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霍子毅的貼身小廝,手裏捧著的可不就是霍子毅平日裏係在腰上的白玉墜子。


    那小廝話說出口才見堂內形勢不對,連忙垂首住了口。


    然而慶王已經聽了個分明,“麗春堂?秋兒姑娘?你不是說你在春風樓辦詩會嗎?”


    這算正撞慶王眼跟前了。


    他剛剛遏製下去的怒意瞬間翻騰了起來,冷著臉質問霍子毅。


    霍子毅多精明,察覺不妙,立即躲到三尺遠。


    白日裏的事加上這一樁,慶王此番焉能輕易饒了他,厲聲喚人進來,“來人!把這孽障給我擒住,再拿家法來。”


    慶王今日是定要狠狠責霍子毅的,勢必要讓他長個教訓才是。


    可憐霍子毅,被小廝擒在刑凳上,叫他父王狠狠打了幾大板子,打得他鬼哭狼嚎,又押去祠堂跪著受罰,還被勒令翌日不許人送膳食。


    哪能當真餓著他。


    送玉佩的那小廝趁著沒人瞧見,偷摸著進來送糕餅點心給霍子毅。


    “世子爺,你慢些。”


    霍子毅狼吞虎咽。


    他被打了一頓,又一日未進食,餓得是饑腸轆轆,拿著糕餅便往口中塞。


    他還記得害自己如此的罪魁禍首是誰,一邊大口嚼餅一邊忿忿道:“本世子這迴算是栽了。漂亮姑娘沒瞧上,還挨了這一番打,實在可恨至極。”


    那小廝生怕他牽連自己,忙順著他意點頭,“可不是,若不是那醜八怪幃帽遮擋著臉虛張聲勢,世子爺怎麽會受這一番苦楚。”


    這話說得霍子毅心頭上去了。


    他點頭,惡狠狠咬下一口餅來,吩咐那小廝,“十八,你去幫本世子查查。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是哪家的醜八怪,跑來礙本世子的眼。”


    十八忙不迭應下。


    慶王府這邊雞飛狗跳,霧凇院那裏,林鶯娘已將這霍子毅的生平摸了個熟悉,“原來是慶王府的世子爺,難怪在這金陵城裏也這般猖狂。”


    林鶯娘在江州也是聽說過慶王府的名聲的。


    慶王作為大鄞朝唯一一個異姓王,坊間皆有傳聞,言其先祖有從龍之功,被封為異姓王,世襲傳承至今。


    那慶王早些年也立過些戰功,隻是早早就將兵權交了,做他的閑散王爺。


    沒想虎父生犬子。


    林鶯娘想著先前瞧見霍子毅那副模樣,那渾然是個混不吝的,哪裏還有慶王府的半點風範。


    采雁有些擔心,“姑娘,咱們得罪了慶王府的世子爺,他不會來找咱們麻煩吧?”


    說的正是呢!


    林鶯娘轉頭去召長風來問,“你說,這定遠侯府和慶王府哪個更厲害些?”


    長風沉默了一會兒,提醒她,“姑娘,不管定遠侯府和慶王府哪個厲害,但您是姑娘,那可是慶王府小世子……”


    長風沒說明,但話裏意思林鶯娘聽得明白。


    莫說那是慶王府的小世子,便是他父親品級再低些,若要真掰扯起來林鶯娘也沒有勝處,畢竟她不過是個外室。


    外室沒名沒分,能仰仗的隻有謝昀的寵愛。


    謝昀寵愛她嗎?


    林鶯娘心裏犯嘀咕,寵倒是有些,愛便算了吧。誰家會把心愛的姑娘養在外頭當外室。


    林鶯娘有自知之明。


    何況謝昀帶她來金陵的目的本就不單純。


    往後平陽公主進了府,自己還有沒有容身之處且一說呢!


    但她還是來試探謝昀的意思,洗手作羹湯,親自布置了一桌好酒菜,打扮的花樣妖嬈柳樣柔,將白日裏的事說與他聽,又裝得嚇壞了的模樣,垂眸黯淡道:“我聽長風喚他“世子爺”,才知他原是慶王府的世子。侯爺可會怨怪我招惹了他?”


    她原本想問的是,若是那慶王府的世子不依不饒尋上門來,謝昀可會護著她。


    但那話太顯眼了,她想了想,還是換了個委婉些的說法。


    她從來是這樣,無事獻殷勤,必是有求於人。


    謝昀將笑未笑看著她,有心逗弄,“怨怪又如何,不怨怪又如何?”


    “不怨怪我就放下心了呀!怨怪……”林鶯娘蹙著眉,絞盡腦汁。


    她可沒想過怨怪的法子。


    眼骨碌碌轉了幾圈,一抬眸,見著謝昀眼裏清淺的幾乎看不見的笑意,知曉此事妥了,才瞪著眼來嗔他,“好啊,侯爺又在戲弄我。”


    她佯怒轉過身去,坐等謝昀來哄她。


    可她等啊等,郎君八風不動,靜默抬盞飲酒。


    他從不哄人。


    向來隻有她來哄他。


    林鶯娘悻悻轉迴身來,滿腹怨言都在臉上,隻不敢發作,心裏暗暗腹誹,將謝家祖宗上下十八代罵了個遍。


    自然也連帶著謝子慎。


    他似有所感,沒忍住,重重打了個噴嚏。


    好在霍子毅隔得遠,看著他的瘦弱身子直皺眉,帶著些嫌棄,“你說你怎麽去了趟江州瘦成這個鬼樣子,跟風吹了一陣就能倒了一樣。”


    謝子慎攏了攏身上披著的外衫,垂下眸去,自嘲苦笑道:“哪裏能跟子毅兄比得?我久病初愈,今日多謝子毅兄惦記,過來看我。”


    “別謝我……”


    霍子毅心直口快擺擺手,“我也不是刻意過來瞧你。”


    他一日到晚花天酒地,多的是應酬,哪裏有空過來瞧謝子慎。


    再說他與謝子慎關係也並不是太好,雖說是同過窗,可謝子慎向來性情懦弱,霍子毅又是個最爽快不過的人。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他們說起來也不過點頭之交的關係。


    但是慶王卻屢次摻和他們,極是樂見他與謝子慎交好。


    “你父王我同他父親從前是過命的交情,就連你倆名字都是一塊兒起的,一個子毅,一個子慎,瞧著就是兄弟。”


    兄弟之間自是該相互照應。


    這不是,此番謝子慎重病,慶王便總讓霍子毅來瞧他。


    霍子毅口頭應得極好,轉頭就拋在腦後。


    好在這次是叫慶王禁了足跪祠堂,霍子毅總得想法子出來,可巧給他送果腹點心的十八提醒他,“世子爺,咱們可以去探望定遠侯府的三公子,不就可以出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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