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三年前,你歸來之後,便已經吸引了無數的目光,但三年來至今沒人輕舉妄動,是因為大多數人,都在忌憚你身上的深厚福源。”


    “我也一樣忌憚。”


    “哪怕我是天機因果一脈的大乘至尊,擁有規避因果之法,但對那不講道理的福源之力,卻也諱莫如深。”


    “不過好在,我了解過你的過去,從而知曉了你的弱點。”


    “重情義,嗬!”


    糜星河輕笑一聲,麵色之中,第一次帶起了幾分輕蔑:


    “我聽說,你曾為了一個給你一碗熱茶的凡人一家,去和一個世家結仇。也曾為了一個毫無天賦資質的散修,去和一個宗門結仇。”


    “你這人,太過重情義。”


    “於凡人而言,這自是一樁美談,但於修士而言,卻是愚不可及。”


    “給你一句忠告。”


    “我輩修士,斷情方可問鼎,斬義才可成仙。”


    “至於重情重義之人……”


    “易早夭。”


    此刻的糜星河,居高臨下的看著顧修,好似在俯視這一隻在自己腳邊,無論如何都無法逃脫的螻蟻一般。


    肆意評價著顧修的過去,肆意嗤笑著顧修的堅持。


    他有些得意。


    得意自己找到了顧修的破綻,找到了對付福緣深厚的天命之人的方法。


    而麵對糜星河的肆意嗤笑,顧修倒是麵色平淡,隻是問道:“前輩既然如此教我,那我是不是可以什麽都不做?”


    “嗯?”糜星河不明所以。


    卻見顧修思忖說道:“我若是不顧軟肋,任憑前輩斬殺所有和我有因果關係之人,那前輩又該如何?”


    “什……什麽?”糜星河愣了愣。


    卻見顧修再說:“當然了,我會為他們報仇。”


    “你……”


    “蒼天為證!”不等糜星河說話,卻見顧修已經豎起三指,朗聲說道:


    “吾顧修,今日於此立下大道誓言!”


    “若糜星河膽敢害我故人、殺我友人,吾必以畢生之力,令其血債血償。吾將生生世世,窮追糜星河,天涯海角,九霄碧落,使其永無寧日!”


    “吾當劍指星衍宮,屠盡星衍宮門人弟子,寸草不生,永生永世化作寂滅之地!”


    “天地為證,大道可鑒,若違此誓,吾願遭萬劫不複之苦,神魂永墜幽冥!”


    這番話,顧修說的氣勢磅礴,而伴隨著他這誓言落下的瞬間,天穹之上突然有驚雷響徹。


    帶來一陣陣沉悶雷聲。


    這雷聲。


    是在迴應顧修。


    大道誓言已成,不可有違誓言。


    但這雷聲,卻也敲擊在糜星河心頭,讓他原本還滿是譏諷的麵色,在瞬間大變。


    因為他看到,天穹之上,在這雷聲滾滾之時,一道若有若無的紅色絲線,突然降下,朝著自己纏繞而來。


    這是因果絲!


    由顧修許下誓言落下的因果絲,因為是大道誓言,所以直接從天而降!


    糜星河嚇得麵色大變,一邊用盡手段想要抵抗,一邊對著顧修怒罵道:


    “你……你瘋了!”


    “這樣的大道誓言,你竟然敢隨口許下?”


    “這不是前輩你教我的嗎?”顧修無辜。


    糜星河一窒,憤恨道:“你可知大道誓言不是兒戲,若我現在殺你一名友人,你此生若不殺我,若不屠滅我星衍宮,你道心將永遠無法圓滿,將永生再無問鼎之機?”


    “知道啊,那又如何?”顧修反問。


    一句那又如何,讓糜星河麵色瞬間陰沉到了極點,因為那天穹落下的因果絲,終究還是不是他的手段可以擋住的。


    因果絲,已經纏繞在他身上!


    該死!!!


    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顧修竟然還玩這一手,竟然敢當著自己這尊至尊的麵。


    許下這樣的誓言!


    這不是普通金丹修士的誓言,這是福源深厚之人許下的誓言!


    這道誓言下來,他的威脅將會蕩然無存!


    可糜星河正氣的七竅生煙的時候,顧修卻還繼續拱火:“前輩看樣子很生氣,若我是你,現在就應當抬手將我斬殺。”


    “畢竟,至尊威嚴,不容挑釁。”


    “不是嗎?”


    說這話的時候,顧修目光死死的盯著糜星河。


    他這是反將一軍,更是刀尖起舞。


    果然,聽到這話的糜星河,也在瞬間死死的盯著顧修:“你當真以為,本尊不敢殺你?”


    說話間。


    來自至尊的滔天威壓,在瞬間升騰而起,好似一座一眼望不到頭的大山一般,在顧修麵前拔地而起,僅僅隻是餘威,便讓顧修麵色慘白一片,胸中更是氣血翻湧,口中有血腥味出現。


    可以想象,這威壓大山若是真的朝著顧修鎮壓而來,最終的結果會是什麽。


    但……


    哪怕是如此,顧修卻不閃不避,目光依舊灼灼的盯著眼前的糜星河。


    這一刻。


    空氣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即使是遠在青玄思過崖上,透過天機輪迴鏡的念朝夕,此刻同樣也麵色慘白,死死的盯著那滔天氣勢的糜星河。


    一雙手指更是死死的紮在手掌之中。


    連唿吸都忘記了。


    好在。


    那滔天至尊威壓,終究還是沒有真的朝著顧修鎮下,糜星河隻是死死的盯著顧修:“你可知,我忌憚的隻是福源因果的反噬而已。”


    “我知道。”顧修點頭。


    糜星河再問:“那你可知,我若是拚著可能到來的福源因果反噬,可以輕易將你碾碎,讓你所有在乎之人,為你陪葬!”


    “我也知道。”顧修點點頭,隨即一笑:“其實說實話,這不值得,但前輩也沒有給小子什麽生路。”


    “既然如此,小子也隻能自己蹚出一條路了。”


    “好在,小子一個小小散修,爛命一條,小子在乎之人,大多也和小子一樣,都是一些重情義的上不得台麵之人。”


    “九泉之下他們若要怪罪,小子受著便是。”


    說著。


    他還一臉無奈的攤了攤手。


    他這看似無奈,實則卻像是滾刀肉一般,讓糜星河的後槽牙都差點咬碎了。


    萬萬沒想到!


    萬萬沒想到!!!


    顧修竟然還能來這一出!


    其實糜星河哪能看不出來,顧修是在賭,顧修其實是在用這大道誓言,讓自己不敢輕易對他身邊之人出手。


    可……


    這東西,哪怕是看出來了,他卻一時間沒有什麽辦法應對。


    他用的陽謀,逼迫顧修踏上赴死之路。


    而顧修也用陽謀迴應。


    逼迫他。


    投鼠忌器!


    “好!你很好!”


    “本尊一開始便知道你不簡單,一開始便對你帶有警惕,倒是沒想到,你竟然還能想到這樣的破局之法!”


    “你的道心,一定變了!”


    糜星河咬牙切齒,死死盯著顧修。


    恨不得生啖其肉。


    可最終。


    他也不敢輕舉妄動。


    這樁機緣。


    他把握不住。


    福源因果的反噬,他不敢嚐試,他修的天機因果一道,可在一定程度上控因果,甚至有手段避免因果纏身。


    但現在的局麵。


    因果已經沾染,他不能動顧修,也不能動顧修在乎之人。否則所忌憚的福源反噬將會加身,他不敢賭。


    不過……


    在糜星河甚至心生去意的時候,卻聽顧修問道:“前輩,你精通天機一道,此行可為自己卜過一卦?”


    “卦不自卜。”糜星河迴答,隨即皺眉:“怎麽,你想要笑話本尊此番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倒不是,隻是在下想問問前輩,可聽過一句話?”


    “什麽話?”


    “投我以桃,報之以李。”


    投桃報李?


    糜星河愣了愣,猛然迴身,看向顧修:“怎麽,你還想要對本尊出手不成?”


    “確實有這個想法。”


    “就憑亻”


    你字還沒說完,糜星河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恐怖的危機感,這危機感令他如芒在背,好似被什麽可怕的東西盯上了一樣。


    緊接著,糜星河瞳孔突然一陣收縮。


    因為他看到,顧修手中似乎藏著什麽,此刻正對準自己,引而不發,但卻讓糜星河心中在瞬間好似被什麽可怕的東西盯上了一樣。


    他有種感覺。


    這裏麵,藏著能夠將他屠戮的力量!


    隻需傾瀉而出,他將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前輩原來也會怕啊?”顧修問道。


    糜星河麵色冰冷,卻沒有說話,隻是將目光死死的盯著顧修。


    背後。


    情不自禁冒出了冷汗。


    他到底有什麽東西?


    為何能讓身為至尊的他,感到恐懼?


    甚至。


    他心裏有種感覺,他雖然是至尊,但卻依舊避不開顧修手中之物中潛藏的力量,一旦傾瀉而出,他可能會當場橫死!


    “你想做什麽?”


    “若是你想要對我出手,那福源的因果之力我將不再畏懼!”


    “大不了魚死網破,你可要想清楚了!”


    “本尊若是不死,便是你和你的那些故人的死期!”


    終於,麵對這讓他毛骨悚然的危機感,糜星河終究還是無法繼續保持平靜,迅速開口嗬斥了起來。


    形勢,在瞬間逆轉!


    而看著他這警惕模樣的顧修,心中也悄悄鬆了口氣,倒也沒有徹底引發之骨之力,隻是緩緩開口:


    “前輩用陽謀逼我入局,而今我雖勉強破局,但若隻是破局,終究非我之願。”


    “所以?”糜星河挑眉。


    “所以,我想和前輩做一筆交易。”


    “你想交易什麽?”


    “我想前輩,帶我入那陽謀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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