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知道,隻要田秀娥把許瑤找了個金龜婿的消息告訴給許強勝,他肯定會死纏爛打地上門認親,像個狗皮膏藥怎麽甩都甩不掉。


    趙春蘭已經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心急如焚,眼淚直往下掉,可許瑤卻沒有一點兒慌張,她走上前,把地上掉了的布子撿起來,放迴到灶台邊:“娘,你別擔心,我知道怎麽做。”


    在帶蕭羽迴來前,許瑤就已經預想到了這種情況的發生。


    她攙著手腳發涼的趙春蘭迴到屋裏休息,轉身正要出門的時候,被眼眶通紅的趙春蘭拽住,她神情擔憂地看向許瑤:“剛才發生的事都被蕭羽看到了,訂婚當天就遇到這麽糟心的事,也不知道人家會怎麽想咱們家,你跟好好說說,被讓誤會。”


    先前她反對歸反對,但現在親事已經訂了,還是希望許瑤能夠幸福。


    許瑤心裏湧起一股暖流,趙春蘭雖然容易心軟沒脾氣,但心底還是向著她的。


    許瑤會心一笑,拍了拍趙春蘭的手背:“不會的娘,他能分清是非。”


    聽許瑤這麽說,趙春蘭才算放心,點點頭鬆開了手。


    從屋裏走出來,許瑤就看見蕭羽安靜地在門口等著。


    陽光明晃晃地照在院裏,他站在屋簷下的陰影下,側臉像是炭筆勾出來似的挺拔流暢,周身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息,目光望著遠處,像在看著什麽,又像是單純在思索。


    看到許瑤出來,他把手從褲兜拿出,轉過身,收迴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看得仔細。


    “我臉上有東西嗎?”許瑤下意識抬手,蹭了蹭臉頰,像是隻可愛的小獸。


    “沒有。”蕭羽搖頭,輕聲道:“怕你哭。”


    攤上這樣的爹誰心裏都不會好受,而趙春蘭作為母親,性子綿軟,沒有能給女兒遮風避雨的能力,很難想象在這樣的家庭中,許瑤是如何自處,又是如何度過煎熬,一步步走出來的。


    剛才站在門外,蕭羽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如果許強勝真的做出什麽不利於許瑤的事,要想把這個人解決掉也很簡單,但他分明從許瑤的話中讀懂了另一層意思。


    許強勝身上一定還背負著什麽難解的辛秘,留著他隻是為了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


    不過那個秘密牽涉著什麽,蕭羽不得而知。


    麵對蕭羽的關心,許瑤微微一怔,這份原生家庭的不幸已經延續了兩世,她早已經習以為常,蕭羽輕飄飄三個字卻像是顆石子,落入平靜的湖麵中,激起圈圈漣漪。


    她笑著:“沒什麽好哭的,為那種人不值得。”


    在麵對負麵的人和事時,許瑤都能很快調整狀態,走出來,不受低穀影響,這一點在蕭羽看來尤其難得。


    兩人訂了婚,心也就放進肚子裏,有什麽話直截了當地問。


    蕭羽道:“你剛才說有件事是時候給個答案,是指什麽?”


    許瑤往屋裏看了眼,怕被別人聽見,拽著蕭羽到僻靜處,鄭重道:“我娘是被許強勝和趙全他娘合夥拐來的,這件事我很早就知道,但誰都沒告訴。”


    拐賣人口在現在也不是稀奇事,隻從許瑤口中得知這個消息,蕭羽還是深感震驚。


    如果是這樣,那趙春蘭在大山深處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生下三個孩子,與家人分離,遭了十多年的罪!


    “我之前去京都醫院就是為了給我娘看病,她有頭疼的毛病,醫生診斷出她是遭到劇烈毆打頭部撞擊導致的,而且這種折磨很可能對她留下了心理創傷,隻要迴想過往發生的事,就會引發頭疼。”


    許瑤垂眸,斂去晦澀:“現在老趙媳婦已經死了,要想幫我娘找到家人,許強勝就是唯一的突破口,他不傻,知道這件事被揭發出來要進監獄,肯定不會輕易透露,我隻能等待機會,逼他說出真相。”


    蕭羽眉心緊鎖,要將這麽大的一個秘密藏到現在,許瑤內心一定曆經不少煎熬,也就在頃刻間他就明白許瑤這樣做的目的。


    趙春蘭是拐賣來的,她不清楚許家人知不知道真相。


    如果知道,她們就是許強勝惡行的幫兇,就算給趙春蘭找到真正的親人,許家要不肯放人,兩廂拉扯,對趙春蘭來說又是一種折磨。


    必須有一個萬無一失的辦法才行。


    所以,許瑤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撬開許強勝的嘴,第二件事就是把趙春蘭以看病的名義接到京都,幫助她徹底脫離許家,方便她跟失散的親人團聚。


    蕭羽耐心聆聽著許瑤的計劃,一步步安排得這麽詳盡,幾乎顧慮周全,可唯一沒考慮的卻是她自己。


    如果許家人真的知道趙春蘭是拐來的,許瑤推動著趙春蘭去認親,家裏人會怎麽看待她,會不會把過錯都怪到她頭上。


    趙春蘭恢複記憶,認親後撇下孩子不管,軍子將來該怎麽辦,會不會把失去母親的恨意施加在許瑤頭上?


    如此種種,有太多的變數與不確定性。


    但蕭羽看著許瑤,就知道她已經做好決定,內心的波瀾逐漸恢複沉靜:“你想怎麽做?我幫你。”


    ......


    從許家一出來,田秀娥把懷裏的孩子送迴家讓許妞照看,出了門就去找許強勝,路上嘴裏還在咒罵著趙春蘭和許瑤母女倆給臉不要臉。


    途經村中心,田秀娥正碰到群婆子媳婦坐在一起談論許瑤領迴對象的事,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聊得興致勃勃。


    全貴媳婦道:“許家訂婚宴沒請,咱們也沒去看,不過聽說許瑤領迴來的對象就是咱們村之前下放的那個小子,姓......姓蕭。”


    旁人聽了一拍掌:“不是叫蕭羽嗎?當時平反家裏來接他可是排了好幾輛大車,那陣仗,一看就是有權有勢,咋能瞧上許瑤?”


    “這有啥稀奇,瑤丫頭長得好看呀!你放在四鄰八鄉去劃拉,看還能找到像瑤丫頭這麽好看的姑娘嗎?”


    “說得倒是,瑤丫頭模樣是真俊,一看就是能嫁進城裏,當有錢人家的媳婦,就是沒想到人家能一步邁到京都去。”


    說到這兒,正好有人瞧見田秀娥過來,便順勢打聽:“瑤丫頭她三嬸,許瑤那女婿你見沒?瞧著咋樣?”


    聽著村裏人對許瑤的褒獎誇讚,田秀娥本就氣得牙根癢癢,現在問到她頭上,自然沒什麽好話,冷笑了聲道:“好賴一眼哪能看出來,不過城裏可不缺好看的姑娘,憑蕭羽的家庭非要娶個鄉下人迴家,確實夠奇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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