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黃昏之際,高天養依舊是拎著一筐各色野菜迴來,他每天出去其實並不止挖野菜,更準確來講,挖野菜屬於順帶著的事,他的主要工作是割豬草。


    割豬草是能算工分的。


    一般都安排給村裏老弱病殘。


    具體工分不等,因為割一筐豬草不可能跟割十筐豬草,拿到同樣的工分。


    屬於按勞分配,多勞多得。


    高天養一般一天能割六筐豬草。


    拿兩到三個工分。


    這可不是什麽簡單的事,也不是毫無門檻的事,豬草並不是單獨特指某一種草,而是一大類,豬能吃的草都算。


    割豬草唯一門檻就是得認識豬草。


    不能把毒草割進去。


    雖然豬有一定的抗毒性,但畢竟是家養的豬,抗毒這方麵,肯定比不上那些野豬,太毒的草,或者帶毒的草吃多了,對豬本身必然存在影響,更容易生病之類,所以分辯豬草是必須要學的。


    然後喂豬的時候,負責喂豬的也會對豬草進行二次分撿,確保沒有毒草。


    南方毒物多,必須得謹慎一點。


    而高天養的那些野菜,主要來自於割豬草路上順帶著挖的,以及割下的豬草當中挑出來的,人可以吃的那部分。


    其他人也都是這麽幹。


    除非一整天都沒活,也沒有工分可拿,否則沒什麽人專門花時間挖野菜。


    看高天養迴來,高芸是趕忙上前迎接,從他手裏接過那筐野菜:“晚上煮了點粥,灶裏還有仨個烤紅薯,你先洗手喝粥,喝完粥再去吃烤紅薯,桌上有個鹹鴨蛋是專門留給你的,好就粥喝。


    這些野菜我來洗,你就不用管了。


    快去吧,我吃過了,別管我。”


    高芸她是真吃過了,閣樓冰箱裏剩了三個紅薯,一袋蜜薯,這些新鮮東西肯定沒那麽好保存,再加上她還挺懷念以前放在農村土灶裏烤的紅薯,賊香。


    所以晚上特地煮了鍋雜糧粥。


    烤了三紅薯,外帶四個小蜜薯。


    可以說是為了烤紅薯,而專門煮的那鍋粥,不然她都不想煮粥,挺費事。


    普通紅薯她吃了一個,小蜜薯吃了三個,剩兩個大紅薯,一個小蜜薯,現在胃裏是飽飽的,一點也不餓,說完她就拎著那籃野菜去井邊,準備洗野菜。


    必須得趁著太陽還沒完全落山幹完活,不然等一會天黑了沒法幹活,家裏既沒電線也沒燈,完整蠟燭都沒一根。


    隻有幾根蠟燭頭和一個煤油燈。


    油燈裏還沒有油,所以他們家晚上基本可以說是全黑暗狀態,除了睡覺沒啥能幹的,想加班幹活都沒辦法加班。


    而高天養並沒有覺得奇怪,畢竟他姐本來就挺勤快的,唯一有些糾結的是中午剛吃了那麽好的肉湯泡飯,晚上還有必要喝粥嗎?是不是有些太浪費了?


    另外就是鹹鴨蛋哪來的?


    鹹鴨蛋可比雞蛋都要珍貴,感覺是堪比豬肉的存在,他從小到大有記憶以來,隻吃過兩三次,還是全家吃一個。


    他能分半個蛋黃和四分之一蛋白。


    那鹹蛋黃裏滲出來的油。


    老香了,想想嘴裏都泛口水。


    甚至都有點懷疑自己剛剛是不是聽錯了,姐姐說的可能是鹹菜疙瘩啥的。


    因此高天養並沒有多問什麽,去廚房缸裏舀了點水,洗完手後,便從櫥櫃裏取出自己的碗,掀開鍋蓋準備盛粥。


    緊接著便被鍋裏的粥嚇了個踉蹌。


    臉色慘白,嘴唇發抖。


    並趕忙轉頭看向正在井邊洗野菜的姐姐高芸,一時間不知所措,更不敢盛鍋裏的粥,太可怕了,實在太可怕了。


    滿滿一大鍋粥,還賊厚,能立筷。


    這讓他想起了前段時間聽到的一個傳言,那就是附近某個人家,好像因為日子實在過不下去,當家的直接把家裏所有糧食都煮了,往裏倒了些老鼠藥。


    全家一起,臨了做個飽死鬼。


    這麽一大鍋稠粥在鍋裏,實在由不得高天養不害怕啊,家裏米缸剩的雜糧全都加上,估計也就隻能煮這麽一鍋。


    吃完不過日子了,要一起死嗎?


    殊不知,高芸隻是不想明天早上起來做早飯,所以特地多煮了點,這樣明天早上不也能吃嗎,要是放到她閣樓的冰箱裏麵,明天晚上也不用再煮粥了。


    一個人住又有冰箱保存東西,所以她一般都會多煮點,煮一次吃兩三頓很正常,如今又多了個弟弟,理所當然覺得得煮的更多些,不然恐怕不夠吃,畢竟這弟弟還挺能吃的,且正長身體呢!


    卻不想直接嚇到了高天養。


    又幾秒鍾後,高天養才想起來,他姐姐說她已經吃過了,嚇的當即放下手裏的碗和鍋蓋,跑到高芸麵前驚叫道:


    “姐,你什麽時候吃的晚飯?吃的什麽?吃了多少?你趕緊吐出來啊!”


    說著他還伸手去拽高芸。


    “大糞,對,我去給你舀大糞!”


    年前隔壁村有戶人家夫妻吵架,然後做妻子的一氣之下,吞了老鼠藥,被村裏懂行的人灌了糞水催吐才活下來。


    鬧得挺大,村裏人沒少嘀咕。


    高天養也聽過。


    所以,在他覺得家裏雜糧都被他姐姐煮了,他姐姐可能在煮的雜糧粥裏放了老鼠藥,並且已經吃過,想要跟他一起做個飽死鬼的情況下,自然會聯想到那個故事,以及想給高芸灌一點糞水。


    催吐之後保住性命。


    高芸剛開始還有點奇怪,更不明白她弟弟吃晚飯的時候,去舀大糞幹啥:


    “不是,你……你到底想幹什麽?


    是要給自留地施肥嗎,明天早上我去,你就別操心了,趕緊吃晚飯吧。”


    “姐,我還不想做個飽死鬼!


    你也別做飽死鬼好不好,趕緊喝點糞水催吐吧,我不想看到你死啊姐!”


    不得不說高天養年紀雖小,但懂的是真不少,看自家姐姐這時候還在催自己趕緊吃晚飯,就更覺得自己的猜測沒錯,她想在毒發前讓自己也喝那些粥。


    然後一起做個飽死鬼離開人世。


    可是他還不想死啊,他覺得他能再搶救搶救,都沒餓到浮腫的程度呢,多吃野菜啥的,應該能撐到村裏分糧吧。


    說著時,他已經略帶哭腔。


    太嚇人了,他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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