要搞你,那我問你,你知不知道這個姓趙的是什麽背景?”


    “什麽背景?”宋成問。


    “我也不知道,問題就在這,他要是沒背景,那什麽都好辦。”李然皺了皺眉頭,有些後悔的說:“今天還是太莽撞了,應該先搞清楚情況再說。”


    趙澤君的背景不難查,根本不需要通過任何特殊渠道,上網搜一下就出現一大排相關信息。


    “媽的,有點玄乎。”李然看著電腦屏幕裏,澤閱、澤聯科和趙澤君的個人信息,心裏翻起了嘀咕。


    宋成湊過頭,看了幾眼,說:“不就是個做互聯網的嗎?玄乎個屁啊,我操,今年退學,原來還是個大學生。表哥,就是個傻逼愣頭青,在互聯網賺了兩個錢,就狂起來了,大概是同情那些殘疾人,不知道天高地厚跟我們叫板,搞他!”


    “那些保安呢?你隨隨便便能借到這麽一群退伍兵組成的保安?我問你,整個建武市,保安清一色是退伍兵的,能有幾家?”


    宋成一愣:“不會是政府的吧?”


    “我操,你……”李然給氣笑了,沒好氣的說:“政府的保安能外借?你玩女人玩糊塗了吧!”


    “那你說他到底什麽來頭?”宋成嘀咕說:“他帶來的那群會計都是專業的,真任由他這麽查賬,肯定要出問題!”


    “你那點心思我還不知道?你放心,賬目都是小事,真查出來,我幫你擺平。倒是那件事,千萬不能被外人知道。你再好好想想,有沒走漏過風聲?”


    宋成正要開口,李然立刻擺了擺手示意他先不要說話,起身反鎖了辦公室大門,才壓低聲音,問:“你好好想一想,隻要那件事不曝光,賬目上都是小問題。”


    宋成嘴角抽抽了兩下,抬起頭小心翼翼的瞄了宋成一眼,沒敢說話。


    見宋成這副模樣,李然心裏咯噔一跳,已然猜到了七八分,惱火說:“操!!我他媽跟你說了多少次,要小心,一定要小心!你他媽怎麽就是不過腦子?!”


    “我哪知道廠子忽然換人了,這個趙澤君又是個愣頭青,一點麵子都不給!”宋成鬱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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