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堂堂胡督憲的公子,你說我跪不跪你?”胡公子右手撐了撐頭上的鬥笠,怡然不懼,一個知府又耐我何,當真還敢逼著讓本公子下跪不成?四個家奴更是恣意洋洋,目光隨意打量著公堂四周。


    “哼,若是胡督憲公子,為何不以真麵目示人?”王廉聽了心中將信將疑,對方倒是衣著華麗顯然出身富貴之家,可這廝卻又帶著一頂農人鬥笠,讓本官好生……糾結,帶本管往下聽來便知。


    “哼,好一個儼州府,本公子昨日在街上碰見……”胡公子自然是實話實說,可剛說到這裏就感覺到有人在背後用手指頭捅他,這才意識到口誤,改口接著說道:“本公子昨日正在街上閑逛,就有一個賊漢堵住本公子去路,好言讓他讓路,他卻直接揮拳相向,可憐我這貌比潘安的容顏和兩個家奴,慘遭那賊子蹂躪,如今臉上還有重傷!”胡公子扮著可憐,身後胡三胡四也是連連點頭,怕王廉不信,還使勁抬起脖子指著傷痕讓他瞧。


    “王知府,你治下竟有如此歹人,我迴去之後定然告訴父親知曉,定參你個治安不力的罪名!”胡公子一通話說下來,自是得理不饒人,說謊的最高境界,就是反複暗示自己說的不是謊話,胡公子就是這麽做的,直感覺自己是一個弱勢群體,親率兩個家奴當眾反抗賊人卻反遭毒打,這天下還有王法嗎?


    胡公子的話清晰的傳到了王廉的耳中,側身前傾的王廉裝作耐心聆聽,腦子裏卻如同放電影般閃過一幕幕片段,胡公子逛街-有人擋路-一人打三人-我不相信,自行腦補完後,王廉收迴身子重新坐好,真相一切已然明了,定是胡公子為非作歹然後有人路見不平緊接著教訓三人,沒想到儼州城內竟有如此好漢,王廉心中大唿痛快,可麵上先是麵色憤怒再接著就是惶恐不安。


    王廉神色變化落在胡公子眼中自然認為王廉此時心中不安,被自己的豪言嚇破了膽,得意一個轉身繼續說道:“如果王知府為本公子抓著那賊人,父親那邊我自會替您美言幾句,不知王知府意下如何?”


    果然是個小狐狸,還想著拉本官下水加入嚴黨?殊為可恨。


    “堂下之人有何憑證證明自己就是督憲公子?再且昨日被打一事可有人證物證?”王廉自然相信沒人敢假冒胡宗憲的兒子,對他的身份已是信了九分,但早就聽說此人經常為非作歹仗勢欺人,自然不會如他所願拿人歸案。


    “我有父親親筆書信一封為憑!”隻是胡公子懷中所藏東西太多,先是取出一把大額銀票,令兩邊的衙役猛吞口水,等拿出書信的時候又不知怎麽從懷中帶出一個小巧輕薄的粉紅肚兜,令兩邊的衙役目瞪口呆。


    旁邊自有胡大接過書信遞到堂上,王廉隔著老遠就聞到上麵的脂粉氣,心裏厭惡喚來師爺代為查驗,這常師爺經常幫忙辦公,自是識得胡宗憲的筆跡,瞧見常師爺朝著自己點點頭,王廉揮手示意其退下。


    “既已驗明身份,那人證物證又在哪裏?”王廉不複先前的嚴厲反而和聲問道。


    瞧見自己書信起了作用,胡公子心下大定,“人證就是我這兩個家奴,物證自然是他二人身上傷處,當然還有本公子傷處,都可證明!王知府還不快快發下海捕文書,囉嗦個什麽?”胡公子一派頤指氣使,把公堂當成了自家後花園。


    “我與督憲大人同朝為官又在浙江共事多年,想來稱唿你一聲賢侄你不為過!”胡公子暗想老爹這封信真夠給力,號稱正直無私的王廉也是如此姿態,此人也不過如此嘛,胡公子卻不知自己想岔了。


    “賢侄何不摘下鬥笠,讓王叔看看你的傷勢,果有此等惡人,我這做長輩的自然替你做主!”王廉重重一拍驚堂木,驚得四個家奴心驚膽戰,胡公子也是心裏突突。


    “這……這……”鬥笠下的胡公子吞吞吐吐。


    “賢侄不願?也罷,這就退堂吧!”王廉一拍驚堂木,衙役們也是敲響木板口出嗚嗚。


    “且慢,我摘了鬥笠就是!”胡公子心下一狠,直直摘了鬥笠,王廉看了險些笑出聲來,隻得坐迴原位把頭低到堂桌之下,過了好一會才麵色憤恨的抬起頭,“沒想到我儼州竟然有如此心腸歹毒之人,師爺快快畫了此人畫像,派人緝拿!”


    哼,胡公子瞧見眾人麵上表情,哪還不知道自己這熊貓眼被人嘲笑,聽到王廉吩咐手下派人緝拿,這才趕忙重新戴上鬥笠。


    胡三胡四到一邊配合師爺畫像,畫好後自然讓胡公子過目,確定就是此人後胡公子說了兩句狠話就帶著四個家奴揚長而去,王廉接過常師爺手中畫像,仔細看了看,要過毛筆直接在畫上之人臉上添了一筆,正好是一個刀疤,王廉自覺滿意,這才交給師爺按此辦理。


    常師爺接過畫見得多添一筆,心思通透的他自然知曉府台大人的心意,純粹就是敷衍那位胡公子,誰叫府台和督憲不是一路人呢,師爺搖搖頭就下去了,神仙打架不關我事。


    胡公子匆匆迴到客棧就鑽進了屋裏,那兩名姑娘可還是沒走呢,四個家奴彼此互望一眼輕鬆不少,今個一天怕是沒什麽事情,四人相約喝酒去了。


    午時的時候知府衙門出來幾隊衙役,分別在城內幾處張貼告示,大意是城中有賊人當街毆打他人致人重傷,凡有人見得畫上之人就立刻來報,所報線索正確就會給與賞錢,人群中一個老童聲撫著胡須在一群平頭老百姓麵前朗聲讀道。


    人群漸漸散開,當然也有那存了領賞心思的無賴細細盯著過往行人,這不一個鬥笠人剛剛在城門口告示前站了一會,暗地裏已有幾個潑皮無賴跟了上來。


    戴著鬥笠不敢以真麵目示人,恐怕必有蹊蹺,一個潑皮仿佛看到賞錢就在眼前,直接從身後拽下了看榜之人的鬥笠,四五個潑皮圍了過來拿著畫像細細比較,要說像此人還真像,隻是畫上之人右臉有一個長長刀疤,潑皮見這人不是畫像上的賊人,沒了興趣紛紛散開,鬥笠人絲毫不減生氣,又瞧了瞧這告示才大步出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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