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斯?!!”


    維瑟米爾和艾林幾乎同時,難以置信地驚唿一聲。


    “應該是叫這個名字吧?”胖胖的女祭司被兩個獵魔人難以置信的語氣,搞得都有點不確定,“怎麽了,艾林爵士,維瑟米爾大師,你們狼學派沒有這個人嗎?”


    “有的,有的,謝謝。”維瑟米爾迴神,道了聲謝。


    “沒事,”胖胖的女祭司理解地擺擺手,“他的傷很重,不過南尼克祭司已經讓人去請伊安娜大祭司了,所以你們也不用太擔心,肯定不會有事的。”


    “謝謝,謝謝……”


    在維瑟米爾和艾林的感謝聲中,胖胖的祭司離開。


    他們也徑直向那間手術室走去。


    “維瑟米爾,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修斯、邦特和弗雷德應該是跟著同一個遊曆導師的吧?”艾林臉色難看地問道。


    “嗯,”維瑟米爾同樣皺著眉,“狼學派和貓學派的學徒鬥技大賽後,凱爾莫罕已經沒有普通獵魔人了,有閑暇又沒有離開的,就隻有丹提大師。”


    “修斯、邦特和弗雷德都是跟著丹提大師進行遊曆試煉的。”


    那麽問題來了……


    修斯重傷,被萊莎救了迴來,那邦特、弗雷德呢?丹提大師呢?


    “不應該的,不應該會出現這種情況,”維瑟米爾蹙著眉,喃喃自語著連連否定,“不論是普通獵魔人,還是獵魔人大師,遊曆試煉帶學徒的時候,極少會接危險的委托……”


    “更是完全不會接涉及大型魔物的委托。”


    “第一年的時候,甚至在路線的選擇方麵都會選一些大路,接一接城市裏清理下水道,村莊內消滅水鬼的簡單任務。”


    “丹提陸陸續續也帶過不少剛通過高山試煉的獵魔人,也是經驗豐富的獵魔人大師,不應該不曉得遊曆試煉的潛規則。”


    “怎麽會搞成這個樣子?”


    維瑟米爾不理解,丹提帶著三個下山的獵魔人,到底怎麽瞎搞,才會出現這麽嚇人的事件。


    修斯、邦特和弗雷德也都隻是普通的獵魔人啊!


    難不成他們也能在半路招惹上大獅鷲、狂獵和邪神?


    艾林也在皺眉思索。


    丹提大師他認識。


    高山試煉之前,因為他的實力已經與修斯、邦特和弗雷德有了斷檔性的差距,維瑟米爾便讓他在高山試煉前的幾天自由活動。


    當艾林想走出凱爾莫罕,去野外狩獵魔物提升實力的時候,脫不開身的維瑟米爾就是請的丹提,陪同他外出。


    他對丹提的保守記憶猶新。


    不僅找到了類似小霧妖、孽鬼這種小魔物的蹤跡不讓他深入,丹提甚至都不讓他離開古海要塞太遠。


    那五天——艾林記得很清楚——他總共也就殺了十二隻水鬼,平均一天兩頭。


    就這麽說吧……


    要是丹提代替維瑟米爾成為艾林的遊曆導師,他就不可能允許艾林狩獵和捕獲大獅鷲,更不可能允許他在五月節那天,騎馬衝向妖靈。


    他甚至可能在埃爾尼。克拉爾他們被化形封器咒變成玉像,掠走之後,都不會聽艾林的,去埋伏威戈佛特茲。


    因此。


    艾林與維瑟米爾有相同的疑惑。


    若是其他獵魔人大師,譬如暴躁的狩魔兵團副團長阿瑞斯托大師,還有路遇不平,拔刀相助,結果暴脾氣上來,惹上某個大boss的可能性。


    但丹提,一個比維瑟米爾還保守,恪守“戰鬥總是在戰鬥前就結束”的狼學派標準獵魔人大師,怎麽會造成這麽嚴重的後果,現在還生死不知?


    “噝噝~”


    一股濃重的鐵鏽味,混雜著福爾馬林、乙醚與酒精,順著環繞神廟的山風吹了過來。


    艾林抽了抽鼻子,漸漸放慢的腳步。


    梅裏泰莉神廟的手術室到了。


    南尼克等一群祭司也是剛到手術室。


    被白布遮住的木門中,傳來準備手術的命令和唿喝聲。


    “天哪……還是個孩子……”艾林聽見有女性的聲音在驚唿,應該是拆去了修斯臉上的紗布。


    “狼學派的獵魔人,據說和艾林爵士是同一批次通過試煉的……把剪刀遞給我……茜拉雅……”


    “……剪刀,吉塞拉女士……”


    “……啊……這傷口都被水泡白了……和艾林爵士一起通過的……難怪……獵魔人的試煉可真是……都還是孩……”


    “噤聲!不要亂說話!”


    南尼克嗬斥了一聲。


    之後便隻有“哢嚓哢嚓”剪刀剪開布匹,以及利器劃過皮膚的聲音。


    艾林和維瑟米爾麵色凝重的對視了一眼。


    “祭祀們在聊天,至少說明沒有生命危險……”維瑟米爾安慰道。


    艾林點點頭,深吸一口氣,輕輕走到手術室門口,拉開白色的簾布。


    “咚咚!”


    木門被輕輕敲響。


    “狼學派的艾林和維瑟米爾,可以進來嗎?”


    手術室裏沉默了幾秒。


    “請進!”南尼克道。


    艾林看了維瑟米爾一眼,推開了門。


    刹那間,福爾馬林、乙醚與酒精的味道直接壓住了濃重的血腥味,撲麵而來。


    艾林握住門把的手滯了滯,推開了門。


    一進門。


    南尼克微微頷首,萊莎走過來,擔憂地看著他。


    冰冷的病床上,數月未見的修斯臉色蒼白得仿佛一個死人。


    一道猙獰的傷口開在額角,血肉翻開能看見慘白的頭骨。


    身上的傷勢更加慘烈,利爪刮出的傷口到處都是,還有獸類的咬合傷,漆黑模糊的酸液腐蝕傷……


    全身上下,額角見骨的傷勢,竟然是受傷最輕的地方。


    “嘎達嘎達~”


    艾林不知何時捏緊的雙手,指骨在摩擦。


    “艾林……”走過來的萊莎,伸出兩隻手,“修斯沒事的,看著很嚇人,其實沒有生命危險。”


    感受著雙手被包裹住地溫暖,艾林低頭看著萊莎,深吸了一口氣,輕聲問:


    “萊莎,修……修斯,你是在哪找到的?”


    維瑟米爾也從修斯的慘烈傷勢收迴視線,凝視著萊莎。


    熔金的獸瞳不安地閃爍。


    見艾林沒有立刻將她的手甩開,萊莎心裏莫名地鬆了口氣,正色道:“在拉·瓦雷迪,維吉瑪和艾爾蘭德中間,靠著龐塔爾河的一個小村子。”


    “伊安娜大祭司安排我去維吉瑪……做一些事情,迴程的時候路過拉·瓦雷迪,休息了一夜。”


    “今早正準備迴來的時候,村子裏的漁夫忽然大喊著釣上來了一個人,抬迴村子一看,發現是修斯。”


    “至於其他人……”


    萊莎微蹙秀眉,搖了搖頭:“村民們運過來的隻有修斯,我見他傷勢很重,緊急包紮,又用神術止血之後,就連忙趕迴來了。”


    “還應該有其他人在嗎?”


    “是的,應該還有三個人,三個狼學派的獵魔人……”艾林麵色沉凝地和維瑟米爾對視了一眼。


    萊莎聞言,抿了抿嘴唇:“抱歉,當時修斯傷勢很重,我急著迴來,就沒有去河道那裏……”


    “這不怪你,”艾林搖搖頭,打斷了她的自責,“修斯能活下來,還要多虧了你。”


    他剛剛看了。


    以修斯現在身上的傷勢,要不是遇到了萊莎,在拉·瓦雷迪稍稍耽擱些時間,必會死於非命。


    萊莎鬆了口氣,嘴角微微上挑了一瞬,立刻壓平。


    “萊莎,你認識修斯?”維瑟米爾突然出聲,疑惑地問。


    “前幾個月,我送……”萊莎瞥了周圍屏氣、豎起耳朵的老幼祭司們一眼,不自然頓了頓,“薇拉女士送我來神廟之前,見過幾麵,所以認識。”


    所以不是修斯自己說出了身份……維瑟米爾頓時感覺有些棘手。


    他還以為是修斯被救醒後,自己說出的身份。


    這樣或許還會有其他人的下落。


    但現在……


    “咄~咄~”


    祭司或者說神廟的醫師,用鋒利的手術刀剜去泛白流膿的腐肉,以及被酸液腐蝕壞事的皮膚後,正用針線縫合傷口的血肉。


    鋼針刺穿皮膚,發出穿過堅韌牛皮的異響。


    修斯的眉毛不安地抖動,嘴唇抽搐,似乎感覺到了痛楚,不過就是沒有醒來。


    “……額頭不規則割傷……右臂上側橢圓狀瘀斑……”維瑟米爾走近,暗金色的貓瞳在修斯的傷口上掃視,又輕輕嗅了嗅,“落水後,被激烈的水流衝撞到鋒利的岩石……”


    “有水鬼的味道……為了躲避水鬼,意外撞在了河底的鋒利石頭上……應該就是這個時候,被撞暈了……”


    “……淤青消解的速度……差不多就是今早天剛亮的時候發生的……”


    維瑟米爾側向退一步,躲開不自覺後退一步的醫師。


    他看了跟上來的艾林一眼,又掃過對他們的行為沒有發出異議的祭司們,視線繼續往下分析:


    “……手臂犬類咬痕……從下到上的撕裂傷……這個深度和大小……應該是普通的狼……”


    “……背部腐蝕痕跡……被水流衝淡很難分辨……”


    “……肩部洞穿傷……但傷口有偏斜……攻擊應是衝著心髒來的,昆恩護盾破碎偏移了攻擊……”


    “……應該就是發出這道攻擊的主人拖住了丹提……不……應該說是丹提拖住了它……”


    “……腿部纏繞擦傷……”


    ……


    艾林認真聽著維瑟米爾的分析。


    在獵魔人這個職業上,他差不多已經快做到了極致。


    劍術、法印他無一缺漏,劍術或許還欠缺一些,但法印於並不專精於此道的狼學派而言,卻已經是獵魔人大師的平均水準。


    唯有怪物學,尤其是從傷口的痕跡,判斷攻擊者的身份,這類需要大量實踐的,又無法被狩魔手記認定、收錄和升級的專業知識,他遠遠不如維瑟米爾這些經驗豐富的老獵魔人。


    待維瑟米爾分析完,艾林眼角餘光覷了覷手術室裏的祭司和醫師,用隻有兩個獵魔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問:


    “維瑟米爾,你覺得他們遇到了什麽?會是男巫嗎?”


    剛剛維瑟米爾那一通分析中並沒有和術士常用法術相關的創傷,但一個謹慎的獵魔人大師帶領的隊伍,被重創得實在太詭異了。


    把嫌疑人往男巫那裏靠,多半沒錯。


    “我不太確定,”維瑟米爾收迴視線,猶疑道,“看著不像是男巫造成的傷勢,但也不一定……”


    畢竟,傷口也是可以偽裝的。


    修斯的實力並不強,敢於襲擊一個狼學派獵魔人大師的男巫,用點手段在修斯身上刻意製造些傷口並不難。


    說不準,修斯都是男巫故意放出來的,隻是誰也想不到,他居然能恰好遇到萊莎。


    “不過群狼和刺破昆恩的貫穿傷,更像是能利用與生俱來魔法,操控領地內動物和植物的鹿首精,他召喚了狼襲擊修斯,又用從地下翻出的鋒銳枝條,刺穿了他的腿,但……”


    維瑟米爾語氣頓了頓。


    “但什麽?”艾林問道。


    “但這塊腐蝕很奇怪,”維瑟米爾指著修斯身上被剜去猙獰黑疤,露出的傷口,“能造成如此深邃的腐蝕,無論是動物還是植物,或者應該說魔物,都不該是鹿首精能操控的……”


    “有可能是修斯逃跑時遇到的另一隻魔物?”艾林也沒有堅持男巫的說法,畢竟術士手段繁多,扣著這點不放,就沒有討論的必要了。


    而且現在細想,雖然術士依舊很可疑,但對於一向瞧不起獵魔人的高傲術士而言,如此刻意隱藏行跡,也不像他們一貫的作風。


    可換句話來說。


    經驗豐富的丹提帶著三個剛下山的學徒,一頭闖入鹿首精的領地,更奇怪。


    在獵魔人世界的體係中,類似與半神的鹿首精,領地一般都在遠離人煙的荒郊野嶺。


    丹提大師怎麽可能會帶修斯他們,這麽深入?


    “有可能吧。”維瑟米爾頷首,沒有否認,“具體是什麽襲擊了他們,還是得等修斯,可是……”


    他的眉毛擰成了一團愁雲,低頭附在艾林耳畔,小聲道:“修斯的手術估計還要不少時間,或者先飛去拉·瓦雷迪,尋尋邦特、弗雷德和丹提的下落?”


    飛去拉·瓦雷迪……


    艾林凝眸在千瘡百孔的修斯身上,思索了一會兒才搖了搖頭。


    “等等伊安娜嬤嬤,她應該有辦法,能讓修斯提前醒……”


    “踏踏踏~”


    倉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兩個獵魔人大師的交談被打斷,同時看向了門口的方向。


    伊安娜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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