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玄跡緩緩放下茶盞,長歎一聲,道:“林掌門經營萬藥門如斯艱辛,費心竭慮,實為不易。”


    “既往之事,不若隨風而逝,一切向前,今日之境,兄當以通達寬懷。”


    “四海之內,率土皆王,天下之域,莫非國土。掌門既能識大體,國之厚報,自然不待言也。”


    寧拙見狀,站起身來,趨前叩首,肅然言道:“林掌門高義,實令人欽佩。”


    “昔年寧家困厄,幸蒙萬藥門鼎力相助,拯於危難,寧家世世不忘。晚輩感懷恩德,未能報效,今日有緣得見掌門,複蒙珊珊師姐多方照拂,拙無以為報,惟慚愧之深,無顏自容。”


    “今日事端驟起,情勢急迫,實屬偶然開掘,誤觸重寶,乃陰錯陽差,不意掀起軒然大波,令掌門開啟鎮山大陣,殺意滿布,晚輩恐難有生還,非所願也,誠屬無奈。”


    林珊珊頓時變色。


    她看向寧拙,神情複雜,怨氣四溢。


    她縱然涉世不深,但也是被林不凡著重培養,且生活在林不凡的身邊,耳濡目染。


    所以,寧拙這番話看似道歉,一說出口,林珊珊就知道,寧拙是在向她父親直刺一把利劍。


    林不凡麵上微笑,心中冷哼:“臭小子舌劍犀利,矯飾自身!”


    “純出於偶然,朱玄跡如何巧至於此?”


    表麵上,林不凡哈哈一聲,又說了一番場麵話,表示林珊珊失蹤,才有如此激進表態。


    這也是顛倒黑白。


    事實真相卻是林不凡先俘虜了寧就範,開啟了鎮山大陣,才令寧拙去綁架了林珊珊。


    寧拙當然不會任由林不凡如此抹黑事實,當即辯駁,隻是表麵聽來,仍舊是晚輩致歉的意思。


    兩人展開唇槍舌戰,聽得眾人起先還有饒有興趣。


    漸漸的,雙方言語交鋒,竟似要無窮無盡,綿綿不絕。


    朱玄跡聽得不耐煩,隻得伸手:“打住,二位打住!”


    他表示,爭吵無益,還是先去看看那琳琅映照壁吧。


    林不凡撫須微笑,一邊應承,一邊“溫和”地看向寧拙,心中冷哼:“小狐狸!”


    寧拙一臉慚愧之色,表示朱玄跡兄長教訓得是,眼角瞥向林不凡,心道:“老狐狸!”


    迴頭一看,就看到林珊珊瞪眼看著自己。


    寧拙展顏一笑:“林姑娘……”


    林珊珊扭頭:“寧拙公子,你勿要和我搭話。”


    林不凡心頭一暖,又道出一些實情:琳琅映照壁乃是靈寶,品級極高。就連他屢屢刺探,都始終沒有見到壁體。單單壁外的幾層陣法,就把他難住了。


    “這些陣法本身並非映照壁所有,乃是數位陣道先賢的映像出手,聯合布陣。”


    “我舉派遷徙過來,令原來山山神滲透了上百年,也隻是將最外的兩層陣法滲透,打造出了一個密道,聯通地下溶洞和府邸。”


    林不凡含蓄委婉地勸說眾人,不要對此行抱有太大期待,這座靈寶他始終都無法掌控。若是行動不利,並非是他林不凡不願意配合。


    寧就範撫須,一臉肅容:“若如林掌門所言,映照壁中蘊含無數先賢的手段,這就太厲害了。我們此行,若是惹怒靈寶反擊,恐怕都有性命之危了。”


    朱玄跡聽了這話,微微點頭,這也是他心中的擔憂。


    於是,他扭頭看向身旁的沈靈殊:“還請沈前輩出手,在我們此行之前,卜算一二!”


    沈靈殊點頭:“這本是我得令來此,助你一臂之力的地方。”


    寧拙頓時好奇地看向沈靈殊,心道:“卜算?”


    卜算乃是修真百藝之一,他對這門技藝也是向往很久,今日見到一位修士,頓感新奇。


    “這位沈前輩不僅有元嬰級別的修為,且能被南豆王室派遣過來,必定是相當擅長卜算的。”


    “待會得到機會,定要和他好生親近!”


    沈靈殊頓時心頭一跳,產生些許不妙之感。


    他麵色凝重了一些,暗道:“行動之前,就有預感,莫非此行相當不順麽?”


    他原本隻想出八成力,現在被這預感一擾,頓時下定決心,要全力以赴地卜算一次。


    當即,他從儲物腰帶中取出了看家的法寶——一把元嬰級數的算籌。


    寧拙目光炯炯,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元嬰級別的大修士在他麵前推算。


    沈靈殊目光深邃,輕撫手中算籌,開口道:“諸位氣運不齊,吉兇參半,待我一一算出,再集合統算,方可探明此行之天機。”


    眾人皆無異議。


    沈靈殊凝神片刻,先看向寧就範,伸手虛抓,捕捉到寧就範身上的氣息,投放到算籌之中。


    他拋出算籌。


    算籌散發點點玄光,飄飛半空,最終懸停。


    沈靈殊算出結果,對寧就範道:“你有貴人扶持,命中藏福。然前段時日氣數有變,乃外力催發的改運,情緣摻雜其中。”


    寧就範麵色微紅,便問:“我曾聽聞,冒然改運會有反噬之憂,是否……”


    沈靈殊搖頭,寬慰道:“此並非你主動改運,已有施法之人替你分擔,無須擔憂。”他轉向寧拙,繼續測算。


    不久,他眸光如冰,直接道:“寧拙小友,你氣數平穩,平平無奇,然則安穩之中,亦有潛藏之機。”


    說完,他又測了林珊珊:“林珊珊小友,汝命藏家居氣,近時不宜遠行。外有風霜寒露,內有餘溫護持,守於堂內,方能養氣壯元。”


    林珊珊神色微變。


    沈靈殊又為林不凡測算,神情微肅,沉聲道:“林掌門,汝命富貴充盈,然靜則不安,動則轉吉。天地間陰陽流轉,靜久動必現。若今不動,災禍難避,興衰成敗,皆在一念之間。動以趨吉,庇護萬藥門根基,方合天命。”


    言下之意就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這話頓時讓林不凡心有觸動,將目光投向了寧拙。


    寧拙:……


    最後,沈靈殊看向朱玄跡,投出算籌,有了答案:“朱道友,你乃勞碌之命,天賦奇才,然艱難方能成大功。勞而有功,日後大業顯達,然此行多須忍耐,成敗係於微末。功名背後,須有極忍之心,方不違天道。”


    算完所有的人,沈靈殊口中默念神秘口訣,蓄勢良久,方才再次投出算籌。


    算籌在半空中相互組合,形成各類圖形,讓其他人看了,隻覺得眼花繚亂。


    寧拙緊緊盯了一會兒,就有頭暈目眩之感。


    最終,沈靈殊收斂算籌,環顧四周,低聲道:“依諸位命數,此行吉中藏平,無驚無險,波瀾不驚,自有接應。然天道多變,收獲或不及預期,唯需放寬心境,方得天時地利。”


    眾人皆屏氣凝神聆聽。


    寧拙滿懷敬意,恭維道:“沈前輩測算之術,著實通透高明,晚輩目睹,心生欽佩!”


    哪知,沈靈殊冷冷地道:“寧拙小友,須知命中有定,天機不可亂言,今後切勿靠近我。”


    寧拙:???


    既是卜算功成,有了這樣的結果,眾人便開始了行動。


    林不凡本想將林珊珊留在原來山上,結果後者執意前往,說要親自救援大師兄令狐酒,林不凡也便由著她。


    林不凡開啟秘密山道。


    這條正是寧拙從地下溶洞,進入原來山的那條。


    他也算是順著原路返迴了。


    眾人直接進入了陣中陣,一片迷霧,白茫茫遮蓋四野,充斥人目。


    林不凡施展手段,揮舞長袖,就見白霧滾滾翻湧,迅速轉淡。


    眾人正看到一個門戶隱隱現出時,一位清瘦身影穿透霧氣,手持長劍,走到眾人麵前來。


    正是令狐酒。


    “師父,還有各位貴客,且稍駐足片刻。”令狐酒灑脫一笑,忽然劍指寧拙,“容我先劍挑一人!”


    “寧拙,來和愚兄比試一番如何?”


    “令狐兄長,何出此言?”寧拙臉色微變,感到不解,“我和貴派的誤會已經解了。”


    令狐酒卻微笑搖頭。


    林不凡撫須,忽道:“不,你不是酒兒,伱隻是他的一番映像。”


    “令狐酒”點頭,坦然承認:“我本體已被接引,前往更深層去了。留下我來,專為一件事情。”


    說著,他將目光投向寧拙,戰意非常強烈。


    寧拙仍舊不解,表示這絕非是令狐酒的命令,他絕不會這麽對待自己。


    沈靈殊忽道:“原來如此,這便是接引了。”


    寧拙啊了一聲,總感覺沈靈殊這位卜算的大修士,有點針對自己。


    朱玄跡催促:“那就搞快點,寧拙,和他一戰。”


    林珊珊抿嘴一笑:“忽然間,能看到大師兄和寧拙公子一戰,即便不是大師兄本人,也真是讓人期待呢。”


    她對寧拙的行為十分氣惱,心中期待“令狐酒”好好教訓一下大頭少年。


    林珊珊這樣的態度,林不凡自然更不用說了。


    寧就範撫須:“小拙,那就去戰!讓諸位看看我北地男兒,寧家的風範!”


    寧拙露出苦笑,寧就範對他很有信心,他卻深知,令狐酒很不簡單,連人命懸絲神通都會被令狐酒察覺,其人一定潛藏了很多東西!


    “兵兇戰危……”寧拙還抱有僥幸,不想隨意開戰。


    這時,五行神主的聲音傳到眾人耳畔:“寧拙小子,快和令狐酒一戰!”


    “我和寂寞老弟打賭了。”


    “你要是打輸了,你就別進來了!”


    寧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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