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曆1446年4月29日,距離那場命運之戰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


    飛流堡城外的港口如今已經掛滿了齒輪太陽旗與黑曜石鳶尾花旗,港口的旅館幾乎要被商旅和各郡的民意代表們填滿。


    諸多地方上的頭麵人物,更是自費坐船前來飛流堡。


    他們指揮著仆從或家人將行李從駁船搬上港口,大大咧咧地朝著城中行進。


    榆樹與柳樹包裹著鵝卵石與條石鋪就的廣場,身穿黑色齊膝夾襖的士兵扛著斧槍與聖銃,四人一組在街角巡邏。


    涇渭分明的另半邊街角,三五個身穿鎖子甲的公爵軍山民步兵坐在酒桶上,醉醺醺地玩著骰子和紙牌。


    提著一個輕巧的手提木箱,戴著翻簷氈帽的青年跳上碼頭,兩眼放光地掃視著眼前的建築和行人。


    他的身後立刻傳來了提醒的咳嗽聲,青年才後知後覺地轉身,堆起笑容扶著咳嗽的那位老修士下船。


    跟著這位德高望重的老修士,身後同船的民意代表們陸陸續續走下了甲板。


    先是另一名長袍黑衣中年修士以及他的僧侶隨從,然後是身穿夾襖和坎肩的工匠、市民、商人和他們的學徒與小夥計。


    走在最後的,則是穿著長套衫,踩著長筒襪與木底鞋的農民。


    “太美麗了,飛流堡。”那農民忍不住感歎起來。


    一旁的商人則是嗤笑一聲:“還是看看遠處的教堂吧,在這裏住上三天,你會恨這個地方的。”


    “比咱們急流市原先的港口還大,就是太空曠了,浪費,而且教堂太多。”叉著腰,穿著午夜藍綢袍的公證人先生站在路沿指點江山。


    那名老修士則朝著引導他們的美格第夥計發問:“接引我們的人呢?我這老腰可站不了太久。”


    “我已經通知了,最慢兩刻鍾就到。”商會夥計陪著笑臉說道。


    這些人都是來自下瑞佛的民意代表,實際隻有9個,剩下的20多人是他們的隨從、護衛與候補代表。


    他們此行的目的也很了然,參與千河穀建國的立憲會議。


    在擊敗了孔岱親王並占領了飛流堡後,霍恩與墨莉雅提並沒有立刻在飛流堡宣布立國。


    而是先集體聯合致信全千河穀,要求各個郡選出5-9名民意代表來飛流堡共同商討國是。


    並且墨莉雅提還在信中約法三章,第一,各級教會超出本金的高利貸利息不用還。第二,釋放牢獄中所有因為傳播胡安諾派思想的修士與教士。第三,寬恕所有參與過戰爭的武裝農。


    這約法三章有效地製止了戰爭後各地的騷亂。


    在發出聯名信後,救世軍和公爵軍就一前一後離開了飛流堡,僅留下駐守治安的軍隊。


    畢竟孔岱親王這邊主力被清掃,在北芒德郡與芒德郡,還有卡夏郡都還有殘餘的反對勢力呢。


    救世軍向南繼續清剿盤踞卡夏郡的普茨裏奧,而公爵軍則需要返迴老家,打退碎石原的貴族聯軍。


    孔岱親王和敕令連都敗了,這些助戰的荊棘園勢力自然沒什麽好說的。


    普茨裏奧迅速賣掉了前線的雇傭兵,帶著自家騎士和國土傭仆們帶著從卡夏郡搶來的財物,一溜煙逃了出去。


    到4月中旬的時候,霍恩就成功光複布拉戈修道院了。


    碎石原的貴族聯軍,因為沒搶到什麽好東西,拖拖拉拉不願意退走,結果和墨莉雅提打了一仗,成功大敗而歸。


    等普茨裏奧與碎石原的貴族聯軍都退出後,最後一個教會控製的郡芒德郡在苦苦支撐這麽久以後,也選擇了投降。


    根據三天前的消息,芒德郡主教連夜逃去了諾恩,當地的貴族與騎士則是順滑地向墨莉雅提獻上了水與土——意味著臣服。


    於是在4月的末尾,整個千河穀,20多萬平方公裏的土地,就全部落入霍恩與墨莉雅提的手中了。


    所有千河穀人夢寐以求的東西,沒想到來的這麽快,以至於站在碼頭上的民意代表們還是有些恍惚。


    原本他們還拿聖孫與女大公的聯合致信不當迴事,直到巴尼福斯和孔岱親王的腦袋傳過來,這才著急忙慌地選出了民意代表。


    按照後來使者的補充,每個郡的代表團都必須包含貴族、市民、農民和修士。


    當然,這自然沒有教士們的份。


    大家都是新朝雅政,念的都是《聖道救世訓》,你教士讀的《後福音書》,自然是沒有資格來參加這個會哦。


    這些來自下瑞佛郡的正式代表有9人,其中2名騎士、4名市民、2名修士與1名農民。


    這2名騎士都是站在美格第商會一方的新貴族,他們的莊園不以糧食產出為主要收入,而是以經濟作物也就是染料植物作為產業。


    他們甚至在城裏有自己的印染工坊。


    4名市民中,有1名公證人,1名銀行家,1名石匠和1名印染匠。


    說是工匠,其實是工坊主甚至行會會首,普通的小店主小工坊主哪兒會那麽容易被選上啊。


    2名修士則是修道院中德高望重的老修士,與其他修士相比,他們的重要特征就是都是胡安諾派。


    最後那名農民代表,自然是一位武裝農。


    雖說公簿農與武裝農有著同等的資格,但實際上能夠參選代表的人,就沒有一個是真正出身貧困的。


    那些真正貧困的公簿農,生活的環境大多相當封閉,連千河穀發生了什麽變化都蒙在鼓裏,還在念著孔岱親王與巴尼福斯的名字呢。


    隻是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們接下來的生活將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啊,馬車到了。”隨著大驚小怪的農夫從路墩子上跳起,眾人都隨著他的視線站起身。


    兩輛典雅的馬車緩緩駛來,一側掛著太陽旗,一側掛著鳶尾花旗,道路上的行人都知道這是立憲會議的馬車,紛紛讓開了道路。


    在確認書上簽字畫押後,代表們就紛紛帶著隨身行李坐上了馬車,至於他們帶來的隨從,就得在附近找一間小旅館住下了。


    坐在高檔帶著鎏金掛衣鉤的馬車上,唯一的農民代表被印染匠擠到車門邊,他隻有半截屁股搭在坐墊上,生怕弄髒了那坐墊。


    坐在車上,新奇勁一過,那農民代表便有些無聊,他左看右看,還是鼓起勇氣向對麵同樣無聊到昏昏欲睡的石匠代表開口:


    “利波羅勒老哥,我這莫名其妙當了農夫代表,還不知道這立憲會議是做啥的呢,您見識廣,能告訴我是什麽嗎?”


    “立憲嘛,就是設立憲法的意思。”名為利波羅勒的石匠雖然半懂不懂,但好為人師幾乎是所有人本性,他立刻來了勁頭,“讓邦,你算是趕上好時候了,以前都是外鄉貴族和教士老爺製定法律,現在換成聖孫和大公上台了,就輪到咱們製定法律了。”


    “哦——”農夫讓邦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另一邊的肚子頂著桌板的騎士奧維德則蔑笑一聲:“我看你們是完全不懂哦,還真以為立憲會議能讓你們說話投票了?”


    “不然呢?”利波羅勒側過腦袋看著他。


    “你懂法條嗎?你懂教義嗎?你什麽都不懂,你知道什麽是對什麽是錯?”奧維德騎士一句話就把利波羅勒憋了迴去,“市民還好些,至少識字讀寫,你,讓邦是嗎?”


    讓邦聳著肩膀點了點頭。


    “邀請農夫,隻是為了表明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奧維德騎士艱難地轉過身,“我告訴你,你來這,就是當吉祥物的,自由平等與你毫無關係,少說話,要投票的時候,我會告訴你投什麽。


    蹭到了參會津貼,你迴去還能吹噓一下,話說多說錯了,票投錯了,那可不好意思,迴去有你好看的。”


    讓邦猛地縮了一下脖子,呆愣地點了點頭,又不敢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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