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宜還是第一次見陸硯這副漠然無解並且充滿了求知欲的眼神。


    她的唇角揚起一抹小得意,輕聲道:“是希芸姐教我的,說國外都流行這個說法,總共有十二個星座,可能通過星座預測一個人的命運和性格特點,是不是很神奇?”


    陸硯大概懂了,把鋼筆放迴盒子,眉頭微挑,“哪裏神奇了,不就是和十二生肖的意思差不多麽?”


    沈清宜愣了一下,隨後點頭,“大概吧。”


    “不準。”


    沈清宜知道他根本不可能相信這些玄學的東西,沒有出聲反駁。


    “我母親用生辰八字給我算過命。”陸硯說這句話時,清逸的眉眼下意識變得銳利了幾分。


    沈清宜察覺到他的神色有幾分不悅,一時不知道他是因為想起錢桂花,還是因為命格算得不準。


    “本身就沒有什麽科學依據,不準也正常。”


    “可偏偏我母親信。”


    沈清宜記得陸彩晴說起過陸硯的童年,想起來不免為他一陣心寒,“是她愚昧。”


    陸硯看著妻子眼中藏都藏不住的疼惜之色,陡然升起的幾分戾氣頓時散盡,唇角彎起,“嗯。”


    沈清宜走過去,捧起他的臉,溫柔的語氣中帶著幾分輕哄,“你要相信我和我爸爸的眼光,你的命是最好的。”


    陸硯經常看到妻子用這語氣哄安安。


    明明有時候是那小子先故意做錯事,例如拆了電視機的天線,明裏暗裏讓韓蘭芝難堪,怕被人先告狀,他都會搶先一步跑到沈清宜麵前,十分誠懇,聲淚俱下的認錯。


    妻子是個感性的人,見到這副情景哪裏還舍得責備。


    其實這種伎倆,他也是天生自帶的,隻不過從來沒有人這麽哄過他。


    他心情稍好了一些,“當然是好的,那算命先生說我是麒麟命,貴不可言,還說要是有人想與我相爭,氣運就會被我吸盡。


    所以每次我大哥不順時,我母親都會怪我,甚至逼我相讓。”


    錢桂花有多偏心,沈清宜是見識過的,她將陸硯的頭輕輕抱在懷裏,“還好她蠢,你才不聽她的話,否則你娶了陳海霞,我就沒機會了。”


    陸硯怔然,頭靠在她懷裏半晌沒動。


    一種奇怪的歡愉感瞬間將他心中騰起的那一抹煩悶全部抹殺,隻剩下一種讓他發瘋的歡喜。


    妻子就那麽喜歡他?


    仿佛不嫁給他,就遺憾萬分一樣。


    “嗯。”陸硯按捺住心中翻湧的情緒,雲淡風輕地迴應了一聲,頓了頓又開口解釋,“即便她對我好,我也不會娶陳海霞。”


    沈清宜眨了眨眼,“為什麽?”


    “我想娶誰,沒有任何人可以強迫又或者攔得住,就算是教授讓我娶陳海霞我也不行。”


    雖然那時候他不知道什麽叫喜歡,但關於沈清宜的任何事他都不想拒絕。


    聽到這話,沈清宜心頭一悸,卻又覺得好笑,“我爸是瘋了麽,讓你娶陳海霞?”


    陸硯抬頭看著妻子揚起的嘴角,小聲辯解道:“那我不是打個比喻嘛。”


    沈清宜聽他的語氣,似乎心情好了些許,將他從懷裏放開,正要讓他早點迴屋休息,就聽到他失魂落魄的輕歎了一聲。


    她以為陸硯還在因為錢桂花的事而傷感,在他旁邊並排坐下,“不要去想那些不開心的事,我和安安會對你好。”


    被自己的親生父母這樣對待,心情難過是肯定的,她特別能理解。


    母親這幾年的巨變,都讓她備受折磨,更別提陸硯從小就遭受這樣的待遇。


    陸硯沒有迴答,坐在那裏,長睫微垂,落寞中帶著些許的隱忍。


    她還從來沒見過陸硯這麽認真的傷感。


    陸硯傷什麽感?從他記事起,對於家人就沒有過一絲期待,那麽自然也沒有什麽失望可言。


    他不過是從剛剛說生辰八字這件事件中得到點靈感,還想聽她再哄哄自己而已。


    最好是今天晚上能把他留下來。


    果然沈清宜心軟了,坐過去和他靠近,仰著頭,笑著問他,“我有一個畫本,你想不想看?”


    她想轉移陸硯的注意力,就像他轉移安安的注意力一樣。


    這樣他就能一個情緒跳到另一個情緒了。


    陸硯點了點頭,“嗯!”


    沈清宜起身,走到櫃子旁邊,打開櫃子,從裏麵取出一本a4的筆記本,走到陸硯麵前,將本子遞給他,“給你。”


    黃色的硬紙麵殼,沒什麽特別的,看上去有些年了。


    他打開第一頁,就愣住了,畫的是他,修長挺拔的身形,穿著一件藍色的雙排扣長款風衣,腳下踩著一雙短款的軍靴,下巴微揚,雙手放在皮帶扣上,那種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中二氣息撲麵而來。


    這種姿勢和表情陸硯從未做過,因為他看著就覺得有點羞恥。


    但不得不說,妻子的想象力超凡。


    翻開第二頁,是另一套衣服,短款黑色夾克,深藍色牛仔褲,單手倚在一棵樹旁邊,一條腿彎曲疊加在另一條站直的腿邊,潮到陸硯根本不忍直視。


    第三頁,第四頁……幾乎都是他。


    擺著各種炫酷的姿勢,穿著各種不同的衣服,等他再往後翻時,看到了另一個人。


    夏熹悅穿著米白色的長款風衣,黑色的高領毛衣,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立在一座銀色的鏤空塔下,衣角翻飛,如同電視裏的翩翩貴公子。


    陸硯嘴角的笑意凝固,手上翻頁的動作停頓。


    沈清宜問他,“怎麽了?畫得不好麽?這是我第一次去錢老那裏學習三個月之後的作業。


    他還因為這本作業狠狠地誇了我呢。”


    陸硯抿了抿唇,“你往後能不能隻畫我?”


    末了又補充了一句,“什麽姿勢都可以。”


    雖然他這輩子也不可能做畫上的那些姿勢和表情。


    沈清宜明白了,這家夥又暗戳戳的計較上了,陸硯的腦袋這麽軸的嗎?明明和他解釋過,她和夏熹悅根本不可能。


    她拿過陸硯手上的畫本合上,“除了你就他長得順眼點,而且他的模樣適合這套衣服,我真沒別的想法。”


    “你都沒畫我穿這套衣服的樣子,怎麽確定隻有他適合?。”


    就夏熹悅站在那兒雅正端方,他就各種搔首弄姿,要是沒對比,他對這些姿勢也沒什麽偏見。


    見沈清宜不說話了,陸硯唇角微勾,“你要能證明一下對我有想法,我就相信你對他沒想法。”


    沈清宜下巴微揚,明白了,這男人分明是千方百計故意找罪受。


    她將畫本放在旁邊的桌上,走過去,摟住他的脖子,唿吸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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