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你?怎麽會?”


    許婉清連忙搖頭:“婉清是醫者,此來隻是希望,能救治師姐,阻止你在萬丈深淵之中沉淪而已。”


    念朝夕笑了笑,眼中帶著輕蔑。


    倒是許婉清沒有理會她的目光,此刻歎了口氣,一邊開始給自己師姐治療傷勢,一邊說道:


    “師姐,五百年前的如月仙子之死,你應當比婉清更加清楚,她的死,是死在了妄圖憑己一人,擋住那滾滾大勢。”


    “最終卻依舊還是螳臂當車。”


    “結果顯而易見,她終歸是在那五百年前便已經死去的人,青玄不會感念她的恩情,就連她的宗門也不會為她的死著書立傳,反倒是而為了宗門名聲,會掩蓋她當初所做的錯事。”


    “這樣的人,是個好人。”


    “卻也是個蠢人。”


    蠢人兩個字,終於讓念朝夕的麵色,出現了波動。


    她冷冷的看了一眼身前之人:“旁人說如月仙子飛蛾撲火螳臂當車,說她是蠢人,但你許婉清,或者說整個青玄,配這麽說她嗎?”


    “我承認,當年如月之勇讓人佩服。”


    “但結果呢?”


    “結果是,她豁出了性命,最後卻一無所獲,依舊無法改變一切。”


    “這叫什麽?”


    “這叫螳臂當車,這叫不自量力,這更叫白白犧牲!”


    許婉清冷厲說道:“而現在,師姐你,也在走如月當年的老路!”


    “那麽你呢?”念朝夕問。


    “我?”


    “你做了些什麽?”


    “我自然是……”


    “你當年除了和師傅師妹們躲在牆角瑟瑟發抖,眼睜睜看著如月為了青玄,為了顧修,強行動用秘術,燃燒精元,阻攔四大聖地的威逼,你還做了什麽?”


    這話格外刺耳,以至於許婉清麵色大變:“我……你……”


    “怎麽,為了遮蓋當年醜事,隱瞞門下弟子,甚至連自己都快忘了?”念朝夕質問道。


    五百年前,福源禁地降世。


    青玄生死存亡。


    顧修要為宗門自縛,進入那可怕禁地,那個時候的青玄眾人,惶恐難安,但也有人為了青玄,或者說為了顧修。


    螳臂當車!


    飛蛾撲火!


    此事,是青玄不堪迴首的往事。


    特別是伴隨著而今青玄越來越強大,甚至已經成為聖地之後,當年被人欺負卻需要犧牲弟子的事,慢慢也就成為了宗門醜聞,成了大家不願再提起的過去。


    這。


    才是真相!


    許婉清抿抿嘴,咬牙道:“但她終究是失敗了!而今除了留下一座孤墳,什麽也沒剩下!”


    “你已經不可理喻了。”念朝夕搖搖頭。


    “我不是不可理喻,而是因為我看清了世間本質!”許婉清哼道:“大師姐,你可知道,我當初殺顧修是為什麽嗎?”


    這一次,念朝夕沒問。


    許婉清卻已經自顧自說道:“我殺顧修,是為了青玄,同樣也是為了他好。”


    “青玄已經有仙緣降臨,已經有仙緣照拂。”


    “而他的存在,隻會影響我們青玄仙緣,隻會再次招惹來當年強敵,隻會讓青玄陷入危機。”


    “他必死,區別隻是早晚。”


    “但他若死的早些,他可免受痛苦,青玄的仙緣將徹底穩固,那些對於青玄而言的兇險,更是將再也不複存在!”


    “他若忠於青玄,就應當為青玄而死!”


    說這些話的時候,許婉清臉上已經帶起了怨毒,她終究還是沒再繼續將自己偽裝成那個悲天憫人,好似世間活菩薩一樣的人。


    取而代之的。


    她更像是來自九幽地府的惡鬼!


    而看著她這個樣子,哪怕念朝夕已經明白了,青玄早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青玄,可也有刹那失神,忍不住喃喃道:


    “他是顧修啊!當年為了青玄,為了我們付出了那麽多的顧修啊!”


    “師姐,你太過執著於往昔了。”


    許婉清搖搖頭:“他為宗門確實有過付出,但難道他隻是單方麵付出嗎,宗門一樣給予了他不少幫助,要我說,青玄和他,早已經兩不相欠了。”


    “宗門給了他什麽幫助?五百年前隻會伸手找他要資源,五百年後隻會忽視他,欺負他,這便是你所說的幫助嗎?”念朝夕怒聲說道。


    許婉清抿了抿嘴道:“那也是對他的一種磨礪。”


    “你說什麽?”念朝夕瞪大眼睛,難以想象許婉清竟能說出如此厚顏無恥的話。


    把辜負宗門英雄,讓宗門英雄寒心。


    說成磨礪???


    “師姐,我知道你是覺得,顧修五百年前為宗門付出很多,但你仔細想想,哪怕五百年前沒有顧修,難道我們青玄就不能崛起了嗎?”


    “你已經瘋了!”念朝夕咬牙說道。


    “瘋的不是我,而是師姐你。”許婉清搖頭,她終於失去了耐心:


    “師姐,顧修必須死,這是大勢,不可阻攔的大勢,我此來隻是希望,你能看清形勢,不要再浪費力氣,隱瞞顧修藏匿之地,更不要隱瞞和六師妹的真相。”


    “你這麽堅持,除了讓師姐你最終落得和如月仙子一樣的下場之外,沒有任何用處。”


    “大勢,不可逆,不可擋,不可阻。”


    “否則。”


    “終將被碾碎。”


    她是忠告,而非勸說,事實上這樣的忠告,這段時間她已經進行過好幾次了。


    師尊受傷。


    五師妹秦墨染離開宗門斷了消息。


    六師妹何夢雲至今昏迷未醒。


    而且外界,似乎已經有顧修棄宗離開的消息傳出了。


    這些事情,讓她隱隱嗅到了幾分危險的氣息,她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但心裏卻難免有些難安,所以,她想要找到顧修。


    將禍端除去!


    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宗門英雄,隻有死了,才是好的。


    宗門師弟,有江潯一人,便也足夠了。


    隻是可惜。


    一如之前幾次。


    念朝夕說累了,不再搭理她絲毫,這讓許婉清有些沒有耐心,咬咬牙,她拿出一堆丹藥塞到念朝夕口中,為了避免念朝夕吐掉,她動用修為把藥效化開。


    眨眼間,念朝夕身上的傷勢開始快速愈合恢複。


    但這可不是好事。


    在眼看念朝夕性命無虞之後,許婉清當即下令繼續催動大陣,可怕的折磨再次襲來。


    但讓她失望的是。


    念朝夕竟然一聲不吭,咬牙硬撐。


    “師姐,忘了告訴你一件事。”


    許婉清輕聲開口:“我雖不知道顧修去了哪,但我已有辦法,且派出手段,將顧修引出斬殺。”


    這話一出,念朝夕猛然瞪大眼睛。


    不可思議。


    卻聽許婉清說道:“顧修此人,最是重情重義,曾不止一次,為朋友血濺五步,這性子是好事,但有時候,卻也是最大的弱點。”


    “你想做什麽?”念朝夕咬牙問道。


    “不得不說,顧修很謹慎,甚至沒有和曾經的朋友有聯係,讓我安排的人手,始終無法調查到顧修的下落。”


    “但你說,若是他曾經的故人危在旦夕,且隻有他才能救援的時候,他還會繼續隱藏嗎?”


    許婉清臉上的笑容,格外溫婉,但說出來的話,卻讓念朝夕感覺通體冰寒:


    “正巧。”


    “若我沒記錯的話,五百年前,顧修曾對一人立下過大道誓言,要保那人後世子孫一次,顧修去了禁地,這道誓自然無法兌現……”


    “但你說,若是現在,顧修聽到了那人後世子孫將要遭遇滅門的時候。”


    “他會作何選擇?”


    這話。


    讓念朝夕通體冰寒。


    大道誓言!


    這是真真正正的因果束縛,修士若是違背誓言,此生修為必將有憾,而許婉清要做的,便是想要利用顧修這道誓約製,逼他作出選擇!


    若他真的重新修煉,且有大目標,那顧修必然不可再繼續躲躲藏藏,主動從陰溝之中走出!


    而若是他真的成為廢人,自然可以不管這道誓製約,但同樣的,也說明顧修此人,不會對青玄聖地構成威脅!


    這是陽謀!


    念朝夕看出來了,但心中卻也忍不住一陣惡寒。


    許婉清慈悲外表之下藏著的。


    是陰毒蛇蠍!


    “許婉清,你是不是忘記了,顧修當年許下那大道誓言,還是因為你許下的!”


    “你這個瘋子!”


    “你該死啊!”


    念朝夕終於無法繼續保持沉默,開口怒斥了起來,隻是可惜,對她的怒吼,許婉清臉上卻始終噙著笑意,滿意的轉身離去。


    她終於是。


    贏了自己大師姐一局了!


    接下來。


    她要做的,便是等待顧修被斬殺的好消息傳迴來。


    ……


    而與此同時。


    雲霄城,聽雨居,後院。


    正拿著鍛造錘揮汗如雨的顧修,終於吐氣開聲,重重砸下了最後一錘。


    這一錘。


    砸在了掠影劍上,同時也砸在了不負劍心身上。


    而也是這一錘。


    終於,還是將眼前的兩者徹底合二為一!


    “掠影不負。”


    “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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