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在這裏看就行了。”作為第三敕令連的連隊長,阿爾福斯·泰勒攔住了邁步向前的孔岱親王,“他們的魔鬼之風能吹很遠。”


    身邊是砍伐灌木叢拓寬道路的衛兵,兩側是揮舞旗幟的號手與旗手。


    站在一座土丘上,孔岱親王裹著獸皮鬥篷,眯著眼睛,眺望著遠處半圓形的戰陣。


    近百輛大車在河灘上形成了一道長牆,大車間插著厚實的門板盾和沙包,門板盾後頭則是七八名長戟手和長槍手。


    每輛戰車上,都能看見七八名站立的聖銃手,他們的腰間還別著連枷和軍刀。


    站在車廂內,聖銃手們將黑色的銃管架在側板的三角形缺口上,時不時地就放出一銃,用來威懾在邊緣遊走的輕騎兵們。


    在長牆的後頭,駁船緩緩駛向下遊對岸,即將把新一批的救世軍運上河灘。


    孔岱親王來的不算慢,不到半小時的時間,他就帶著四個敕令連趕到了。


    但此時,與阿裏圖格報告時的接近兩千名步兵相比,數量已經翻了一倍多。


    在長牆的後頭起碼有四千多步兵,他們穿著統一製式的黑色齊膝束腰短衣,用束腿帶綁住寬大的褲腿,將土黃色的軍褲弄出了泡泡褲的感覺。


    此刻的長槍手們,以300人為一個單位,在半圓形的車堡後頭,沿著半圓形的車堡,形成了一個不規則多邊形的槍陣。


    密密麻麻的長槍閃動著烈日的光澤,晃得孔岱親王都眯起了眼睛。


    他的視線在河灘上來迴掃動,扭過頭,對拉庫尼奧搖了搖頭。


    “阿爾福斯,艾德蒙,加利安,你們三個各自領一隊敕令連,依次發起衝鋒,但是不要戀戰,最好不要有任何傷亡。”轉過頭,孔岱親王對著身邊的三個敕令連隊長命令道,“雄鷹之團交過手,這次就不用上了,讓死亡之團的斯滕貝格,帶著人衝一次。”


    要說打什麽和為什麽打的問題,親王殿下可能是滿腦子漿糊,但要說到怎麽打的問題,那他可就來勁了。


    如果光靠蠻勇衝鋒,那他肯定是沒有現在這麽顯赫的地位和威望的。


    而且這一次,他可是將救世軍當作大敵來對待,不可能像以前圖省事那樣,我管你這那的,就是衝。


    “嗚嗚嗚——”


    旗手揮舞著藍黑方格的旗幟,在號角聲中,作為輕騎兵的侍從騎士們先一步出行,朝著車陣衝來。


    “來了,來了。”德拉萬扯著身邊近衛第三軍團文書巴克恩的袖子,忍不住提醒道。


    經過卡夏郡的戰爭,但凡是還留在戰場上的聖械廷弗裏克中學學生,都一定程度得到了提拔。


    像德拉萬和麥高恩由於能讀寫,都隨同軍團文書做起了抄寫員。


    仿佛沒聽到一般,巴克恩仍然在指揮勤務兵們組裝小型發條投石機。


    德拉萬隻能一邊焦急地指揮物資擺放,一邊朝著前線張望。


    他看到的第一眼,就是一潑雨般的飛矢斜斜地飛上天空,劃過一道拋物線,向著車堡上的聖銃手飛去。


    箭矢撞擊在盔甲上連續不斷的叮當聲,哪怕是後方的德拉萬都聽的一清二楚。


    箭矢落在車板和站立的黑衣士兵們身上,偶爾有人悶哼一聲,但幾乎沒有人倒下。


    侍從騎士們用的是騎弓,弓力相對較軟,除非剛好射到盔甲的薄弱處,否則是很難擊破聖銃手們的防禦。


    目前救世軍的背心板甲披甲率是六成多,這個數量並不少,因為這是擴軍6個軍團後的六成多。


    這些背心板甲基本都是老兵在穿,一般都是一頂簷帽盔一套胸甲,有些長槍兵還有臂甲和大腿甲。


    普通騎弓的射擊,他們基本可以無視。


    車鬥木板上的箭矢還在抖動,身邊站立的戰友們幾乎沒倒下幾個。


    戰場的上空,在箭矢破空聲中,又迎來了發條擰動和齒輪轉動的聲音。


    黑洞洞的銃口從三角形的缺口探出,瞄準了不遠處的射完這一箭準備迴旋離開的侍從騎士們。


    “讚美聖風!”


    氣壓平衡孔中的尖嘯聲刺痛著開風士兵的耳膜,他們齊齊渾身一震,數百枚鉛彈波浪狀地飛出。


    “俯臥!”扭頭看到黑線襲來的侍從騎士們尖叫起來。


    他們立刻趴在了馬背上,身邊則是一片破布袋被戳破的啪啪聲和鎖子甲散落一地的嘩啦聲。


    戰馬哀啼,一名名騎士後背猛地向前一挺,紛紛從馬背上落下。


    當侍從騎士們再次抬頭,起碼有十來人落馬,十來人受傷。


    河灘上幾匹戰馬因為恐懼而亂跑著,滿地都是渾身是血的哀嚎騎士們,幾個連隊長神色都是一緊。


    前任第五敕令連連隊長艾拉德說得沒錯,魔鬼風的威力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大,並不隻是更強勁的弩那麽簡單。


    “居然能夠洞穿鎖甲嗎?”艾德蒙與阿爾福斯對視了一眼,忽然有些明白這些救世軍為什麽戰無不勝了。


    魔鬼的力量實在誘人啊,要是能招降一批就好了。


    這邊侍從騎士們剛剛騙完一波鉛彈,迴旋之際,卻見一道卷著沙土的黃龍煙塵襲來,飄揚的燕尾旗下,便是自家連隊長加利安。


    與迴旋的侍從騎士們擦肩而過,帶著一百名敕令騎士與方旗騎士,分成三支,加利安直直的朝著幾處戰車的缺口殺來。


    “衝過去,撞開他們的戰車!”


    加利安卡的時間剛好,此時聖銃手們剛好在換位,後麵的聖銃滿頭大汗地走到缺口處,將銃口伸出戰車。


    “砰砰砰!”


    慌亂之下,周圍幾輛戰車都接連開了銃。


    翎羽在煙塵中飛舞,起碼有五六個騎士慘叫著倒在了地上,但加利安本人怒吼一聲,猛地提起韁繩。


    在戰馬唏律律的嘶鳴中,他和幾名敕令騎士仿佛飛起,越過了門板盾跳入了戰車後頭。


    另外幾名敕令騎士更是不要命般撞上了戰車和門板盾,門板盾仿佛要炸開,木屑橫飛。


    戰馬哀鳴著,壓在了門板盾後麵的長槍手身上。


    戰車則是被撞歪,盡管車輪有鎖鏈拉著,但開始被撞出了一個缺口。


    車鬥內的聖銃手們更是左搖右晃,差點跌出去。


    因撞開缺口而落馬的七八名敕令騎士們原地跳起,獰笑著抽出騎士劍,向著那些被戰馬撞傷的長戟手和長槍手殺去。


    這些唿吸法都不過三段的長槍手,在不列陣的情況下當然不是敕令騎士的對手。


    三五迴合間,人頭和肢體飛起,鮮血和慘叫聲讓車上揮舞連枷和上發條的聖銃手臉色煞白了幾分。


    但他們怕歸怕,卻還是下意識地聽著軍官的命令,一邊抵抗著方旗騎士們的衝擊,一邊拚命地上著發條。


    德拉萬咽了口唾沫,杵在原地,連原先指揮搬運貨物都顧不上了,隻是呆呆地看著那邊。


    這還是德拉萬第一次見到敕令騎士的威能。


    “看什麽?”軍團文書巴克恩一巴掌扇在德拉萬後腦勺上,“你不是一線戰鬥的修士,幹好自己的事情。”


    “可前麵都快要被打出大缺口了。”德拉萬捂著腦袋叫屈道。


    巴克恩冷笑一聲:“缺口?難不成沒有車陣,我們就怕了他們嗎?等著瞧吧,他們要是敢進來,就等著吃大虧吧!”


    …………“受死吧,豬玀們!”


    一腳踹飛一名斧槍手,全身鐵甲的敕令騎士奪過了那士兵手中的戰斧。


    他連跑兩步,高高跳起,狠狠幾斧子砸在了戰車間的鎖鏈上。


    火星四濺之間,鎖鏈立即斷裂,在敕令騎士們的推搡下,兩輛戰車居然緩緩被推開了。


    見到車陣被打開了缺口,加利安則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繼續,衝垮他們的槍陣,殺過去。”


    數十名方旗騎士立刻從缺口魚貫而入,遠處孔岱親王的臉色一黑,馬上喊道:“吹號角,讓他們迴來,衝太前了。”


    旗手兩頰鼓起,牛角的號角傳揚到了戰場上,加利安則不解地抬起頭,還在疑惑為什麽。


    不過,他的疑惑並沒有持續多久。


    因為與號角聲同時停止的,還有上發條時嘎吱嘎吱的聲音。


    “讚美聖風!”


    正在從缺口湧入的騎士們中忽然出現了一道凹陷,鮮血不要錢地揮灑在半空中。


    二十米的距離,幾乎就是鉛子的最大殺傷距離。


    鉛子入肉的噗噗聲中,騎士們驚恐地看著眼前的同伴一個接一個地倒下。


    “瑪德,他們在槍陣兩邊還有聖銃手!”一名敕令騎士喊道。


    不知何時起,四排聖銃手站在了槍陣之中,他們的肩膀兩側都是斜刺向前方的長槍,手中則不緊不慢地瞄準和發射。


    在又一波鉛彈飛射後,前排的聖銃手分成兩隊,集體左右轉,橫排變縱隊,整齊地從兩個方陣的間隔中走到了槍陣的後麵。


    此時,如果衝過去的話,說不定可以擊潰那些聖銃手。


    但此處距離槍陣不過二三十米的距離,騎士們剛剛被聖銃手打了一波,不一定能提起來速度。


    聽著遠處更加急促的號角聲,加利安在繼續衝垮聖銃手和撤退中做出了抉擇。


    “撤退,立刻撤退!”


    經過戰車和聖風的阻攔,外加還要轉向,他們的速度早已不再和之前一樣。


    失去了速度和衝擊力,這些騎士的戰鬥力下降不止一個量級。


    “放平長槍!跑步衝鋒!”咬著牙根,軍團長咆哮著。


    “殺——”戰吼聲裏,三百名長槍手排著整齊的隊形,如同一把巨錘朝著騎士們殺去。


    落在後頭的騎士們首先交戰,戰馬尥著蹶子,但還是被長槍在屁股上戳出了一個個血洞。


    降速後,騎士們先是被長戟勾住,又是七八把長槍連環遞出,隻能又驚又怒地揮動盾牌和騎士劍格擋刺擊。


    他們的盔甲絕對是足夠防禦長槍刺擊的,但盔甲總有薄弱的地方,尤其是邊緣和交界處。


    騎士們眼前是堵住缺口的同伴,兩側則是眼繚亂的長槍,戰車上還有射擊的聖銃手。


    很快,落後騎士們的肩窩、腿彎和腋下就被戳出了好幾個血洞。


    或者有幹脆戳死戰馬,將騎士直接從馬背上拖下來的。


    在丟下了十來具屍體和傷員後,剩餘的騎士們才終於堪堪衝出車陣。


    但跟他們一起衝出來的,還有讓娜率領的聖銃騎兵。


    眼見加利安的敕令連先是被救世軍槍陣戳下來好幾個敕令騎士,又被聖銃騎兵追殺,孔岱親王的臉色更難看了幾分。


    “蠢貨!可以放到博物館裏展覽的蠢貨!”孔岱親王怒罵了一聲,忍住氣對著身後喊道,“貝托爾德,你去接應一下。”


    作為封號騎士兼千河穀教區神殿騎士長的貝托爾德立即殺了出去。


    見到貝托爾德帶兵衝來,讓娜倒也沒有繼續追擊,而是對著他放了一陣聖銃後,就再次返迴了車陣之中。


    戰場上紀律為先,讓娜和聖銃騎兵的目標是驅逐和追殺,不是與敵軍繼續作戰。


    車陣無法移動,屬於是防禦陣形。


    在步兵全部到齊之前,一旦交戰擴大化,說不定會破壞大局。


    至於貝托爾德,他迫於聖銃的威勢,並沒有繼續進攻,而是重新返迴了孔岱親王身邊。


    扭頭看著離去的貝托爾德,讓娜暗地裏叫了一聲可惜。


    要是貝托爾德能把剛才的事情重演一遍就好了。


    這一次“試探性”進攻,對方起碼丟下了四五十具屍體與俘虜,己方則隻有二三十具屍體。


    要是火球弩組裝好了,或者巫師們到場了,那騎士們的傷亡隻會更多。


    有了戰車和聖銃後,他們雙方的戰損交換比達到了二比一,甚至這個交換比還是騎兵和步兵之間的。


    就算是孔岱親王把全部騎士押上,也不會造成什麽改變,最多是把交換比變成一比一或者一比二。


    但就算如此,霍恩仍舊換得起,反正他三個月一個聖銃手,半年一個老兵。


    而孔岱親王培養一個敕令騎士,起碼要十年。


    後麵如果步兵來了,就用時鍾彈和火球術應付,不行還有典中典的蛛絲粘球。


    聖孫冕下的牌實在太多了。


    就以打陣地戰和防禦戰而言,救世軍絕對可以排進全帝國前三。


    這並不是霍恩故意造就的,而是一直以來,救世軍都必須應對敕令騎士和超凡騎士的進攻,從而自然而然發展出了這種反騎兵的陣地戰打法。


    “親王殿下。”河灘旁的土丘上,加利安羞愧地半跪在親王的戰馬邊,“他們的發條銃手行動太快,我們沒有料到。”


    孔岱親王沒有搭理他,反而問拉庫尼奧:“如何?”


    拉庫尼奧心領神會地迴複道:“戰損人員中已知戰死十八名,傷員和俘虜有二十三名,但其餘三十多個輕重傷員都被接迴。”


    第一個敕令連一口氣折損了接近七分之一,孔岱親王心疼得臉上肉直抽抽。


    他騎在馬上,一腳將半跪的加利安踢了跟頭:“你是聽不懂我的命令嗎?好在他們沒法移動,否則傷亡更多!”


    加利安灰頭土臉地站起:“我知道錯了,親王殿下,我自領軍棍……”


    “不用了,還有用著你的時候。”孔岱親王打斷了他,“等這仗打完,我們一起算。”


    “遵命,殿下。”加利安連忙感激地向孔岱親王行了一個撫胸禮。


    “那我……還要繼續衝嗎?”阿爾福斯看著車陣,試探性地問道。


    “當然。”孔岱親王的麵孔微微泛紅,“我告訴你們一百遍獅子長什麽樣有多恐怖,都不如你們自己親自去摸一摸看一看。


    第一次見到獅子當然驚恐,驚恐過後隻要能活下來,才會有搏殺獅子的勇氣,阿爾福斯,伱繼續,但記住,不要再衝過頭了。”


    “遵命,殿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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