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鶯娘細觀他神色不似作偽。


    不喜歡更好。


    她生怕沾染上了他,這樣喜怒無常的人,叫他惦記上能有什麽好。


    那知州家的張姑娘不就是明晃晃的例子。


    正巧這時青山已解決了外頭的麻煩,撩簾來請示,“侯爺,人已盡數絞殺。”


    他說這話時,林鶯娘透過他撩起的車簾看見了外頭的情形。


    萋萋荒草地裏,橫七豎八倒著的都是刺客的屍首。


    其中有一個,正是方才上馬車過來擒她的。


    他手腕被生生折斷,以一種極其扭曲的姿勢倒在地上,胸膛明晃晃插著一把長劍,身下是蜿蜒流出的血。


    林鶯娘哪裏見過這等場景。


    便是上一次西郊湖上也隻是遠遠瞧見,她心頭幾番滾動,再忍不住,扭過身子,彎腰欲嘔。


    “敢吐就將你扔下去。”


    他又冷冰冰威脅她。


    林鶯娘哪裏敢吐,兩手連忙捂著嘴,瞪大了眼看著他直搖頭。


    這份惡心她強行壓在心頭。


    直到迴了進府,再忍不住,命采雁拿來痰盂,俯榻嘔了出來。


    這一番吐得狠了,直要將心肝脾肺都嘔出來。


    采雁一邊撫她的背,一邊問,“姑娘這是怎麽了,好端端的怎麽就吐上了?”


    她沒隨林鶯娘上馬車,半路就叫青山攆迴了府,等了好半晌,才見著自家姑娘被侯爺送迴來。


    采雁心裏也犯嘀咕。


    這城南市集離林府才多少路,自己走也走到了,反倒是馬車慢慢吞吞到現在。


    又說起,“姑娘你和侯爺是不是命裏相克呀?怎麽迴迴遇上他姑娘都沒好事。”


    上次是落水,這一次又天翻地覆地吐個沒完。


    “你才知道?”


    林鶯娘吐了一陣,好不容易緩過神來,她撐起身子,隱隱咬牙道:“那謝侯爺就是我命裏的克星,前世的瘟神。遇上他我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


    她恨不能用全天下最惡毒的話來詛咒他,以泄自己心頭之恨。


    但也隻是暗地裏編排兩句,若是到他麵前,林鶯娘是萬萬不敢如此造次的。


    緩了一陣,罵了兩句,林鶯娘這才想起今日出府去辦的事。


    她伸手往袖裏摸了摸。


    先前在巷子裏當著青山的麵,她沒敢把浮玉膏交給采雁,隻當是尋常帕子,自個兒收進袖裏了。


    如今卻是無論如何也摸不到。


    “完了,采雁。”她麵色焦急,翻起袖子裏裏外外的尋,“我的浮玉膏呢?”


    采雁聽了心裏也是焦灼,“浮玉膏丟了?那可不是能丟的物件,姑娘再好好找找,是不是掉衣裳裏去了?”


    這廂主仆倆找浮玉膏找得手忙腳亂,那廂被姑娘帕子包著的浮玉膏已經叫青山呈到了謝昀案前。


    “侯爺,這是在馬車裏找到的,許是林二姑娘不慎落下的。”


    原是先前兩人在馬車裏鬧得那樣劍拔弩張,姑娘摔去車壁上時浮玉膏不慎從袖中滾了出來。


    當時那情形,兩個人都恨不得對方下地獄,倒是無人在意這小小的浮玉膏。


    青山也是方才收拾馬車時在角落裏無意發現,不敢耽擱,立即便拿來呈給謝昀。


    謝昀隨手拿起這浮玉膏。


    瓷罐看起來隻是個尋常的香膏,隻是拿帕子包得嚴實,倒平添了幾分欲蓋彌彰之嫌。


    他想起林鶯娘在巷中時掩掩藏藏的模樣,將瓷罐拋給青山,沉聲吩咐,“去查查這是個什麽東西。”


    青山領了吩咐下去,待到夜間迴來複命。


    “迴侯爺,此物名為浮玉膏,乃是西域傳過來的邪物,裏頭有雄蠶蛾,鳳仙妒,草麻子,是姑娘所用的香膏。”


    青山說得詳盡,謝昀卻是皺眉,“既是尋常香膏,何以說它是邪物?”


    “這……”


    青山有些難以啟齒了,他道:“侯爺不知,這東西隻能女子用,男子若是沾身便會意亂情迷,有催情之效。是以這東西不在坊麵流通,隻有些青樓妓館裏的姑娘會用它來攬客。”


    他越說越膽寒。


    林鶯娘一個閨閣裏的姑娘,費盡心機搞來這浮玉膏作甚麽。


    他腦海裏不由浮現出一個驚俗駭世的想法,“這浮玉膏不會是林二姑娘想用在三公子身上吧?”


    他所顧慮的不無道理。


    尋常人被林鶯娘那副柔弱溫婉模樣欺騙了去,可他卻是見過她在祠堂裏明晃晃要挾人的模樣,還有前幾日的胡蒼子。


    那並不是個會消停的主兒,做出這樣的事來也不足為奇。


    銀釭泣淚,桌案後的郎君麵容沉靜,聽了這話卻是道:“不是。”


    她若是存了這個心,就不必冒著被他敲打的風險處心積慮地來接近謝子慎。


    “此物她定是有別的用處。”


    謝昀吩咐青山,“你去盯著林鶯娘,有事來報。”


    “是。”


    青山恭敬應下,又提起一事,“侯爺,金陵來信了。”


    是定遠侯府送來的書信。


    青山呈上案,謝昀拆開來看。


    這信乃是謝夫人所寫。


    謝夫人並非是謝昀的母親。


    她是謝子慎的生母,也是已故謝老侯爺後娶的繼室,如今掌著定遠侯府的中饋,是謝府的當家主母。


    謝昀和謝子慎此番遠行來江州賑災,她甚是惦記,算著時日寄來了這封書信。


    信裏問兄弟倆起居湯飯,日常住行,事無巨細,可謂情深之切,滿是拳拳愛子之心。


    信的最後道:“何日歸期?母親在家,日夜翹首以盼。”


    “翹首以盼……”


    謝昀緩緩讀出,燭火微晃,他清雋麵容沉在斑駁的光影裏,半明半昧,意味深長,牽著唇角輕輕一笑,“怕不是盼我的死訊。”


    謝昀早知道,他這個繼母麵上裝得慈愛,心裏早存了殺自己,好讓她的親子謝子慎繼承定遠侯府的心。


    他此番來江州亦是早有提防。


    上次西郊謝子慎遇刺不過是謝夫人行的障眼法。


    謝家兩兄弟同去江州賑災,若是隻死了謝昀一個,謝子慎怕是逃脫不了殺兄奪位之嫌。


    於是謝夫人便使了這連環計。


    先差人假意刺殺謝子慎,實則那湖裏早有接應之人,保他周全。


    再派人刺殺謝昀,到時隻說是江州落草為寇的百姓記恨定遠侯府,這才蓄意謀殺他們兄弟二人。


    屆時謝子慎送亡兄遺體迴京。


    賑災有功,本就是大功一件,再兼謝昀不幸隕命,聖上定是多加體恤,大肆封賞,以慰謝子慎喪兄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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