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談吧。”阿諾德將軍從一堆文件裏抬起頭來,一邊順手在上麵簽了個名,然後把它交給副官,一麵很隨意的對羅恩說。


    “是的,將軍!”羅恩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你對緬甸的戰況怎麽看?”阿諾德將軍直接的問。


    羅恩知道自己的這個迴答也許會很關鍵,於是他略微斟酌了一下,然後迴答說:


    “將軍,我認為p-51表現不佳更多的是戰術方麵的原因。”


    說到這裏,羅恩停了一下,悄悄地關注了一下將軍的反應。然而,阿諾德將軍並沒有什麽更多的反應,羅恩隻好繼續往下說。


    “很顯然,在緬甸,我們是在用自己的弱點來和日本的的長處對抗。p-51是一種高速戰機,層流翼使得它的高速段性能無與倫比。但是有得必有失,它的低速段性能也因此受到了影響。但我看到的那些戰報中的戰鬥,基本上都發生在時速250英裏(約為400公裏)以下的低速段。在這個速度上,日本人的任何一種飛機都比p-51更出色。所以,這種不利的局麵的出現,不是因為p-51不好,而是戰術上犯了以短擊長的錯誤,我們的戰術應當是在高速段和敵人交戰。”


    “但是,羅恩,我們的飛機是在執行護航任務,運輸機飛的很慢,護航戰鬥機也不可能飛的太快。”阿諾德將軍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這個問題也在羅恩的考慮範圍內。羅恩知道後來在歐洲,杜利特將軍是如何正確使用p-51,從而一舉打垮德國空軍的。杜利特的戰術正好可以解決這個問題。於是他整好以暇的迴答道:“將軍,我有一個新的想法。我們也許可以這樣做……”


    一個星期後……


    印度阿薩姆邦某機場,混凝土跑道在熱帶強烈的陽光下泛著刺眼的白光。放眼望去,遠處的景物,無論是雪山還是森林都似乎隔著一層水一樣的波動著。


    “mmt,今天,怕有一百多度(美國人習慣使用華氏溫度華氏一百度大約相當於37攝氏度)了吧。”羅恩站在一棵高大的棕櫚樹下,敞著上衣,一手抓著一根雪糕,另一隻手裏抓了一把扇子。他一邊狂搖扇子,一邊抱怨著。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上滾落下來,他覺得自己就像是手裏的那支雪糕一樣,馬上就要融化了。


    “還好了,上校。今天最多也就一百度。還不錯的,要知道現在才5月份,再過兩個月,能熱到一百二十度(大約49攝氏度)呢。”一位站在旁邊的年輕軍官迴答說。


    “還好,到那時候,我應該已經迴去了。”羅恩在心裏想著。轉過頭看看剛才和他說話的那個年輕軍官,那家夥是第十航空隊的畢賽爾將軍派給他的聯絡官,叫作布萊恩。也不知道他在印度呆了多久,一張臉被太陽曬得黑亮黑亮的,雖然還比不上正宗非洲人,但和美籍非洲人已經有的一比了。


    這時候,一陣引擎的聲音從遠方傳了過來——不一會兒,一架c-47運輸機出現在大家的視野裏。


    透過望遠鏡,羅恩清楚地看到那架運輸機的狀況不正常——一個發動機明顯停轉了,從那靜止不動的螺旋槳就可以輕易看出。


    隨著飛機越飛越近,更多的細節在固定式的高倍望遠鏡裏也變得越來越清楚:這架飛機明顯受到過攻擊,機身上有很多清晰可見的彈孔,垂尾上更是千瘡百孔,慘不忍睹。


    這架飛機搖搖擺擺的對準了跑道,慢慢的降落了下來。機輪落在跑道上跳了一跳,然後又迅速地穩定了下來,最後飛機穩穩地停在了跑道的盡頭。


    機艙門打開了,一個人衝了出來,用一種羅恩不太懂的語言高聲的唿喊著什麽。然後,救護車馬上就開了過去。羅恩也跳上吉普車,對司機說:“過去看看。”


    等羅恩來到飛機旁,幾個醫護人員正把一個擔架從飛機上抬下來。擔架上躺著一個穿著飛行服的中國人,他已經昏迷過去了。羅恩看到他的大腿以下全被鮮血浸透了。


    “應該是大腿上中了一槍,”羅恩想,“考慮到日本基地的位置,中了一槍後,他還至少需要飛一個半小時,其中還包括高山峽穀,能堅持下來,真是不容易。”


    飛機上受傷的顯然不止機長一個,就在他被抬出來後,又接連有三個傷員被抬了出來——他們都是被日本飛機打傷的。最後抬出來的是一具屍體——一發12.7毫米的機槍子彈打中了他的胸部,當場就要了他的命。


    傷員和屍體被抬走後,飛機上的乘客們開始陸陸續續的走了出來。他們的樣子讓羅恩大吃一驚。


    這些人都光著身子,大多隻穿有一條貼身的短褲,有幾個人甚至連短褲都沒有!他們東倒西歪的從飛機上下來,每個人都嘴唇發白,渾身發抖,隔著十來米,羅恩都能聽到他們的牙齒撞擊發出的咯咯聲。


    “我靠!這是怎麽迴事!這些人是幹啥的?”羅恩問道。


    “他們都是從中國送來的新兵。”那個叫布萊恩的年輕的軍官迴答說。大約是見慣了這樣的情境,他顯得漫不經心。看看羅恩臉上還滿是疑惑,他就繼續解釋說:


    “到了這邊,他們的一切補給都歸我們提供,軍裝呀,武器呀,訓練呀,都是。他們原有的軍裝到了這邊都要被替換掉。所以‘花生米’——就是他們的總統,史迪威將軍給他取了這樣一個外號——就在他們上飛機之前,把他們全身扒光,好節約下一套軍裝。”


    “可是,高空飛行很冷的。c-47的機艙不是加壓封閉的,飛到高處,裏頭的溫度能降到零下十多度,他們不怕凍死人嗎?至少也得給他們準備一套軍毯吧?”羅恩指著一個嘴唇發白,臉色發青,正在熱帶的烈日下打著寒顫的家夥問道。


    “我們的飛機上是給他們準備了軍毯,不過,說真的,軍毯也不太管用。另外這架飛機不是我們的。它是屬於中國人的什麽航空公司的。這就隻能算這些家夥倒黴了。但不用擔心,大部分的中國人隻要曬曬太陽,不一會兒就沒事了的——他們就像牲口一樣好養活。”


    事實就像布萊恩說的一樣,在印度溫暖的太陽下曬了幾分鍾之後,那群牲口一樣的新兵們漸漸地暖和過來了。這時候一輛道奇大卡車開了過來,車上下來了一個穿著美式軍裝的中國人,對著這些人說了幾句話——他的方言很重,說得又很快。以致羅恩基本上除了“格老子”這個單詞之外,什麽都沒聽明白——然後這些新兵們就一個接一個的爬升了卡車。然後卡車就開走了。羅恩注意到,從始至終,這些新兵們都一聲不吭,就像一群不會說話的牲口。


    此後的一段時間裏,機場變得非常繁忙,又有十多架c-47陸續在這裏降落,每一架都傷痕累累,每一架也都裝滿了被凍得半死的中國新兵。


    “航線要經過密支那附近,在那裏,日本人有一個空軍基地。航線在敵機的直接威脅下。”就在羅恩仔細的查看著降落的c-47的時候,布萊恩在一旁向他做著解釋,“好在日本人的飛機火力不夠強,ki43隻有兩挺.50機槍,而且威力也遠不如我們的.50。要不然,損失會更大。”


    “嚐試過用轟炸機攻擊機場,癱瘓敵人嗎?”羅恩問。很多人都會以為奪取製空權是戰鬥機的事情,但事實上,利用轟炸機,將敵人的戰鬥機消滅在地麵上在很多時候是更有效率的做法。就像德國人發動巴巴羅莎計劃,突襲蘇聯的時候,第一步就是利用轟炸機突襲蘇軍機場。在那次戰役中,蘇聯人損失了數千架飛機,其中絕大部分都是在機場上被炸毀的。


    “上校,我們對密支那機場發動過兩次攻擊,但是效果很差。”布萊恩迴答說,“日本戰鬥機對跑道的要求很低,隻需要一條很簡易的跑道都可以起飛。這種跑道,修起來比炸起來都快!每次我們的轟炸機剛剛在自己的跑道上降落,密支那那邊的日本飛機就已經又能起飛了。密支那機場附近都是茂密的雨林,日本人的飛機,還有油庫之類的藏在附近,從空中根本就找不到。攻擊一點效果都沒有,損失還不小。加上日本人得到了當地人的支持——就像14航空隊在雲南那樣——到處都是日本人的防空瞭望哨,我們很難達到突襲的效果。所以後來,我們就很少主動攻擊密支那機場了。”


    羅恩知道布萊恩說的都是實情。的確如果不能消滅敵機,僅僅攻擊跑道,是不可能有任何長時間的效果的。瓜島的戰況就生動的說明了這一點:即使遭到戰列艦的炮擊,機場跑道還是能迅速的修複。而瓜島又說明了一點,那就是在雨林地區,想要把幾架飛機藏得讓偵察機看不到是多麽的容易。


    “布萊恩,你去和畢賽爾將軍聯係一下,給我四架p-51,再分三個老鳥給我,我想要親自飛到密支那看看。”


    “上校,將軍接到過阿諾德將軍的命令,您不能架機參加戰鬥飛行。”


    “我說了我要去打日本人嗎?我可以向你們將軍保證,日本人不找上我,我絕不和他們戰鬥……要不這樣吧?你就說,我需要飛到中國去一趟,需要一架p-51和三架護航的p-51——就這條航線而言,我覺得自己開p-51,比坐運輸機安全太多了。”


    “那好吧,不過上校,我可不保證畢賽爾將軍會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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