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子慎顫著唇,捂著臉頰,眼裏落下淚來,“母親,她是兒子的命。”


    少年一腔深情,一經錯付,便再也收不迴來。


    謝夫人也紅著眼,目眥欲裂,“你也是我的命!”


    “你為了那個女人,這樣忤逆你母親,你這是要將我往死路上逼嗎?”


    今日是謝子慎的冠禮,滿堂賓客都看著,他不能出岔子。


    可是謝子慎尚沉浸在經受林鶯娘打擊的悲痛中,不能自拔,謝夫人恨不能一巴掌打醒他,“你可知今日是什麽日子?你可知外頭的賓客是為誰而來?你可知,今日你行差踏錯一步,落在外人眼裏,會是什麽後果?”


    席上不乏有來相看親事的高門。


    一個為著偏遠之地來的卑微庶女而失了顏麵體統的郎君,自此不會在他們相看的眼裏。


    任是哪家好人家的姑娘,也不會再嫁過來了。


    沒了高門的親事,便失了大家族之間的倚仗,謝子慎往後還拿什麽和謝昀相爭?


    他輸得徹徹底底。


    謝夫人怎能允許這樣的事發生,她對謝子慎厲聲道:“我今日不管外頭有什麽林鶯娘,王鶯娘,那些亂七八糟的兒女私情你給我埋進心裏,好好藏好了。現在就收拾好出門去,外頭都是來賀你冠禮的賓客,你若是漏了陷,叫他們察覺出什麽好歹來,我饒不了你!”


    謝夫人掌管侯府內宅事宜多年,是有她的威嚴在的。


    謝子慎平時仗著她的疼愛不管不顧,可真是惹得謝夫人氣盛,他心裏也犯怵,再不敢出聲辯駁,由得丫鬟過來整理衣冠形容。


    謝夫人先行出門去,又讓人叫了方才領著林鶯娘去客院的丫鬟過來問話。


    方才的事,她總要弄個分明。


    方尋雁到底是京兆尹之女,不能問詢,能問的便隻有那個丫鬟。


    長廊隱秘無人處,丫鬟跪地,戰戰兢兢呈上她方才在宴席上尋到的帕子,“林姑娘說她帕子丟了,非要奴婢迴去尋,不然鬧著不肯去客房,奴婢也是沒法子。”


    她已是盡快尋了帕子,可等她趕迴去,林鶯娘和她身邊的采雁早已離開,四下空落落,哪裏還尋得見人。


    謝夫人讓身邊的丫鬟將帕子拿過來看。


    不過是一方極尋常的帕子罷了,帕角上繡著兩三枝梅花,雪天落梅,倒是應景,卻也算不得多稀奇的東西,哪裏就眼巴巴非要人去尋。


    身邊的李嬤嬤瞧出了端倪,“夫人,這帕子似是濕的。”


    李嬤嬤將帕子自丫鬟手裏拿過來。


    果然是濕的。


    再放去鼻尖一嗅,一股清冽的酒香,可不就是梨花釀。


    “好個林鶯娘!”


    事到如今,謝夫人哪能不知林鶯娘至始至終也未喝那盞添了天仙子的酒。


    她早已看穿,卻在這裏同自己虛與委蛇,半點不露聲色,誆得謝夫人起先還誤以為是自己的計謀哪裏出了茬子。


    如今想來,竟是叫她一個未出閣的丫頭騙的團團轉。


    謝夫人是一家主母,何曾叫人這般蒙騙過,她狠狠咬牙,眼裏氣急敗壞的恨意,“是我輕看了她,竟叫她輕而易舉便躲了去。”


    她原先並未將林鶯娘當迴事。


    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罷了,想要收拾她不過輕而易舉的事。謝夫人想好了,隻要將林鶯娘送出去,迴頭便是謝昀來尋,又能如何。


    自己到底是他繼母,難不成他會為了一個無足輕重的外室為難自己?


    謝夫人勝券在握。


    卻沒想自己竟一朝輕了敵,反被林鶯娘拿捏住了。


    如今她在謝子慎跟前露了臉,又鬧出這樣的風波,再想將她悄無聲息送出府去是不可能了。


    計謀落空,謝夫人咬著牙,心裏對林鶯娘的恨意愈長愈烈。


    而此時另一邊的宴席上,方尋雁看著去而複返的林鶯娘瞪大了眼。


    自己分明哄她喝了那盞添了天仙子的梨花釀,按著謝夫人和她的計劃,林鶯娘此時該是神不知鬼不覺被人送出了府去,怎會還在這裏?


    而且她眉眼清明,哪有方才昏昏欲睡的模樣。


    既然起了疑,自然是要來問一問的。


    她走到林鶯娘麵前,“好心”問她,“林姑娘方才看著似是不適,如今可覺著好些了?”


    “好多了。”


    林鶯娘笑靨甜甜,“多謝方姑娘惦記。我方才不過是喝酒喝急了,頭有些疼,方才出去吹了會兒子風,現在已然好了。”


    她神色瞧不出半點不對。


    方尋雁隻以為是自己的梨花釀出了茬子,麵上略有些不自然的擠出一點笑,“好了便好。”


    采雁看不慣她這假惺惺的模樣,在她離開後,小著聲同林鶯娘嘟囔,“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她到底是不敢在方尋雁麵前說這話。


    她同林鶯娘一樣,格外惜命,自然也不會明目張膽去得罪她。


    隻是暗地裏,便想著法子來害她。


    宴席上觥籌交錯,有丫鬟端著珍饈佳肴上來。采雁恰巧從旁邊過,微一踩住其中一個丫鬟的裙擺,那托盤上的水晶鱠湯便盡數傾灑到旁邊坐著的方尋雁身上。


    “啊——”


    那水晶鱠湯本就是熱燙之物,甫一沾身,便燙得方尋雁驚唿出聲。


    眼下雖是冬日,穿得厚實,但這宴客廳裏燃著熏籠,暖意融融,姑娘們都將外頭的披風褪了下來,隻著了單薄的衣裙入席。


    那滿滿一碗水晶鱠湯潑下來,著實將方尋雁燙得夠嗆。


    她當即起身,滿臉惱意,“你是怎麽端的湯……”


    她欲要問責丫鬟,話說出口才反應這裏是定遠侯府。


    她來赴宴,自然不能在主家的地盤上逞威風。更何況周圍不少貴女都看著,再大的怒意也得生生壓下,全了自己在外溫婉賢淑的聲名。


    丫鬟自知犯錯,戰戰兢兢跪地,“奴婢一時失手,還請方姑娘責罰。”


    麵前的姑娘渾然換了一張臉,笑意溫婉扶她起來,“無妨,你也不是故意的,我換身衣裳便是,不礙事的。”


    這樣的宴席上,主家會在客房備些衣裳,供賓客取換。


    那丫鬟當真是受寵若驚,連忙自告奮勇,“方姑娘請隨奴婢去客房換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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