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近南頗為意外的在廳堂裏掃視一圈,目光最終停在陳恂身上,卻見他四平八穩目不斜視坐在椅子上,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陳近南轉頭看著李力事心中暗恨,你好歹也是有功夫的人,居然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都搶不過,活該你去送死。不過他還真冤枉陳恂了,三年皇上伴讀的手板打下來,陳恂的左手早已能縛雞了。


    陳近南對臉色慘白的李力事一番誇獎,又恩威並施的給他講解任務細節。


    陳恂朝坐著的人群中找了一圈,看到大馬金刀坐在那裏的吳六奇,吳六奇同時也在打量著陳恂,心中對這個好像能未卜先知的少年有了更大的興趣。


    青木堂堂主李力事領完令牌哭喪著臉走了,陳恂卻知道他這次不是九死一生,而是真的十死無生。


    會已開完,群雄散去,陳近南把陳恂單獨留下來,拍著他的肩膀和顏悅色說道:“小兄弟,你是個人才,我相信如果你真心為天地會辦事,反清複明的大業定會成功,但我知道你並不是真心!”


    陳恂張嘴才要辯解,陳近南抬手沒讓他說話。“你放心,我不怪你,這是人之常情,誰不是為自己著想呢,就算我也是如此,要不是為了報恩,我又何嚐願意留在這天地會中,閑雲野鶴仗劍天涯才是我畢生的心願,隻可惜身不由己。”


    陳近南說到這裏重重的歎口氣,一抹人生不得誌的孤寂躍然臉上。“按說像你這樣的人,我本不該留你在這世上,但不知為什麽,我就是舍不得殺你,而且我能隱約感覺到將來你還會救我的命,這也是我的一點私心吧,為自己留一條後路。時候不早了,你迴去吧,我希望你能把今天的事情忘記,我們以後再也不會找你麻煩。”


    陳恂瞪大眼睛狐疑的在陳近南臉上看了良久。“你真的肯放過我?”


    陳近南點點頭。“是真的,我年長你幾歲,就算是你的大哥吧,如果你日後遇到江湖上的難事,盡管來找我,北京天橋上……”


    “有個賣膏藥的老頭,膏藥是一半紅一半青,叫清毒複明膏藥,賣三兩黃金三兩白銀……暗語是地振高岡,一派溪山千古秀。門朝大海,三河合水萬年流……”陳恂把陳近南後麵要說的話一字不差的講了出來。


    陳近南隻聽得瞠目結舌,眼中的殺機一閃再閃,卻被他假意低頭揉眼掩飾過去。


    陳恂豪爽的一挺胸脯。“陳大哥,你如此待我,我又怎能舍你而去,我承認先前加入天地會是有敷衍的意思,但現在我是誠心誠意想加入,以報大哥的知遇之恩,不就是鏟除鼇拜嗎?這個任務交給我好了,雖然我無法混進鼇府,但可以去激化康熙與鼇拜之間的矛盾,滿清小皇上年歲不大,最好糊弄,有他的協助,相信我會成功的。”


    陳近南看著情真意切的陳恂,臉上也是激動萬分。“好兄弟,你的心意大哥心領了,你年紀還小,這麽危險的任務怎麽舍得讓你去送死,我看……”


    “不,大哥,我心意已決,你不必再說了,不然我就不認你這個大哥……”


    “好兄弟……”


    “大哥……”


    一大一小兩雙手緊緊握在一處,此時天地間什麽男歡女愛,什麽功名利祿都已不存在,隻有這兄弟手足情揮灑在兩人之間……


    “兄弟,旁的話我也不說了,你這次任務異常兇險,如果你還有什麽要求盡管和大哥說,我一定滿足你……”陳近南拉著陳恂的手,深情的注視著他。


    “大哥,兄弟死不足惜,怕隻怕完不成任務辜負大哥的期望,兄弟唯一的弱勢就是不會武功,所以我隻求你一件事,能不能傳我一招半式傍身?”陳恂含情脈脈的看向陳近南。


    陳近南皺皺眉頭一臉為難之色。“這……兄弟,不是大哥不肯傳你,我的武功實在太過深奧,沒有二三十年的光景你是學不來的,不如這樣可好,我派個武功好的兄弟護在你的身邊。”


    陳恂驚喜的點點頭。“就聽大哥的,不知道大哥要派誰保護我?”


    “參太堂香主魏大明的雙腿比雙手還要靈活,近可催金斷玉,無能……”


    “不好,他太掛相我不好安排在身邊!”


    “玄水堂香主趙忠山鷹爪……”


    “不好,他太掛相我不好安排在身邊!”


    “赤火堂香主……”


    “不好……”


    陳近南連說了近十個香主名字,陳恂隻一句太掛相全部否決。


    陳近南左想右想,再也想不出合適的人選,幫中大部分人並不在京城之中。“兄弟,武功上得了台麵的就這幾個人,普通的幫中兄弟又實在是能力不足,你看……”


    陳恂假意冥思苦想迴憶著,忽然眼睛一亮。“大哥,我記得雙兒姑娘的武功好像也不錯。她又是個女子,我可以讓她扮成我身邊的丫環。”


    陳近南想都沒想搖搖頭。“不行,絕對不行!”


    陳恂心中一涼,但還是不願放棄。“怎麽?大哥舍不得?”


    “不是大哥舍不得,是那雙兒她……”陳近南猶豫一下,還是說了出來。“雙兒她是雙魂一體,單雙日互換,性情完全大變,我怕……。”


    陳恂聽得雙魂一體後,興奮的差點蹦起來。撿到寶了,一個人變成兩個人,這種好事豈能放過。當下也不聽陳近南後麵的話,迫不及待說道:“不礙的,大哥,我不在乎,就派雙兒保護我好了。”


    陳近南又苦勸幾句,但陳恂一副心意已決的態度,不得已答應讓雙兒以丫環的身份保護在陳恂身邊。


    兩人又說了一番相互保重的話就此分開,陳近南站在廳堂裏望著朝外走的陳恂背影,臉上激動之色逐漸淡去,嘴角噙起一絲冷笑。算你小子識相,你剛才要敢直接離去,定讓你走不出這個大院。


    背對陳近南正往外走的陳恂,滿臉興奮之色也早已消失,嘴角同樣掛著一絲冷笑。跟我玩虛情假意,你還嫩點,這迴我就先讓你丟了夫人,不對,雙兒不是他的夫人,我就先讓你丟了美人,下迴再惹我就折你的兵!


    誰能想到,剛才還惺惺相惜抱在一起的好兄弟,轉身之際已成了相互算計的小人,而那些感天動地的關懷之語,也不過是爾虞我詐的試探而已,如果誰信了,誰就踩進了對方的陷阱,真可謂是一步行錯,就是萬劫不複!


    因為雙兒的歸屬,興奮之色重新掛於臉上的陳恂剛走到院中,旁邊卻閃出一道身影攔在他的麵前。“小兄弟,聽說你要迴皇城,咱倆剛好順路,我護送你一程。”


    陳恂見著身前之人,立刻欣喜道:“原來是吳大哥,小弟正發愁不知該如何迴去,能與吳大哥同行真是太好了,我們再等一個人,然後一起上路。”


    “好!”吳六奇雖有些好奇,但也沒有追問,痛快答應一聲等在一邊。


    功夫不大,剛剛被叫進去的雙兒從廳堂走出來,徑直來到陳恂麵前,不等陳恂說話,已單膝跪下。“奴婢雙兒給陳公子請安。”


    吳六奇站在旁邊一愣,不解的看向陳恂。


    陳恂慌忙上前扶起雙兒,抓著對方的小手語重心長道:“雙兒姑娘以後不必行這樣的禮節,也不必自稱奴婢,你我就以夫……平等身份相見即可,你喚我聲公子,我喚你為雙兒。”


    雙兒並沒有因為被陳恂抓著手而扭捏,落落大方的抽迴手朝陳恂微微一福。“雙兒謝過公子。”


    陳恂心中暗喜,不愧為江湖兒女,就是思想開放,看來自己風流公子俏丫環的願望不難實現,早知道如此就不答應與吳六奇同行,我與雙兒雇一輛馬車,雙宿雙飛豈不是快活!


    “小兄弟,天色不早,咱們是不是該上路了,不然天黑前趕不迴去。”全然沒有當電燈泡覺悟的吳六奇在一邊催促道。


    “好,上路!”陳恂咬著牙擠出三個字。


    一行三人走出院門,門外早已停著一輛馬車,雖沒有金碧輝煌的裝飾,卻也算包得嚴實,這讓陳恂愈發後悔起來。


    有外人在場,陳恂臉皮再厚也做不到自己摟著俏丫環在車廂裏卿卿我我,把吳六奇一人扔在外麵的事來,隻得含恨讓雙兒自己一人在車廂裏獨守空房,他與吳六奇坐在車廂外。


    一路上倒也不寂寞,兩人坐在外麵相互自我介紹一番後,吳六奇好像一位說書先生,講起江湖秩事,陳恂腦中雖有諸多記憶,卻也聽得稀奇,有不明白的地方就插嘴提問,吳六奇好像長輩一般,並沒有因為自己的話被打斷而不鬱,反而耐心細致的有問必答,兩人的關係在這一問一答中拉近了不少。


    當吳六奇講到江湖人物時,陳恂心中一動,試探的問道:“吳大哥有沒有聽說江湖上有個神拳無敵的名號?”


    吳六奇摸著下巴的胡子想了想,搖搖頭道:“沒聽說過,他是哪門哪派的?既然是神拳無敵,想來拳腳功夫應該了得,有機會我倒要找他切磋切磋。”


    陳恂稍稍放下心來,他記憶中的人名並不是每個人都存在,當初在皇宮裏他特意找黃靜問過,海大富海公公就查無此人,所以這個神拳無敵不存在也很正常。如果是這樣的話,眼前這位吳六奇應該就是因病去世。不過為了以防萬一,陳恂還是叮囑了一句。“吳大哥如果日後遇到一個姓歸的人,萬不可與他交手,能跑多遠就跑多遠,切記!”


    吳六奇忽然一拍腦門。“你說得是他?我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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