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關,小樓,二樓。


    當寒蟬上樓之後,二樓的場景出現在它眼前。


    成百上千麵鏡子擺放在不同的地方,以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形態擺放著,鏡子之間用紅線連接,紅線上掛著銅鈴。


    任何一處紅線搖動,都會帶動銅鈴響動。


    而絕大多數鏡子,都對準了一個地方。


    角落裏的寒蟬死死盯著那裏,翅膀微微顫抖,隨時可能一躍而起。


    那裏,有一隻鬼。


    準確來說,是都護府地藏的魂魄。


    他由人軀入鬼道,墮入無間煉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地變中苦苦捱了二十年。


    前些日子,他也曾登門拜訪所長,還替所長提升了境界。


    如果不是江白及時趕迴,後果不堪設想。


    這一次,江白迴不來了。


    被無數鏡子照著,地藏神色自然,開口說道,“上次匆匆一別,小僧甚是想念,心中依舊有許多疑惑,還請施主解答。”


    無數鏡子背後,傳來所長的聲音,


    “何苦搞成這個樣子?”


    顯然,所長正在和地藏溝通,做最後的努力。


    他們本就不是敵人,沒必要弄成眼下這個樣子,也許有更好的解決方法。


    地藏歎了口氣,


    “小僧如今人不人,鬼不鬼,天上無路,地獄無門,隻能出此下策,施主莫怪,這世道,一點不由人。”


    “我倒不是怪你,隻是你這樣做...哎...怎麽和你說呢?”


    鏡子後麵,傳來撓頭發的聲音,所長苦惱道,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做的事,是因為別人想讓你這麽做,你才會如此順利,否則,換做其他任何時候,你都沒有機會站在我麵前。第四研究所隻是在利用你...”


    “施主,人這一生,被天地所用,和被其他人所用,又有什麽區別?”


    地藏不為所動,固執己見,


    “自己有自己的用處,足矣。”


    “不一樣,他們利用你,不會讓你的目的實現,而是為了實現他們的目標。”


    所長飛快說道,


    “你想渡我,他們隻想攔住我,有人想讓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有人隻是想讓我早點死...”


    所長說話的同時,第二層的地板、天花板開始亮起金光,無數文字緩緩浮現。


    他的境界確實跌落了,實力也大不如前,不代表所長沒有任何手段。


    人係no.49【善辯】。


    真言【言必行,行必果】。


    如果地藏無法說服所長,甚至被所長說服,他便會改變主意,不再出手。


    可惜,雙方的境界差距實在是有些太大了。


    “施主,小僧聽不懂這些。”


    地藏左手做拈花狀,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


    “施主確實善辯,小僧技拙,隻能出此下策,施主見諒。”


    話音剛落,無數金光粉碎,那些布置好的文字化為虛無。


    鏡子後,所長輕咳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以諸多手段布陣,再用鏡子問心,發動真言。


    所長將他能做的都做到了極限,即便如此,也隻拖延了地藏不到五分鍾的時間。


    “施主,我的時間不多了。”


    談判破裂,地藏決定動手,鏡子裏,一道人影緩緩浮現。


    他雖是魂魄,可依舊受到都護府死亡禁地的限製,想要強行出手,便要付出代價。


    滿屋的鏡子開始搖晃,鏡子上的裂縫越來越多,人影也越來越清晰,甚至能看見他身上的袈裟。


    地藏的七竅開始冒出黑煙,他那張慈善的臉扭曲起來,竟然有幾分妖邪模樣,分不清是佛是魔。


    他低喝道,


    “施主,苦海無涯,小僧渡你過這苦海,莫要迴頭!”


    “切記,逆天而行,生死有命!”


    說著,一道光芒從他兩掌之中飛出,璀璨奪目,道則浮現,狹小空間之內,異象頻生,似有天女散花,漫天神佛若隱若現。


    隻要沐浴在光芒之中,便可一步登天,強行升華三次,直達‘逆天行’的境界。


    至於能活多久...因人而異。


    換做江白,被這一擊命中,說不定能活蹦亂跳到天荒地老,還要謝謝地藏。


    以所長的身體狀況,恢複到三次升華【逆天行】,最多活不過三息!


    而這三息,已經足夠地藏完成自己的心願!


    他要借助重返巔峰所長的‘天問’,去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看著對方強行出手,所長猶豫了一下,最終沒有選擇向外求援。


    在這世道之中,每個人都有可能身死,沒有誰是不能死的,包括所長自己。


    他是帶著這樣的覺悟,走上的這條路。


    如今,動亂四起,局勢緊急,空天帝東奔西走,江白被困葬地,人王昏迷不醒...


    算算時間,也該輪到自己了。


    和這一路同行的人相比,所長能走到今天,已經是幸運至極。


    所長放棄了搖人,卻沒有放棄掙紮,依舊在自己能力範圍內想辦法活命。


    他早就知道,地藏魂魄會再次找上門來,而對方的目標不是江白,而是自己!


    準確來說,佛子與魔子,他們各自有各自的目標。


    魔子想要殺死江白,佛子則想要渡化所長。


    所長如果繼續跟在江白身邊,隻會給兩人增加危險,最後都難逃一死。


    未來的路還很長,很難。


    所長把希望賭在江白身上,因此,他希望江白能走的更遠一些。


    鏡子背後,所長移動的速度並不快,可那道光芒卻一直被誤導,沒能追上他。


    可這樣逃來逃去,也隻是逃得過一時,逃不過一世。


    當光芒把所長逼入死角時,他臉上露出慘淡的笑容。


    哪怕不需要【天問】,所長也知道,自己這次在劫難逃。


    這一刻,他的生命距離結束可能隻剩三息。


    光的速度,超越了一切。


    就在光芒即將落在所長身上的最後時刻,陰暗的角落裏,飛出一道黑影,攔在所長身前。


    戰鬥前後,沒有人能關注到這隻蟬,因為有人替它遮掩了天機。


    那人的手段很高明,也很巧妙,哪怕地藏魂魄也無法發現。


    而此刻,在最不該出意外的時刻,意外出現了。


    這道光芒落在寒蟬之上!


    刹那間,小樓響徹蟬鳴。


    “知了——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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