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名家丁在求饒聲中被護院拖下去,雖喊得好像殺豬一樣,但其實是做給陳恂看的,至於到了後麵有沒有那五十杖責又是另外一迴事。作為一名合格的家丁,必須要有演戲的天賦,知道如何演能給主子,給客人最大的麵子,如果連這點都做不到,那打死你也是活該。例如這四位,喊得就很情真意切,讓人聽後都要動了那側隱之心,到後麵自然不會再挨那五十杖責。至於罰銀子降一等,說說而已,能在中堂府當下人的,尤其是門房這樣重要的崗位,哪個不是沾點親帶點故的,真要論起輩來,這四位裏麵蹦出個索中堂舅老爺輩的也說不定。


    陳恂本沒打算真的去和幾名家丁過不去,隻是想著讓他們記住自己,打個預防針。難免下迴再來索府身邊有個把同僚同往,再鬧這麽一出麵子可就丟大了。


    人家麵子既然給了,咱也不能總揪著,陳恂不再理會家丁之事,直接扯迴正題。“索大人,下官這次來是奉皇上和太皇太後的旨意前來探病的,不知道您老的病怎樣了,可好些嗎?”


    “要說老臣這個病呀……唉……那個……陳大人,屋裏請,前些日子我一遠房親戚從福建捎來兩斤頂級的雀舌,你有口福了……”索尼先是愁眉苦臉唉聲歎氣,接著眼珠一轉扯著陳恂朝廳堂走去,嘴中開始左顧而言他。


    一息兩變,看來這個索尼和鼇拜屬於一個級別的人物,怪不得能牽製住對方。陳恂心中分析著,臉上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隨著索尼來到廳堂。


    茶也喝了,口福也享了,索尼卻絕口不提自己生病的事情,陳恂一瞧,得,我也別跟你這耗著了,康熙和孝莊還在宮裏等我迴話呢。當下輕咳一聲。“索大人,皇上今年已經十二歲,龍性初成,太皇太後想給皇上納妃,想起您有個孫女年紀和皇上剛好相仿,所以讓我過來看看。如果方便,可否把她叫出來讓下官見上一見,也好迴去有個交待。”


    “這……”索尼轉頭看向索額圖,父子倆來迴來去遞了幾個眼神依然麵現難色。


    陳恂心中不耐起來,赫舍裏成為正宮皇後早已是內定之事,今日自己來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這索尼實在墨跡,行與不行給句痛快話。“索大人,莫非有什麽不方便?”


    索尼朝索額圖使個眼色,意思是讓他來說。誰想索額圖突然對桌上的茶杯有了興趣,端在手中上下欣賞起杯子的色澤、花紋、品相,好像他手中拿著不再是個茶杯,而是上等的汝窯瓷器,至於父親大人的眼色,隻當作沒看見。


    索尼無奈轉迴頭朝陳恂尷尬的笑笑。“陳大人,是這樣,老臣的這個孫女呃……長得吧,那個……有點奇特……”


    陳恂一時沒明白索尼話裏的意思,原本過場這種形式可有可無,如果索尼隻說孫女不方便,也就作罷,可他偏偏說長相奇特,反而激起陳恂的好奇心,在他的記憶裏,赫舍裏雖無傾國傾城之貌,但也算對得起母儀天下這個稱謂,這奇特又是從何說起?莫非長著三隻眼睛?“索大人,俗話說奇人自有奇相,下官對相術也略有研究,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見到過奇人之相,今日還請索大人定要把您的孫女請來,滿足下官這個願望!”


    索尼微微皺眉。你小子怎麽如此不識好歹?把我這開眼來了?再怎麽說那也是老夫的親孫女,不看僧麵還得看佛麵,我話都說到這份上,你還如此不知進退!轉念又一想,罷了,也許人家是皇命難違,就讓他見上一麵也好有個交待,何必難為於他。自己說服自己後的索尼朝屋外吩咐道:“來啊,去請小姐過來。”


    廳堂裏氣氛融恰,索額圖這時也對茶杯失去了興趣,津津樂道的給陳恂講著頂級雀舌茶的製作過程,例如采茶時不能用手采,要十四五歲處子之身的少女用嘴和香舌從茶樹上銜下那頂尖的一片嫩芽,並要貼身放在胸口處保存……等等,隻聽得陳恂浮想聯翩,端著那茶杯再也不肯放下,想一下啜一口,再想一下再啜一口,滿腦子裏都是那鍾靈毓秀的農家少女站在茶山上的情景,人美景也美,少女伸出丁香小舌從茶樹上銜下茶葉時那欲語還羞,霞飛雙頰的赧然樣子與那樸素典雅,嬌豔欲滴的茶花遙相襯托,好一副少女采茶圖。


    正在陳恂魂馳夢境之時,一名少女低著頭從屋外進來,站在門口福了一禮。“赫舍裏給爺爺,二叔請安,給大人請安!”


    “噗!”茶不醉人人自醉的陳恂目光下意識落在少女的臉上,當即一口茶水噴出,隻嗆得連連咳嗽不已。


    索額圖又開始對茶懷生出了興趣,端起杯子細細打量著。索尼隻當沒看見,讓孫女平身後泰然自苦的問向陳恂。“陳大人,這就是我的孫女赫舍裏,你看如何?”


    “索大人的孫女長得果然那個……那個有如花之相!”陳恂看著赫舍裏,這還是那母儀天下的孝誠仁皇後嗎?這分明就是記憶中的如花啊。五官倒還算得上眉清目秀,隻可惜長在一張男人的臉上,青須須的嘴巴子,黑燦燦的臉盤子,陳恂目光不自覺朝赫舍裏的胸前看去,隻可惜隔著衣服看不到,無法得知那裏有沒有長著一巴掌寬的護心毛。


    “下去吧!”索尼揮揮手讓赫舍裏退去,對於陳恂的表現和“誇讚”已是司空見慣,莫說是個外人,就是自家親戚見到孫女的模樣也都會言不由衷的讚美兩句,而像與眾不同,別具一格,不同凡響這些詞在自己這苦命的孫女身上聽得最多,如花之相到是頭迴聽到。


    陳恂也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因為好奇心非要讓人家出來見見,見到了又做出如此不禮貌的舉動,不過看赫舍裏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估計也是早已習慣。“令孫女莫非是龍吟之體?”


    “龍吟之體是什麽?”索尼眼睛一亮追問道。


    “呃!就是……”陳恂才想起這個詞好像是幾百年後才有。“就是女子錯生男兒身的一種病症……”其實陳恂想說“二椅子”,但想想索尼一定還是不知道。


    “唉,我們也知道她這是一種病,帶她瞧了無數大夫,連禦醫都來看過,藥也吃了不少,可是根本無用……”索尼聽到陳恂的解釋後眼中亮起的希冀之光重新暗淡下去,這個診斷他在那些大夫禦醫嘴裏聽到太多次。


    陳恂在腦中大概翻了翻,隨口問道:“令孫女這狀態可是從十歲開始?”


    索尼不能確定的看向索額圖,卻見他還那裏端詳著手中的茶杯,重重的咳一聲。索額圖聽到咳聲抬起頭,看見父親正怒視著自己,慌忙放下茶杯問道。“你們剛才說什麽?”


    “赫舍裏幾歲開始有的這個病症!”索尼沒好氣的重複一遍。


    “嗯,好像是三年前開始,應該是十歲左右!”索額圖望著自己的腦門迴憶道。


    “她是不是一次月……那個也沒來過?”陳恂問出這句話後才發覺有些不妥,隻得含糊過去。


    “哪個啊?”索額圖睜著一雙迷茫的大眼睛看向陳恂。


    索尼隻氣得一拍桌子。“蠢才,這都不懂,就是月事!”訓斥完兒子,索尼猛然警醒,詫異的看向陳恂,對方不過才十一二歲的樣子,為何懂得這些東西?


    “啊?哦哦,好像是沒來過!”索額圖大臉一紅,大庭廣眾之下談論親侄女的這種事情讓他還有些不太適應。


    索尼看向陳恂的眼神再次亮起,卻見陳恂隻是點點頭,就沒了下文,忍不住問道:“陳大人既然知道的如此清楚,定是已有良方?如能將我孫女醫好,老臣願出五百兩黃金作為酬謝。”


    “難!”陳恂皺著眉搖搖頭。“容我迴去想想再告知索大人!”


    “一千兩!”索尼隻當陳恂嫌少,咬咬牙又加了一倍。


    陳恂知道索尼誤會了,不過他也懶得去解釋,要說對於赫舍裏的病在他記憶中還真有一個治療方案,隻可惜差了最關鍵的一個條件,而在他的記憶裏這個條件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才沒有講出來。


    “索大人,您還請安心養病,太皇太後還等著下官迴去稟報,實在不能多呆,就此告辭!”陳恂將茶杯中剩的一點茶根喝完,起身朝索尼拱拱手。


    “既然陳大人有要事在身,那老臣就不留你了,我孫女的事還請陳大人多多上心。蔡榮,去把剩下的雀舌全部包好給陳大人帶上。”索尼知道陳恂不再提他孫女的事必有別的原因,也不好刨根問下去,看陳恂對這雀舌茶頗有幾分喜歡,趕忙讓管家去取來,隻盼能結個善緣,說不定孫女的事還有柳暗花明那一天。


    陳恂也不推脫,走到轎前從老管家蔡榮手中接過茶葉和孝莊的手杖,無意中瞟了一眼蔡榮,總覺得這個名字聽著有點印象,可又一時間想不起來,朝索尼再拱拱手上轎離開了。


    索額圖隨著父親一直將陳恂送出府門,望著漸漸遠去的小轎不解的問向索尼。“父親,這陳大人此來到底是什麽目的?”


    索尼搖搖頭歎了口氣。“我也沒看出來!”


    坐在轎中的陳恂從袖中拿出半塊玉佩,在眼前晃了晃自言自語道:“孝誠仁皇後,實在對不住,我要真把這龍鳳佩給了你,隻怕那康熙非宰了我不可!”


    小轎直奔紫禁城,陳恂緊鎖的眉頭一直沒有舒展開。照目前情形來看,莫說小皇帝不會同意娶赫舍裏,恐怕就連孝莊也不能允許猛張飛一樣的女人做母儀天下的皇後,這實在是有失國體。難道自己腦中的記憶要被改變?如果真改變的話,豈不是要大事不妙。


    遠的太子胤礽受索額圖蠱惑意圖奪位的記憶失效不說,光眼前鼇拜這一關就過不去,如果不能成功拉攏索尼,康熙想要十四歲親政就如癡人說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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