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樊瑛一怔,下意識開口問道,“為何嫁不得?”


    “你還不知我們二人的生辰八字,就能如此斷言。”容樊瑛蹙眉,低聲道,“難不成這位紀公子是什麽妖魔鬼怪?”


    梁晚餘抿唇,一言不發。


    她之所以知道的這般清楚,還要多虧了謝昀在她麵前毫無顧忌的討論此事,調笑感歎,惡心至極。


    容樊瑛瞧出她的猶豫,平心靜氣的道了句,“你有話便說,我既然下定決心來找你,就不會怪罪你。”


    “那我便直言。”梁晚餘緩緩抬眸,輕聲問道,“公主,可是太子殿下向您引薦的紀宸?”


    容樊瑛愣住,心中大駭,扭頭看向站在一旁的念禾,發現後者也是一臉驚悚。


    “這都讓你料到了……”容樊瑛正了神色,低聲道,“那你且說說,紀公子為何不能嫁?”


    “不僅紀宸嫁不得,太子殿下……也信不得。”


    容樊瑛僵在原地,眸子一眨不眨的盯著她瞧,喃喃道,“給我個理由。”


    “太子殿下並非善茬,公主年紀還小,識人不清也正常,可今日這話說了,公主若還是執意同太子牽扯在一處,輕則身亡,重則牽連母族。”


    “放肆!”


    容樊瑛重重拍桌,臉色過分難看。


    梁晚餘起身,緩緩跪下,不卑不亢道,“公主恕罪,我並無冒犯之意,前陣子謝家落難,公主相救,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初見那日,我曾落下誓言,隻要公主肯搭救,日後便唯您馬首是瞻,晚餘說到做到。”


    “雖說命格已定,可晚餘做不到眼睜睜瞧著救命恩人走向死局,這才大膽直言。”


    容樊瑛麵色緩和了些,語氣也軟了下來,“你起來吧,我並非是怪你,隻是冷不丁聽見牽連母族……情緒激動了些。”


    聞言,梁晚餘這才起身,重新坐迴椅子上。


    容樊瑛板著臉,肩頭卻因為害怕而輕輕發著顫,“我不是不聽勸的人,更何況你連天災都料得準,我自然信你……”


    “既然紀公子嫁不得,那這個人呢?”


    話落,容樊瑛掏出一張畫像,擺在梁晚餘眼前。


    梁晚餘定睛一瞧,似是不確定般用力眨了眨眼睛,喃喃道,“沈公子?”


    容樊瑛挑眉,麵露詫異,“你認識這位公子?”


    梁晚餘點點頭,輕聲道,“沈公子與我夫君是至交好友,時常呆在一起。”


    “是嗎?那還真是巧。”容樊瑛提起精神笑了笑,低聲道,“那這人……你可有了解?”


    “個子高、長得俊、家世好、性子又溫和。”


    瞧著梁晚餘連眼睛都不眨,便能輕而易舉的列出沈雲之的幾個優點,容樊瑛這才放下心來,“是個穩重的便好。”


    “公主……晚餘有幾句話,想特意叮囑您。”


    聞言,容樊瑛詫異抬眸,眼底滿是不解,“什麽話?”


    “晚餘鬥膽猜測,蠻夷戰敗是大勢所趨,為了平息戰亂,他們必定會派人來和親。”梁晚餘麵色凝重,一臉認真道,“公主年幼時曾在蠻夷使者跟前放過幾句狠話,再有國宴,公主萬不可出席。”


    “另外,公主若是確定了夫婿人選,一定要早日成婚。”


    “切記,不可輕信太子,絕對不可以!”


    聽著梁晚餘的話,容樊瑛不禁覺得遍體生寒。


    梁晚餘究竟是知道了什麽,才會如此緊張的警告自己?


    容樊瑛緩緩點頭,眼底閃過惶恐,“我明白,你的話我會放在心上。”


    梁晚餘這才滿意的點點頭,視線掃過一旁的念禾,輕聲道,“這婢子腳尖點地,想必是會些功夫的吧?公主身側有她,也能放心些。”


    念禾身子一震,立馬開口,“婢子一定盡心盡力保公主平安。”


    容樊瑛心中仍舊沒有底,恍惚著走著鎮國公府,連一旁的念禾喚她都沒有聽清。


    “公主……公主……”


    容樊瑛如夢初醒,迴眸望向她。


    主仆二人早就上了馬車,如今正停在一家點心鋪子門前。


    念禾麵上強撐著笑,顯然也被梁晚餘的一席話嚇得不輕,“公主,婢子聞著裏頭是栗子糕的味道,您應當愛吃,婢子下車去買些吧。”


    容樊瑛有些遲鈍的點了點頭,聲音有些發啞,“去吧。”


    馬車停在一條巷子旁,窗簾掛在一側,來往的行人都能瞧個真切。


    容樊瑛搓了搓有些發冷的手臂,聽著兩側的叫賣聲,才覺得自己還活著。


    “你到底是如何學的!為何孫老先生說你不如從前了?”


    巷子裏突然傳出女人的爭吵聲,容樊瑛覺得聒噪,小臉冷了下來,剛要放下簾子,就聽見了女人後一句話。


    “沈雲之,我對你寄予厚望,你就是這麽報答我的嗎?”


    沈雲之?


    容樊瑛搭在簾子上的手就這麽頓住,身子朝前探去,將不遠處二人的動作盡收眼底。


    女人打扮端莊得體,背對著馬車,瞧不見她的長相。


    對麵站了個白衣少年,身形偏瘦,模樣俊朗,就這麽低垂著頭,安安靜靜的站在原地。


    許是見他不答話,女人更生氣了,抬手給了他一耳光,咬著牙罵道,“沈雲之,你還真是爛泥扶不上牆,白瞎了我對你的栽培,我養你……還不如養一條哈巴狗!”


    沈雲之臉上刺痛,額前幾縷碎發淩亂垂下,麵容愈發蒼白。


    女人氣極,指尖狠狠戳在他的肩頭上,“你父親兒子那麽多,你又不出彩,要我如何自處!沈雲之,你究竟有沒有努力過?”


    聽到這話,沈雲之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我隻最後給你一次機會,若是科舉拿不下榜首,做不成狀元,你往後就不必認我這個母親了!”


    說罷,女人用力推搡了他一把,轉身離開,滿臉怒意。


    沈雲之背靠著牆,落寞垂著頭,瞧上去孤寂脆弱。


    半晌之後,一滴淚砸在地上。


    容樊瑛望著他的側臉,心微微顫動,升起一絲異樣的情緒。


    濫情的爹,無情的娘,數不清的弟妹和破碎的郎。


    “沈雲之……”


    不知是巧合還是緣分,沈雲之驀然抬首,恍惚間對上了容樊瑛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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