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故事發生在2006年前後,那一年因為某些原因,街道衛生環境檢查特別嚴格。


    06年姚錦屏的小推車被城管沒收,07年許愛國摩托車載客出事故,所以許慶凡記得很清楚。


    故事最初是從一名男子在省人民醫院高樓一躍而下開始的,不過每天跳樓的人海了去了,這一則新聞當時並沒有引起媒體市民們的注意。


    一個月後,相隔幾十公裏外的荔城秋街村出租屋內,一對母女在昏暗狹窄的屋子裏燒炭自盡,兩起本是毫不相幹的案子被有心人串聯了起來,像是在平靜的水麵上投入了一塊巨石,掀起滔天駭浪。


    因為每時每刻都有城管驅趕流動商販,李美娟的炸串攤生意一落千丈,可能是真的沒錢治病了,又或許是不想成為母女二人的負擔,吳所畏如他的名字一樣,從省人民醫院的天台上一躍而下。


    麵對丈夫的死訊,本就是強弩之末的女人信念徹底坍塌,被沒收的出攤工具成為壓垮女人的最後一根稻草。


    在一個寒冷的冬天,木炭把出租屋內烘地宛如春季,她親手在家包了一頓餃子,母女二人吃完暖胃的餃子後幸福的相擁而眠,直至再也沒醒過來.


    好事媒體把兩件事情的前因後果一聯係,社會上立馬掀起了一批指責的聲音。


    姚錦屏也在這種沸騰的民意下,順利拿迴了被沒收的小推車,隻是死去的一家三口再也迴不來了.


    那一年許慶凡九歲,讀四年級,課本上正好學到了無所畏懼這個詞語,新聞上吳所畏這個名字一下子進入了他的記憶,直至今日被吳玲玉再次提起。


    電梯內,許慶凡的視線始終注視著吳玲玉的背影,盡管媒體說的不一定全是事實,但一想到眼前活生生的人未來有一天會離自己而去,他的心裏麵就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說起來他認識吳玲玉的時間還不滿一年,為什麽總是會下意識想著要幫她呢?


    許慶凡心裏想著這個問題,不過他很快就想通了,因為對方身上有自己前世的影子,一樣的自卑敏感、家裏一樣是擺地攤的,幫她就像是在幫助前世的自己。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他想試著改變吳玲玉的命運,以此證明命運是可以更改的,夏小小的死是可以避免的。


    女孩子對視線都是很敏感的,吳玲玉好幾次想迴頭問問許慶凡老是盯著自己看幹嘛,但都被她忍住了,心裏麵緊張的同時還有那麽一點害羞。


    “許慶凡你發什麽愣,出來了!”電梯來到七樓,三人都出來了,隻有許慶凡還傻傻的站在裏麵,眼看電梯門就要合上,夏小小眼疾手快的按了門外的按鈕。


    “啊到了呀,來了來了。”許慶凡尷尬的撓撓頭,小跑著走出電梯。


    夏小小瞪了他一眼,擔心小壞蛋冒冒失失的走丟了,伸手牽住他的手腕。


    “慶凡你是不舒服嗎,怎麽魂不守舍的?”王文彪關心道。


    “沒有沒有,彪哥我沒事,剛剛在想要買什麽禮物迴去送給組員,想入迷了。”許慶凡隨口胡謅。


    夏小小:???


    小女孩生氣的瞪了他一眼,抓著許慶凡的手都下意識用力了。


    “誒誒誒~你抓這麽大力幹什麽?”感覺到疼痛,他拿手拍打夏小小的手背。


    “哼!”夏小小露出可愛的虎牙呲他,抓著他的手沒有再用力。


    “誰不會!”許慶凡也有樣學樣的朝她呲牙。


    “無聊!”


    “噗~啊對對對!”


    吳玲玉在一旁看的好一陣羨慕,[我要是也能像他們這樣就好了。]


    “732,就這裏了!”王文彪指了指上麵的門牌,敲門進入。


    “爸爸!”吳玲玉迫不及待的鑽了進去,對著房間裏喊道。


    “玉兒?”中間一張床躺著一位手上插滿輸液管的中年人,語氣難以置信的說道。


    “玉兒伱怎麽來了,這些人是?”衛生間裏走出一名六七十歲的老人,嘴裏說著他們聽不懂的川渝方言。


    “爺爺他們是我的老師和同學!”吳玲玉從她爸爸的病床上下來,用方言解釋道。


    “老師同誌你好!”老人立馬熱情的上來握手。


    “額你好你好這裏是一些水果,小小心意。”王文彪壓根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麽,隻好也熱情的和爺爺握手。


    “叔叔好,爺爺好。”許慶凡和夏小小也禮貌問好。


    他將視線投向躺在床上的中年男人,他意外的發現吳玲玉的爸爸長得還蠻帥的,和許愛國差不多大的年紀,樣貌有點像未來很火的一個土味網紅秀才。


    隻可惜因為尿毒症的緣故,手和腳都有明顯的水腫,臉上皮膚也暗黃無光澤。


    社交全程都是王文彪進行著,許慶凡因此有更多的時間觀察四周的環境。


    說實話,隻可惜現在不是0203年,不然就以吳玲玉爸爸這外貌,隨便在網上直播pk幾場就能籌夠治病的錢了,更別說他還有一個和病魔做鬥爭的正能量標簽。


    [要怎麽樣才可以改變吳玲玉一家人的命運?]許慶凡在心裏琢磨著這個問題。


    最好的辦法當然是治好吳所畏的病,但許慶凡在網上了解過,國內做換腎手術就不要想了,唯一的辦法就是去漂亮國。


    但沒有漂亮國醫保想去做這種大手術,他了解過,在漂亮國做個抽血檢查就要幾千美元,住院更是大頭,一個月下來也要好幾萬美元,以及每小時幾千美元的天價問診費,若是還想做換腎手術?沒有上百萬美元想都別想。


    03年人民幣兌換美元的匯率大約是8.27:1,也就是說普通人要想去漂亮國治療一個尿毒症,至少要花七八百萬,03年的七八百萬,都夠去燕京二環買七八套小戶型了。


    李美娟就算是賣一輩子炸串也掙不了七八百萬,即便許慶凡真能拿出七八百萬來,相信他們一家三口也不願意接受,因為潛意識裏他們就給自己的生命定價了,可能是五十萬,也可能是一百萬,但無論如何都不會是七八百萬,他們的命不值這麽多錢。


    [說到底還是窮病。]許慶凡無奈搖頭。


    幾人在醫院逗留了兩個多小時,一直到其他老師們看完電影打電話催了,吳玲玉才戀戀不舍的和家人道別:“爺爺爸爸我們走了,我會好好讀書聽媽媽話的,爸爸加油,一定會戰勝病魔的!”


    王文彪看到如此煽情的一幕不禁紅了眼眶,偷偷把錢包裏的幾百元錢塞到了裝蘋果的紅色膠袋裏。


    許慶凡瞥見了這一幕,但並沒有說些什麽。


    “迴去好好讀書,聽老師的話,爸爸為你自豪。”


    “嗯!”吳玲玉抽抽噎噎的點了下頭,和幾人一同離開了病房,走到門口時不舍的迴頭看了一眼。


    “去吧~”


    “嗯。”小女孩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淚如雨下。


    走出醫院,原本被空調吹的有些起雞皮疙瘩的幾人瞬間滿血複活,沐浴在刺眼的日光之下。


    王文彪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幾人上車後他心裏一個咯噔,[完了,剛剛一下子把錢都給出去了.]


    “你們身上有帶錢嗎?”王文彪坐在副駕駛,有些臉紅的迴頭問他們。


    駕駛師傅餘光瞥了眼王文彪,再下一點正好瞧見了空癟的錢包,心裏已經在想著要不要下一個路口把這幾個坐霸王餐的人趕下去了。


    “哈哈~老師我身上帶了錢,夠付車費的放心。”許慶凡發笑的掏出錢包,從裏麵明晃晃的抽出一張紅色毛爺爺甩了甩。


    駕駛員收迴視線,心裏默默腹誹:[什麽人啊,老師還要學生出錢。]


    到了目的地付過錢後,王文彪逃也似的帶著幾人下車。


    “彪哥我能去前麵看一下嗎?”幾人在正佳廣場下車,許慶凡指著前麵一個賣糖葫蘆的商鋪問道。


    “可以的,再遠就不行了,汽車馬上就迴來了!”他說完就帶著幾人過去。


    店鋪外麵站了很多圍觀群眾,店老板正在現場表演著糖人的製作。


    熬黃的白砂糖被老板用鐵勺倒在油紙上,一條栩栩如生的糖龍很快被他勾勒出來。


    稻草柱子上還插著許多已經製作完成的糖人,有威武霸氣的孫悟空,也有栩栩如生的白鳥鳳凰。


    許慶凡心說:[禮物這不就來了嗎!]


    “老板,我要六個,能不能便宜點!”許慶凡掏出一張五十塊問道。


    “都是小本生意啊小朋友,你買六個大的叔叔送你一個小的!”店老板手上功夫沒停,樂嗬嗬的迴答道。


    夏小小看著上麵的一個嫦娥糖人眼睛亮晶晶,“我想要那個!”他推了推許慶凡的胳膊指道。


    許慶凡收到信號,挑了五個他覺得好看的:“你喜歡哪個,自己去挑!”他拍了拍吳玲玉腦袋說道。


    “我不用了.”吳玲玉條件反射的迴答道。


    “快挑!”許慶凡兇巴巴的瞪著她。


    “我”


    “嗯?”


    “我挑就是了,你莫兇我.”吳玲玉羞愧的低下頭,想去拿那個小腦虎。


    “拿大的!”許慶凡拍了拍她的手背,把同款的大腦虎取了下來,“老板一共多少錢?”


    “額嗬嗬~小朋友真大方,叔叔算你便宜點,本來賣十塊錢一個的,六個算你.五十塊吧!”


    “那還送小的嗎?”


    “送送送!”老板接過錢喜滋滋的說道。


    “喏,你的,小玉的,彪哥這個送你了。”許慶凡把大老虎和嫦娥分別給兩小女孩,多出的一個小的送給了王文彪。


    “哈哈~那老師不和你客氣了!”


    夏小小欣喜的把嫦娥糖人拿在手中,對著太陽舉過頭頂觀察著糖人的圖案。


    吳玲玉感覺身上暖洋洋的,也有樣學樣的把腦虎糖人舉過頭頂,玩夠了後小心翼翼的放進書包,擔心書本將糖人壓壞了,小女孩輕輕的在前麵抱著書包。


    大巴車沒多久就來了,幾人上了車後車廂裏已經睡下去一大片,還醒著的同學也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


    許慶凡還是像白天一樣坐到了夏小小旁邊,吳玲玉照舊一個人坐,但這一次她沒有感覺到難過,因為旁邊的位置上放著她的書包,裏麵有許慶凡給她買的糖人。


    盡管別的姑娘也有,但吳玲玉並不貪心,她隻需要一點點的關愛就很滿足了,小女孩靠著車窗甜甜的進入了夢鄉,“真好~”


    “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到學校了!”


    許慶凡揉了揉被夏小小壓得發酸的肩膀,目光看向窗外。


    夏小小一副沒有睡醒的模樣,右邊的小臉上留下紅紅的睡印,“幾點了?”


    他抬起左手看了看時間,打著哈欠說道:“哈~五點了。”


    “那不是放學了?”夏小小背上書包問。


    “對哦,放學了,下車就可以上車迴家了。”許慶凡想了想,點頭道。


    夏小小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下車後迴過神來:“迴你個頭,還要把作業帶迴家,你要是敢不做作業我就告訴姚阿姨!”


    “我又沒說不迴,你急啥,小玉對吧?”許慶凡摟住兩人的肩膀往第五教學樓的方向走去。


    “啊我.我不知道”身體和許慶凡親密觸碰,吳玲玉緊張的瑟縮著脖子,一副怯怯的模樣。


    “我們先上去啦!”走到二樓他鬆開了吳玲玉,笑著說道。


    “嗯!”吳玲玉感覺自己小臉燙燙的,抱著書包慌不擇路的跑迴了班級。


    迴到班級,班上同學已經走得七七八八了,林晚寧和張一一還在默默地等著她們的組長迴來。


    “慶凡哥哥!!!”兩小隻一直在樓梯走廊等著,看到許慶凡和夏小小的身影後興奮的手牽手奔跑而來。


    “誒!”許慶凡鬆開摟著夏小小的胳膊,愉快的張大手臂。


    “哼~”夏小小默默的翻了個白眼,站到一旁看他們的表演。


    兩人當然沒有興奮到撲到許慶凡的懷裏,快跑到終點時就停了下來。


    “慶凡哥哥,你們考試順利嗎?有沒有給寧寧帶禮物!”林晚寧迫不及待問道。


    “帶了帶了,小兔嘰和小貓咪。”許慶凡從書包裏拿出他給兩人挑選的糖人。


    “哇!!!”兩小隻雙眼放光的接過糖人。


    夏小小像是炫耀般的,也從書包裏掏出了她的糖人,“哇!小小你的好好看。”兩小女孩果然中招。


    “嗯,老板說這個是最難製作的。”夏小小臉上露出得意的表情。


    “好厲害!!!”


    “一一的是玉兔,小小的是嫦娥,正好可以湊對!”


    “你們的也很好看啦。”夏小小被兩人誇的有些飄飄然,很是愉快的說道。


    許慶凡跟在身後好笑的搖頭,這是有趣的勝負欲。


    把最後一根孫悟空的糖人送給蕭阮雯後,許慶凡總算結束了一天的任務。


    (本章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朋友很少,但青梅女友很多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貓的前半生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貓的前半生丶並收藏我朋友很少,但青梅女友很多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