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雪下的不下,你昨晚上休息的如何?”周彥煜披著一件素色的大氅踏雪而來。


    殿中已經擺上了各色早點,雀兒正喂華兒喝著一碗肉糜粥,聞言笑道:“昨天都沒有感覺,一覺睡到大天亮。陛下可是下了朝過來的?”


    平日裏天不亮周彥煜就上朝了,現在這個時辰卻是比平時下朝要早。


    “今兒沒上朝,朝中那麽多老胳膊老腿兒的老人家,摔一跤就不好了。”


    “這樣也可以?”這皇帝當的太隨意了吧?


    周彥煜接過宮女呈上來的銀筷,夾了一個熱氣騰騰的小籠包,“沒關係,隻是讓他們不用那麽早上朝,誰要是有事等會兒再進宮也是一樣的。”


    雀兒聽著,到覺得這是個很變通的辦法,並不是每天上朝就是好皇帝,隻要是人就有犯懶的時候,更何況周彥煜還找了這麽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連給人說嘴的機會都沒有。


    “一會兒我們去禦花園賞雪吧。”周彥煜提議道。


    雀兒想了想,說:“禦花園離這裏有一些距離,帶著華兒走這麽遠的路凍著了可怎麽辦,想賞雪就在這裏賞吧。”


    周彥煜看了一眼正抱著肉包子啃得不亦樂乎的華兒,笑道:“誰要帶這個小尾巴了,就我們兩個去。”


    “那華兒怎麽辦?”雀兒犯難了,“我剛跟華兒說了,要帶她去堆雪人的。”她有些舍不得將華兒丟下。


    “堆雪人?”周彥煜眼睛一亮,他上次堆雪人還是十歲之前呢,“那我們就堆雪人。”一家三口堆雪人肯定比賞雪尋梅好玩兒。


    “你不用去批閱奏折?”


    周彥煜滿不在乎地說:“等下午再去。”


    雀兒無語,好吧,這人要偷懶,誰也攔不住。


    用完早膳,雀兒將華兒裹了一層又一層,直到裹成一個圓滾滾的大湯圓才住手。


    “用不著給她穿這麽多吧?”周彥煜表示懷疑。


    “雪地裏陰冷,還是多穿點好。”


    周彥煜聳聳肩,隨她去,反正他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麽養孩子。


    被裹成湯圓的華兒艱難的挪著步子,剛走兩步就撲倒在地,引得一殿的人哄堂大笑。


    而被嘲笑的小人兒也不惱,雙手撐著地,撅著小屁股緩緩地爬了起來。


    “你教的很好,一點兒都不嬌氣。”周彥煜由衷地稱讚。


    雀兒頗為自豪,“那可不是!”小下巴抬得高高的,自得的很。


    外邊還在不斷地扯著柳絮般的雪片子,華兒第一次玩雪,興奮的不得了,就是摔個四腳朝天都咯咯直樂。


    周彥煜也不用夏東海幫忙,自己滾了一大一小兩個雪球,早有小太監機靈地從禦膳房拿了幾根胡蘿卜,隻是這眼睛卻不好找,若是他們自己玩,撿兩塊炭安上就是了,可皇帝要堆雪人,哪個膽大的敢給他黑炭用?


    還是雀兒想到了辦法,讓玉荷拿了兩個核桃安上,整個雪人莫名地喜感。


    “這眼睛真夠大的。”雀兒噴笑。


    周彥煜搓著通紅的雙手,想了想將核桃拿下來,手上一用力,一個核桃就被捏成了兩半,再安到雪人臉上就和諧的很。


    雀兒讚歎:“好厲害!”


    周彥煜笑道:“這有什麽厲害的,錦硯可以一掌劈倒一棵樹。”


    “真的?”雀兒滿臉不可置信:“真的假的?看著錦燕哥哥斯斯文文的,能這麽厲害?”她是知道這主仆二人都是有武功的,但她一直以為他們不過是強身健體,沒想到實用性還挺強。


    迴到大殿中,早就有宮女端上三碗熱乎乎的薑湯,周彥煜揮揮手,“你們也都下去喝一碗吧。”


    眾人道謝離開,轉眼周彥煜就看到雀兒正追在華兒身後,要灌她薑湯,而華兒捏著小鼻子滿大殿亂竄,嘴裏還喊著:“我不喝!不喝!”


    “不行,剛玩了半天,渾身是寒氣,喝一碗薑湯能驅寒氣,不然你就要喝苦藥!”


    雖然苦藥特別難喝,但那是未來的事情,發不發生還未知,可這口味奇怪的薑湯卻就在眼前,她打死都不喝!


    就在一大一小糾纏的時候,周彥煜一個人健步過去將華兒捉住了,嚇得她哇哇大叫!


    “臭丫頭,今天必須喝了這碗薑湯。”周彥煜將華兒規定在自己腿上,一隻手固定住亂揮的小手,一隻手接過薑湯,獰笑著問:“是你自己喝啊還是讓我喂你啊?”


    華兒知道這是在跟她玩耍,樂得搖著頭喊著:“不喝,不喝!”


    就在兩個人玩耍的時候,雀兒就坐在他們對麵慢悠悠喝著自己碗裏的薑湯,看著他們打鬧嬉笑。


    最後的結果自然是華兒慘敗,被灌了小半碗薑湯,順便又訛了三塊飴糖。她非常喜歡吃糖,但雀兒隻規定她一天隻能吃一塊,如今三塊飴糖進荷包,樂得見牙不見眼。


    雖然很不舍,但周彥煜在用過午膳後還是依依不舍地走了。


    家大業大,事情也多啊!


    剛批完幾個奏折,就有太監稟告:“燕太傅求見。”


    周彥煜喟歎,該來的還是要來了。


    “讓他進來吧。”


    如今外邊不僅下著大雪,還刮著北風,在雪地裏站一會兒就會凍成冰棍兒,而燕泓良隻穿著裏衣,就這麽進宮了。


    一進入溫暖如春的大殿,還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燕太傅這是怎麽了?”


    燕泓良跪在冰冷的地麵上,膝蓋似乎泡在冰水裏,他趴在地上,說:“啟稟陛下,罪臣是來請罪的。”


    “太傅何罪之有?”


    既然已經下了決心,燕泓良就不覺得如何丟人了,聲音被凍得有些嘶啞,但不妨礙迷人的聲線:“罪臣在娶謝家女之前,曾經娶過師長的女兒,後來罪臣見異思遷拋妻棄女,師長陸俊山上山摔死,師母傷心過度也隨師長而去,而妻子陸敏懷著身孕被關在太傅府,後來也患病而死,所生的女兒也不知所蹤,是臣害得他們家破人亡,臣有罪!”


    聽當事人之一訴說當年的恩恩怨怨,周彥煜心中有一種悲涼之感,現在悔過又如何?佳人已逝,再多的追思都是枉然。


    突然間,他不知道該如何處置燕泓良了。要說燕泓良是罪魁禍首,可動手害死陸家人的卻是謝家人。可若說他沒有罪吧,他又是一切悲劇的源頭,無論如何他都脫不了幹係,他手上無形的血比謝靜淑並不少。


    “太傅打算怎麽做?”


    燕泓良額頭貼著冰冷的瓷磚,聞言抬頭說道:“殺人償命,陸家四口人都被我害死了,我一命抵四命。”


    此話一出,整個大殿裏的人都屏住了唿吸。


    周彥煜沉吟片刻,開口道:“太傅所說一事還得派人去查證一番才能下結論,這樣吧,太傅先迴府裏養著,等朕查明了事情真相才議。”此事他要跟雀兒商量後再決定。


    燕泓良道:“此事知道的人並不少,不過如今在朝中做官的隻有嚴可夫,陛下不如找他來問問。”


    知道此事的人並不少,當年的同窗好友都曾參加過他和陸敏的婚禮,隻是後來他娶了謝靜淑,有的同窗不屑於跟他這樣的敗類交往,有的已經做官的都被謝家擼的擼,貶的貶,隻有嚴可夫受當時的上司器重,才保全住了官位,不過也不能在長安待著。


    “朕會找嚴可夫求證的,你迴去吧。”


    等燕泓良走了之後,周彥煜對夏東海說:“去吧陸女官叫來。”剛說完又改口:“算了,我自己過去。”這大冷的天,凍到了可不是小事。


    用完午膳的華兒,嬉鬧著不肯睡午覺,雀兒正笑眯眯地看著她在榻上鬧騰,看到周彥煜去而複返,詫異地問:“陛下怎麽又迴來了?可是有什麽要緊的事情?”


    周彥煜在寢殿門口去掉披風,又就著門口的火盆邊將自己烤熱乎才進門來:“的確是有要緊的事情。”


    雀兒揮手讓玉荷帶著宮女嬤嬤們退了下去,華兒還鬧騰著往周彥煜懷裏撲,被一把抱進了懷裏。


    “剛剛燕泓良進宮請罪了。”


    雀兒一怔,隨即恢複正常,“他請罪是應該的,不過他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陛下該怎麽辦就怎麽辦吧。”


    雀兒的反應不出周彥煜的預料,不過他卻又別的打算:“雖然他罪有應得,不過卻有一樣好處,就是他太傅的身份,若是你們相認,我們的婚事就容易的多。”


    “我不同意!”雀兒反應激烈:“就是我不能嫁給你,也不認他!”


    周彥煜沒想到她反應這麽慢,急忙將華兒放在榻上去抱她:“是我想左了,我們不認、不認!”卻被雀兒推開了。


    雀兒努力瞪著眼睛,眼淚卻忍不住流了下來,“我外祖父外祖母,還有我娘親都是因為他死的,你讓我如何認他!”


    就算對方是生身父親,可殺母之仇不共戴天,如何都不可能被抹殺的。


    周彥煜似乎被她的眼淚燙到了,他慌忙抓住雀兒的肩膀摟緊自己的懷裏,懺悔道:“是我錯了,你打我你罵我,千萬不要說不嫁我的話,大不了這皇帝我也不當了,我死也要娶你為妻!”


    雀兒將臉埋進周彥煜的懷裏,淚水各種外衣滲透進皮膚裏,燙得他心一顫一顫的。


    “我不是不想嫁你,我一想到叫他爹我就惡心。”


    周彥煜見她的情緒沒有剛才激烈了,順著她的頭發哄到:“不認不認,就是他哭著喊著認你,我都不讓!”


    雀兒想了想那個場麵,破涕為笑。


    周彥煜大大地鬆了一口氣,真是嚇死寶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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