鼇拜沒有死,並不是陳恂的槍法不準,他那一槍是故意打在鼇拜的另一腿上,這也是他為什麽接二連三打斷陳近南說話的原因。


    鼇拜死對陳恂來說有諸多好處,光是雙兒做牛做馬這一條他就該死,但陳恂還是沒有殺他,因為他想從鼇拜嘴中知道黑衣人的來曆。


    從六歲開始,整整九年時間,陳恂早已習慣一切盡在掌握中的感覺,在他身邊出現的人,發生的事他都能提前預知,這種感覺讓他有一種安全感,雖然他手上隻有縛雞之力,但他從來沒擔心過自己的性命,直到這些黑衣人的出現。


    日語他能聽懂,對方是日本人他也知道,可是自己的記憶中並沒有這方麵的信息,從那名頭領與鼇拜的對話中他可以猜到,這些黑衣人有組織有預謀,他們的勢力和野心也很大,如果自己不聞不問不搞清楚,冒冒失失殺死鼇拜,他們會不會因為計劃被破壞遷怒自己,會不會派殺手來暗殺自己?


    看他們的身手,假如真有這麽十幾個人來殺自己,憑雙兒一個人是保不住他的,所以陳恂不能殺鼇拜,就算從對方嘴中問不出黑衣人的消息,殺鼇拜大英雄這個稱號他也不能要,還是讓康熙去當吧,反正他能活到六十九歲!


    皇宮內的叛亂已經結束,第一當事人康熙卻一直沒有出現,他並不是像鵪鶉一樣躲起來,而是正在處理鼇拜的餘黨。


    最先嗅出風聲不對的遏必隆得知自己派出去的人已經被滅口,明白大勢已去,他在通知黑衣人作出最後的努力後,開始扮演起一個事不關己的良臣模樣,所以康熙第一時間並沒有動他,而他也如願以償等到那份“從者無罪”的旨意。


    隻可惜他忽視了康熙要殺他的決心,不管是走狗烹也好,還是罪不容赦也罷,康熙並不想放過遏必隆,三日後,潛入皇宮協助鼇拜的黑衣人身份揭曉,他們是遏必隆秘密訓練的死士,首犯遏必隆獲罪誅連,他在臨死前一直杜鵑泣血般喊著冤枉。


    一些大臣都為遏必隆的演技暗翹大拇指,真不愧是實力派的演員,到最後一刻都沒有放棄自己的演藝生涯,他們卻不知道,遏必隆是真的冤啊,那些黑衣人明明是日本人。


    班布爾善是第三個知道消息的人,當他從黑衣人口中得到消息後,連衣服都連不及換,收拾些細軟便想逃往鑲黃旗大營,隻是他才走到府門,就被衝進來的官兵堵住,領隊正是代理九門提督吳六奇。


    班布爾善看看被官兵押在後麵依然氣焰囂張的哈三,這迴他沒有再罵自己這個門人窩囊,此時的哈三雖然被綁著,但依然有著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另一個重要之人是最悲慘的,到死也沒搞清發生了什麽事。他就是鑲黃旗都統穆裏瑪,同時他還有一個致命的身份,鼇拜的弟弟。


    六名神秘人在光天化日下直闖鑲黃旗大營,在大多數士兵還沒搞明白怎麽迴事時,已經摘下他們都統的首級飄然而去,真可稱得上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


    這三個人的倒台直接導致鼇拜集團的崩潰,樹倒猢猻散,破鼓亂人捶,七天內,彈劾鼇拜,遏必隆,班布爾善的奏折如雪片般紛紛落在康熙的書案上,堆積如山。


    朝堂上未等康熙開口,一眾大臣慷慨激昂,義憤填膺的組團進諫,強烈要求將鼇拜正法,賜死的手段更是五花八門,花樣百出,從剝皮到淩遲,從車裂到活埋,從灌鉛到梳洗……


    下麵大臣每說出一種方法,康熙都要問問伺候在身邊的黃靜,黃靜也頗具說評書的潛力,隻講得繪聲繪色,聲情並茂,康熙聽得是既膽寒又刺激,整張小臉一直慘白到退朝。


    鼇拜最終沒有被處死,康熙似乎對十幾名黑衣人很有興趣,鼇拜因為知道自己必死無疑沒有供出黑衣人的來曆,所以康熙就留著他,等著黑衣人來搭救他或殺人滅口。


    抄家這份美差沒有落在陳恂身上,因為康熙還不想把陳恂的身份曝光,陳恂也沒什麽怨言,黑衣人的底細沒有探清,他還是離鼇拜事件越遠越好。


    多隆的身份浮出水麵,被康熙賜與禦前帶刀侍衛首領兼善撲營統領,官居三品,成了皇城內名符其實的實力派,手握皇城數千兵馬。


    多隆被授與負責鼇拜抄家事宜。他沒有忘記自己的好兄弟,不但將貪來的百萬兩銀子分了一半,還連同一件金蠶絲甲送給陳恂。


    在這裏要說明一下,多隆其實不想貪,畢竟新官上任,但他又不得不貪,這就是時下的為官之道,你不貪別人怎麽貪?你不貪上百萬兩,別人怎好拿十幾萬兩?說白了吧,你如果想做個人緣好,口碑好的清官,就必須要貪,你不貪又怎麽好意思和其他官員打招唿?


    陳恂沒把這幾十萬兩銀子放在眼裏,他家的錢莊已經是京城第一號錢莊,雖沒有日進鬥金,但也是日進鬥銀,再加上表哥陳廷敬已經被加封為左都禦使兼管戶部錢法,陳家已徹底從一介商賈轉變成官商勾結。


    康熙八年十一月,京城,花街柳巷,眠月樓。


    夜晚的冬天是賊冷的,北風唿嘯,天寒地凍,好像鵝毛一樣的雪片打著旋兒飄落在地上,大街上連條狗都沒有,一片死氣沉沉。但就在這蕭條冷落的冰天雪地中,偏偏就有幾座燈火通明的閣樓驅散了寒冷,那溫暖的色調,那歡聲笑語,讓人一望之下從心底就升起暖的感覺,嗯,是芙蓉帳暖的暖!


    眠月樓,京城三大青樓之一,樓高三層,層高兩丈,取三心二意之說,是啊,能來眠月樓的人,哪個不是三心二意?樓中姑娘百人,意喻百花齊放,花魁一名,又名百裏挑一,頭牌三名,清倌四名,喻為三妻四妾,日接客數十人,進樓之客先交十兩白銀為定錢,可從十位姑娘中挑選心儀之人,如不滿意再交十兩定錢,又換十位姑娘,這就是十全十美,一直到交夠百兩白銀,才能見到那傳說中的百裏挑一。


    能排上京城三大青樓的哪個沒有官家的背景,樓中姑娘多是犯官的妻女,個個本是大家閨秀,自幼習得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更是信手拈來,學問之高不亞於進京科考的秀才,是以大多數來青樓的客人,玩得並不是那**一刻,而是情調,尤其是能排進前十的姑娘,就算你肯出銀子,人家要不肯,你也一樣進不了閨房,上不了繡床,當然如果你的學問不夠大,銀子夠大也是有得商量的。


    此時眠月樓的桃花閣裏,就有幾個銀子夠大的客人,這幾個客人的文采好不好並不知道,但形象卻是有些不敢恭維,除了兩人外,剩下的都是帶傷之人,有的包紮著手腳,有的腦袋腫得好像豬頭,有的麵色臘黃,好在他們年紀不大,銀子夠大,不然姑娘們是絕不會來的,這哪是尋歡作樂啊,簡直就是在照顧病人。


    看那兩個腦袋好像豬頭的人,嘴歪得直淌口水,還非要喝酒,一杯酒喝下去,多一半順著嘴角便宜了衣服。


    再看那個手被纏成饅頭的人,隻有食指和中指露出來,也要用兩根手指夾著酒杯喝,十杯倒灑了七八杯。


    最恐怖的就是看起來全身完好無損,隻是臉色臘黃的人,喝一杯酒吐半口血,為了不浪費,把吐出的血混著下一杯酒又喝迴去,不知道的還以為看見僵屍了呢。


    陳恂和多隆對視一眼,無奈的搖搖頭,原本多隆說要帶陳恂見見世麵,其實也是自己想見見世麵,消息卻被走漏,這幾個當初武英殿一起擒鼇拜,僥幸沒死的紈絝子弟死活也要跟來,並美名其曰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話都講到這份上還有什麽說的,如果不帶他們來,豈不是要成了那種有福我享,有難你當的不義之人。


    陳恂並不是不講義氣,多隆分給他的五十萬兩白銀,他已經按功勞大小分發給善撲營的兄弟,實在是帶著這幾位來,連勸酒的興趣都沒有,他真怕哪位突然病發喝死在酒桌上。


    “公子,你怎麽不喝啊?”坐在陳恂身邊的俏姑娘對自己的客人到是很滿意,少年多金,雖說長得沒有潘安之貌,自己不也沒有西施之容嘛。


    “哦,哦!”陳恂局促的從姑娘那柔夷小手中接過酒杯一飲而盡,剛放下杯子那吐血的兄弟端著血淋淋的一杯酒敬了過來,連忙推脫道:“兄弟,今天你要少喝,改日等你傷養好了我再請你,咱們把京城的樓子喝遍都行!”


    “兄弟,夠意思!哥哥為了你這句話,今天就舍命陪君子,我先幹為淨!”酒被一仰脖幹了下去,等低下頭時杯子裏又續上半杯血水。“來,給我滿上!”


    坐在旁邊的姑娘膽戰心驚的幫著滿上,他又端著酒杯拉住那個手被包成饅頭始終擺個v字造型的兄弟。“來,兄弟,咱倆劃兩拳!”


    “……劃你大爺!”


    陳恂苦笑著又喝下一杯酒,屋外嘈雜的聲音忽然安靜下來,一陣悠揚的琴聲好像泉水叮咚般響起。


    “這是誰在彈琴?”陳恂好奇問向身邊的俏姑娘。


    俏姑娘白了一眼,頗有些醋意的說出一個名字。“柳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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