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謝子慎驟然抬眸看來。


    他頭一次看清麵前姑娘,她的眼裏沒有春水,她的眸中也沒有看向心上人時盈盈的光。


    她隻是冷漠的,平靜地看著他,如同看一個毫不相幹的陌生人。


    謝子慎叫那眼裏的冷漠刺痛,不可置信,喃喃問,“鶯娘,你到底有沒有歡喜過我?”


    林鶯娘並不是會將事做絕的人。


    相反,她自幼在外摸爬滾打,受盡欺辱,最會的就是察言觀色,審時度勢,給自己多留後路。


    畢竟不到最後,誰也不知道後頭會發生什麽。


    若是一朝,謝昀跌進泥沼,而謝子慎平步青雲了呢?


    是以她現下自然黯淡斂下眸去,長長歎了一口氣,“事到如今,三公子再說這些話又有何用,不過是平添感傷罷了。”


    她又變迴了原先謝子慎熟悉的模樣。


    嬌弱可憐,令人生憐。


    他當即就被蒙騙,本就傷得千瘡百孔的心又重新叫人掰開揉碎了,心痛難當,“鶯娘……”


    他是這世上最可憐的人,一朝不慎,失去了自己心愛的姑娘。


    采雁邊吃芙蓉糕邊將自家姑娘的所作所為看在眼裏。


    辭了謝子慎往小繡閣走,她好奇問自家姑娘,“姑娘,你當真喜歡謝三公子啊?”


    她原以為林鶯娘隻是逢場作戲。


    林鶯娘想了想,“原先應是有些喜歡的罷……”


    畢竟他生得清秀溫雅,性子又溫柔多情,這樣的郎君,很難不叫人動心。


    隻是可惜。


    他護不住她。


    一個連心愛之人都護不住的郎君,和她那五兩銀子就將她們母女賣了的生父有什麽區別,林鶯娘棄之如敝履。


    她交代采雁,“往後若是謝子慎再來,你隻管找藉口打發了去。”


    謝子慎沒有再來,倒是林雲瑤過來鬧過兩迴。


    她知道林崇文要將薑氏扶正的消息,不可置信。


    “爹爹如此做,置我娘親於何地?她屍骨未寒,您就帶她們母女進門,如今竟還要扶那女人為妻?”


    林雲瑤去林崇文麵前鬧,歇斯底裏,不能同意,“爹爹若執意要娶那女人為妻,執意要那林鶯娘做您的女兒,那我就帶著娘親的牌位迴舅舅家去!反正爹爹這裏隻看得見她們母女,再沒有我和娘親的位置了!”


    她叫林崇文這些年的偏心傷透了心,執意要帶著已逝林夫人的牌位迴母舅家。


    “混賬!”


    林崇文迎麵一巴掌打了過去,林雲瑤捂著臉,瞬間懵了,不可置信看過來,“爹爹,您打我?”


    憑心而論,林崇文這些年慣來都是慈父作派,寵得林雲瑤向來無法無天。


    縱是當年她意欲用燭台毀了林鶯娘的臉,他也隻罰她跪了祠堂,不曾對她動過手。


    如今一巴掌打過去,林崇文才覺後悔。


    這個姑娘自小是叫他疼下肚的,先頭的孩子過得早,他將所有的寵愛都放在了自己的這個小女兒身上,當真是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哪怕後來林鶯娘進府,也是因著愧疚待她好。


    私心裏,他還是隻喜歡這個自幼自己捧到大的小女兒。


    他收了手,連忙過去看,心疼不已,“爹爹不是故意的。爹爹隻是氣急了。快讓爹爹看看,打到哪兒了?疼不疼?”


    林雲瑤一把推開他,滿臉的淚,恨恨道:“你不是我爹爹!你現在眼裏隻有她們母女,再沒有我的位置了!”


    她哭著跑迴了房,關起門來哭了整整一日,到底是不甘心。


    她帶著人去小繡閣尋林鶯娘麻煩。


    林鶯娘正忙著收拾過兩日去金陵要帶的東西,沒工夫搭理她,將小院門一關,任她在外頭指桑罵槐地叫。


    聽不下去了,就讓采雁打開院門。


    林雲瑤看著麵前突然出現的林鶯娘,忽然膽怯,往後退兩步,警惕看著她,“你……你想幹嘛?”


    林鶯娘上前一步,院門處有台階,她居高臨下看著林雲瑤,“原本想著你我好歹姐妹一場,鬥了這麽些年,如今我也要走了,就不去尋你的麻煩了。沒想到你卻非要撞到我跟前來,這就怪不得我了。”


    她話裏意味莫名,嘴角又遊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


    叫林雲瑤心裏又添了幾分惶恐,連聲問,“你到底想幹嘛?”


    林鶯娘迴答她。


    她讓采雁取來燭台,拿著燭台慢條斯理地走向林雲瑤,“當年你拿著燭台要往我臉上潑,這仇,我可還記著呢!”


    她手上的燭台正燃著燭,滾燙的蠟油沿著燭台往下滴。


    若是叫這東西沾上身,燎泡事小,毀容事大。


    林雲瑤當年是見過這燭火落在林鶯娘手臂上的慘狀的,當即嚇得連連後退,躲到同樣膽怯的丫鬟後頭,戰戰兢兢出聲,“林鶯娘,你瘋了不成?你要是敢動我一根毫毛,你看爹爹如何收拾你!”


    林雲瑤是有底氣在的,尋常拌嘴鬥氣,林崇文許是會站在林鶯娘那邊,但若是當真動了他心尖尖上的寶貝女兒,林崇文焉能罷休。


    但林鶯娘毫不在意,“我當然知道你是爹爹心尖尖上的寶貝女兒,挨不得動不得。”


    是以尋常她也不輕易招惹林雲瑤,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現在不一樣了呀!”


    林鶯娘笑得眉眼彎彎,襯著她手裏明晃晃的燭台,分外慎人。


    “我現在已經是定遠侯爺的人了。你猜,若是我倆起了爭執,是侯爺護得住我,還是爹爹護得住你呢?”


    林雲瑤還沒接話,她前麵擋著的丫鬟連忙低聲提醒,“姑娘,薑姨娘扶正妻的事就是侯爺為她出的頭,聽伺候的人說,侯爺對她甚是看重呢!”


    這是青山親口說的話,如今滿府裏已是眾人皆知,誰也不敢這當頭來得罪林鶯娘。


    隻她們是林雲瑤的丫鬟,實在沒法子,隻得耐著性子勸,“姑娘三思啊!得罪了二姑娘事小,若是為這事鬧到定遠侯爺跟前那就萬萬不值了。”


    說的正是呢!


    林雲瑤也不是一門心思莽撞的主兒,經丫鬟這麽一勸,方才的囂張氣焰頓時湮了大半,嘴裏仍不饒人,“林鶯娘,你別得意!不過一個外室罷了,進不進得了定遠侯府的門還且一說呢!”


    話還沒說完,林鶯娘就不耐煩聽,舉起手裏的燭台便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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