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未來的陸承空,已經習慣了一切信息來源於網絡。特別是每天早晨打開網頁,全世界的海量信息都會迎麵撲來。然而當他身處古代時,才發覺生活的節奏是出奇的慢。消息不僅閉塞,傳播速度還慢如龜。他想知道任何事情,除了向人打聽,別無他法。


    這個世界上,掌握信息最多的有兩種人,一是讀書人,二是行走江湖之人。江湖人所傳的信息又異常玄乎,要是在未來,陸承空對這些奇聞怪談是嗤之以鼻,但此時此刻,越是胡說八道,越是不著邊際,陸承空就越相信。


    陸承空夜裏專研《陸聖兵法》,白天向人打聽各種奇聞,都沒有得到如何能迴到未來的線索。他如何能不著急?可急也沒有用,是徒有一身力氣沒地方使。


    而每天一去到四門學,聽著“嗡嗡嗡”的背書聲,陸承空就頭疼。他坐在學堂裏,雖然大半個身子已經融入進了這個世界,但是他不由問自己:“我來到這個世界,就是要學這些封建迷信?就要在背誦這些‘之乎者也之’中過一輩子?”


    越是想到這些,陸承空越是急躁。


    這日,飯後。


    陸承空又把自己鎖在屋裏,他看著滿書櫃的聖賢書,忽然站起身,自言自語道:“不,我不要過這樣的生活……我不要成為這個世界的一部分,我不屬於這裏!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迴去!”他把手中的《論語》扔在地上,咬牙切齒道:“我真不想再去四門學這個破地方!”


    可隻是一瞬間後,他的眼神又黯淡下來,不得不接受現實:自己就連這個世界都沒弄明白,更別提如何迴去了……


    陸承空已無心專研《陸聖兵法》,推開房門,無精打采的在街上遊蕩。


    古時的夜晚,比起未來,雖然是同一個月亮,但沒有了繁華的喧鬧,這樣樸素的安靜,能讓人的心也不再浮躁。


    陸承空獨自走在縣城中,眼神有些呆滯。算起來,他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有幾個月了,周圍的一切,漸漸熟悉了起來,家旁的小道,一條官葺的河道,仿佛一直在自己的生命裏。


    清新的山風從背後刮來,陸承空雖然胸口仍然發悶,但還是深深吸了口氣,強打起精神,暗道:“我不能泄氣,一定能迴去!”


    陸承空並未發覺,當他漸漸融入了這個世界,對於所有事情,已經無力反抗,隻能按照“自己”的路走下去。


    穿過河道,陸承空走入了城中,沒一會,便來到一綢緞莊門口,雖是傍晚,綢緞莊裏仍然是燈火通明。


    “陸公子,你身子好了?可是來找我家小姐?”一年輕少女提著燈籠朝陸承空珊珊走過來,背後跟著兩家丁。


    原來此地乃是鍾離氏綢緞莊,年輕少女是府上丫鬟,名叫碧兒。


    “你家小姐?”陸承空呆在原地,眼前的少女,模樣青春俏麗,穿著輕柔的絲綢,一瞧就知道是富人家的婢女。他不知該如何迴答,急忙左顧右看了一陣,抬起頭,隻見綢緞莊的牌匾上麵寫著“鍾離氏”三個大字,捕捉到這一切信息,腦子飛速運轉起來:“從這個丫鬟的稱唿,她定是認識我。此地的主人,應當複姓‘鍾離’,那她多半是鍾離氏綢緞莊的丫鬟。她說我來找她家小姐,就說明……我認識她家小姐,那我們又是什麽關係?”


    見陸承空不說話,呆頭呆腦的模樣,碧兒和身後的兩個家丁立時滿臉笑意。碧兒掩麵笑道:“陸公子,你早前要的綢緞,我家小姐已經給你挑好了,我這就給你取來。”


    陸承空手足無措的愣在原地,隻是朝燈火通明的綢緞鋪裏打望,仍是迴不過神來。


    “陸公子,你跟我進來吧!”碧兒見陸承空一動不動,催促道。


    “哦……哦。”陸承空隻得深深吸了口氣,定了定神,硬著頭皮跟了進去。此刻,他忽然迴想起之前在屋中翻出的情詩,心頭暗道:“難道這個世界的自己,真的有了心上人?那……那我要如何麵對她?”不過隨即又給自己壯膽道:“管他的,隻是來取個綢緞,不亂說話就是。”


    此處綢緞莊的主人名叫鍾離瑾,乃是應縣數一數二的商人,所開綢緞莊也是應縣規模最大。他祖輩世代從商,家傳到鍾離瑾這輩時,又逢太平盛世,經過他一番摸爬滾打,已算得上富甲一方。隻是商人地位低下,所分田地極少不說,就連參加科舉的資格都沒有,可偏偏膝下就隻有一女兒,他正愁萬貫家財不知傳給誰。


    一踏進綢緞莊,陸承空便裝著氣定神閑慢行,可眼神早已瞟遍了四周,雙手緊張得有些發冷,暗道:“大小姐……古代的大小姐……難道真是我的心上人?”他之前就沒想過會有情投意合之人,此刻突然冒出一個“大小姐”,陸承空有些猝不及防。


    對於這個陌生而又注定了的她,陸承空是想見又不敢見,這種感覺,讓人心跳加速,是無比的奇妙。


    正當陸承空恍惚時,忽聽一人在莊中大聲說道:“殷大人,殷公子,快請進!”


    眾人轉頭望去,原來說話這人便是綢緞莊的掌櫃,鍾離瑾。他口中的殷大人乃是應縣的主簿,殷卓,而殷公子正是陸承空的相識,殷正易。


    鍾離瑾見到殷卓來到綢緞莊,立馬滿臉微笑,奔上前去,雙手合在胸前,鞠了一躬,道:“殷主簿來此,草民有失遠迎。”


    殷卓臉上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點點頭道:“可有上好綢緞?過幾日便是家母壽辰,殷某要給家母親自挑選兩匹綢緞。”殷正易則是笑意吟吟的負手立在其身後。


    鍾離瑾趕忙彎下腰,指向內堂道:“殷大人,裏邊請,草民已經備好上等綢緞,小小心意,定能讓你滿意。”說著,便拉著殷卓朝裏屋走去。


    陸承空還是頭一次見著古代的官吏,暗想:“剛才低頭哈腰的華貴大漢,定是這家綢緞莊的掌櫃。沒想到啊,小小的縣城主簿,就能有如此大的官威。這家綢緞莊規模如此大,看來掌櫃定是一個八麵玲瓏之人。”但陸承空的注意力更多的是在鍾離瑾這個人身上,從他的華貴氣質來看,女兒的相貌定不會差。


    碧兒見鍾離瑾走後,轉過身對陸承空說道:“陸公子,你稍等片刻,小姐備好的綢緞在裏屋,我這就進去拿。”說罷,便朝裏屋走去。


    片刻,碧兒從裏屋走了出來,把綢緞交到陸承空手上。


    尋了那麽久,都沒有見到那個她,陸承空心中是一半輕鬆,一半失落。


    “多謝姑娘。”他不想久留,接過碧兒手中的綢緞,又朝綢緞莊中瞟了兩眼後,就轉身離去。


    誰知陸承空剛轉身,就見著一少女在不遠的樹下對自己淡淡而笑。這少女亭亭玉立,身穿青綠紗衫,細眉半彎,盈盈秋水般的雙眸在月光下極是動人。


    少女的這一笑,讓陸承空腦中一片空白。他剛抬起腳,就絆倒了門檻,身子不穩,差點摔了下去,一旁的碧兒與家丁急忙上前扶住陸承空,道:“陸公子,當心腳下。”


    陸承空扶著家丁,才沒有摔倒在地,他一身冷汗,萬分尷尬的笑了笑,道:“我……我沒事。”心中暗道:“怎麽能在這個場麵出醜!”但已經不敢抬頭去看遠處的少女,他有一種直覺,她就是鍾離氏綢緞莊的大小姐。


    “噗……”遠處的少女看著陸承空的傻樣,不由笑出聲來。


    “小姐。”碧兒與家丁迎了上去,指著還站在原地的陸承空道:“碧兒已經把綢緞交給陸公子了。”


    此女便是鍾離瑾的獨女,複姓鍾離,單名一個若字。


    鍾離若仍是站在樹下,盯著陸承空。


    陸承空聽到碧兒喊出了“小姐”二字,就知道自己躲不了,必須得走過去。於是邁著別扭的步伐,晃晃悠悠走到樹下。他在離鍾離若還有十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心緊到了嗓子眼,隻是低著頭,不敢去看眼前的人。


    “陸公子,你怎麽離我這麽遠?”由於陸承空在自己麵前一向靦腆,鍾離若也不覺得奇怪。


    “哦……哦。”陸承空聞著鍾離若身上淡淡的清香,向前挪了兩步,傻傻的點點頭。


    鍾離若生於殷實人家,自幼學習琴棋書畫,禮儀詩書。長大後出得一個落落大方,清新脫俗。她與陸承空已相識三年,又怎會不知他對自己的愛意?陸承空生的也是一表人才,雖年少輕狂,但總骨子裏總有股傲氣吸引著自己。哪有少女不懷春?與他接觸久了,芳心也就暗許幾分。


    “小姐,我們先迴去了。”碧兒與家丁知道兩人定是有話要說,識相的走開了。


    “陸公子,綢緞是我親自為你挑選的,可是喜歡?”鍾離若柔聲說道。


    陸承空仍是低著頭,道:“喜、喜……喜歡。”


    “你身子還沒好嗎?怎麽不敢抬頭看我?”鍾離若以為陸承空的病還沒好,有些擔憂道。


    “沒、沒好……不、不、不,好了,好了!”陸承空抬起頭,隻是看了鍾離若模樣一眼,腦中一片空白,已是語無倫次。


    這是他第一次見著古時的美麗女子,是如此的動人。


    “既然你的身子好了,為什麽……為什麽不來見……”鍾離若見陸承空傻乎乎的模樣,也是欲言又止。


    “我……”陸承空鼓起勇氣抬起頭,但當他又一次與鍾離若對視,臉不由紅了起來。


    “陸公子,看來你的身子已經完全好了。”鍾離若忽然變得有些失落,輕聲道:“天色已晚,你快迴去吧。”


    陸承空握緊了手中的綢緞,不知該說什麽,還是憋出了一句:“好,多謝你……你挑選的綢緞。”


    鍾離若隻是微微點頭,便朝綢緞莊裏走去。


    陸承空捕捉到了鍾離若失落的神情,暗道:“難道我說錯話了?”但不由他多想,隻是望著鍾離若的漸行的背影,心裏頓生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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