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騎士們敗北後,他們夜間又嚐試著來突襲了兩次,但都被警戒的戰修士發現和擊退了。


    盡管是白天,可天空仍舊是陰惻惻的白色,風吹到臉上都帶著幾分潮氣。


    係著油膩的圍裙,德克拉馬站在堡壘的第三層,於大鍋麵前攪著勺子。


    渾濁油膩齁鹹的肉湯,卻是所有人補充油鹽的必需品。


    臉上掛著虛偽的笑容,德克拉馬將一碗肉湯,遞給了滿頭大汗的工兵。


    “德克拉馬老叔。”一個帶著狼皮帽,穿著粗布夾克的青年朝著德克拉馬打了聲招唿,“我替我帕帕來頂班的。”


    把手中的大勺遞給另一個莊頭,德克拉馬用圍裙擦了擦手,上下打量這個熟悉卻想不起來是誰的麵孔:“你是哪家的?”


    “德克拉馬老叔,我是霍赫特家的皮特啊。”那小年輕拽下腦袋上的皮帽,拘謹地朝德克拉馬行禮。


    德克拉馬瞥了他一眼:“老皮特沒來嗎?”


    “帕帕今早在門口摔了一跤,讓我來頂替來的。”


    和旁邊幾個莊頭確認過了,德克拉馬才點點頭認可了這位小年輕:“好,你頂替可以,但工錢隻有一半。”


    “為什麽?”皮特大驚。


    德克拉馬伸手在他腦門就是一下:“你帕帕是老莊頭了,怎麽管人管東西都懂,你還要我教你,新老爺給你的工錢,我收你一半學費,你有意見?”


    摸著腦門上的紅腫,皮特自認倒黴:“沒意見。”


    “別覺得虧了,我收你錢,是真教你。”德克拉馬傲然挺胸,“怎麽和老爺打交道是大學問,你受用無窮,我告訴你。”


    小皮特像是有些不服氣地撇嘴低頭。


    “告訴你別不服氣。”德克拉馬用油膩膩的手,提著小皮特的耳朵,讓他抬起腦袋,“知道怎麽和老爺說話嗎?”


    “不,不知道。”


    德克拉馬伸出兩根手指:“記住兩個詞語,自由平等,多說就行了,就像之前的老爺喜歡虔誠的信徒,你就多說彌賽路亞。”


    “明白,明白。”皮特連連點頭,“那這自由平等到底是什麽意思?”


    “這你還不懂?”德克拉馬壓低了嗓門,“平等就是大小老爺平等地高貴,自由就是老爺們可以自由地使喚咱們。”


    皮特滿臉的恍然大悟:“原來如此,了解,了解。”


    德克拉馬滿意地直起身,看到一個脖子上退役老兵走來,馬上換上討好的笑容:“老爺,來,給您的肉。”


    給老兵打了一碗肉,看到後麵跟上了一位本地鄉民,德克拉馬臉上一黑:“滾!這是你能吃的嗎?”


    德克拉馬說是來慰問,可煮出來的一大鍋肉湯,向來都是退役老兵給您肉,普通工兵給你湯,本地鄉民給我滾。


    真是想不到啊,德克拉馬握著大勺開始走神,五天的時間,還真讓他們把堡壘給造出來了。


    昨天那一仗,居然把騎士老爺給打倒了,他撥亂反正的告示都寫好了,又不得不連夜燒掉。


    剛剛他去送飯的時候,居然看到了蒙克魯斯家的老爺,他被打斷了腿,窩囊地被鎖鏈係住脖子,關在了城堡的舊地牢裏。


    這件事傳播得並不慢,他早上來送飯的時候,就有幾個庫什裔騎士的仆從來詢問情況。


    這是否意味著庫什裔騎士會倒向救世軍這邊呢?


    難不成這夥農民叛軍還真能贏?那我會不會能當老爺呢?


    德克拉馬的心髒都劇烈跳動起來。


    “來一碗肉湯。”


    德克拉馬抬起頭,見到眼前是個工兵。


    他立刻從桀驁不馴的怒容中更換迴虛()


    偽的職業假笑,舀起了一碗湯:“來,老哥,你的……”


    “嗚嗚嗚——”渾厚的號角聲讓整個三層堡壘都震動起來。


    德克拉馬遞湯的手停在了原位,臉色瞬間蒼白起來。


    這不是才清晨嗎?昨晚才夜襲的,騎士老爺能起這麽一大早攻城?


    最近是怎麽了,先是主教倒了,農民當貴族了,禮崩樂壞了啊!


    心中懷著世風日下的謾罵,德克拉馬腳下的功夫卻不停。


    他將大勺塞給了皮特,匆忙留下一句“你來打。”便邁開步子,朝著堡壘外頭狂奔而去。


    至於幾個莊頭,在反應過來後,同樣跟著德克拉馬朝外麵跑去。


    隻有皮特呆呆傻傻地站在原地,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莊頭們卻都明白,這是騎士老爺都攻城了!


    還待在堡壘裏,保不準都會把自己給誤傷。


    就算沒誤傷,要是他們破了城,看到自己和這群叛逆在一起,那不完蛋了。


    戰修士們排著整齊的隊伍在砂漿牆之前來迴奔跑,一杆杆聖銃再次從射擊孔探出。


    人頭流水般流動,到處都是金屬摩擦和碰撞的聲音,雖然戰事還沒開始,德克拉馬就已經能聞到腥臭的血液味了。


    推開攔路的工兵和鄉民,避開跑步前進的戰修士,德克拉馬喘著粗氣,逆著人流朝下方跑去。


    沿著土丘的邊緣,他一溜煙地竄到了第一層。


    經過這一段跑步,德克拉馬腋下和胸口濕了一大片,他邊跑邊眺望,見東南方的煙塵還未靠近,這才放鬆了一些。


    抬眼看向前方,幾堵矮牆交錯排列,缺口間斜插著的尖刺目光還掛著暗紅色的血。


    那幾個缺口正是德克拉馬來時的路,距離自家村子和小樹林最近的路。


    盡管騎士老爺們還未靠近,可德克拉馬卻不敢怠慢,朝著那缺口大步跑步。


    “幹什麽的?”兩杆長槍交叉,攔在了他的麵前,幾個戰修士麵色不善地緊盯著他。


    德克拉馬兩腳繃直,緊急刹車,身後跟著的其他莊頭停住身形。


    他搓著手走上前,卑躬屈膝地說道:“二位,我是來送肉湯的,送完了,我該走了。”


    兩名長槍手對視一眼,其中一名老兵板著臉:“號角吹響,道路封鎖,之前沒來得及出去,就不準出去了。”


    擠出一個笑容,德克拉馬遞出兩枚第納爾:“二位,行個方便,讓我出去,成嗎?”


    “不行……”


    “您就幫幫我吧。”德克拉馬再次摸出兩枚第納爾。


    “幹什麽的?不許外出,外麵正在布設拒馬和尖刺木樁!”一名師隊長巡邏至此,朝著德克拉馬嚴厲嗬斥道。


    德克拉馬見師隊長來了,自認倒黴地掏出了一個索拉金幣(每枚價值10-12第納爾):“老爺,您就讓出一條道,別人不會知道的。”


    那師隊長都要被氣笑了:“賄賂我?你拿這個考驗我們戰爭修士?哪個戰爭修士經不起這樣的考驗?”


    “不是,修士老爺,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讓我覺得惡心。”師隊長揮了揮手臂,兩名長槍手直接上前,攏住德克拉馬的雙臂,拖著他朝後方走去。


    “自由平等,我自由平等啊!”兩腿無助地蹬著地麵,德克拉馬絕望地大喊。


    “蠢貨。”師隊長冷哼了一聲。


    從信仰上來說,他不允許自己做這樣的事情。


    從收益上來說,打贏了仗,他戰利品能分2、3金鎊甚至更多,要是因為這事被軍法官記了一筆,那真是虧麻了。


    被兩名戰修()


    士橫著丟到了土丘邊上,德克拉馬的身軀重重落地,震起了一片灰塵,他捂著後腰,痛苦地呻吟著。


    那幾名莊頭見德克拉馬為他們打了頭陣,自然不敢上去觸黴頭,隻能圍在德克拉馬身邊,小聲地詢問他的意見。


    “德克拉馬老哥,現在怎麽辦?”


    “日山羊的,不過是個破隊長,還讓他……”德克拉馬麵容猙獰扶著土丘坐起,“走,咱們上去三層城堡那,更安全。”


    “德克拉馬老哥,不行的。”一名莊頭愁眉苦臉,“通道被長槍手攔著,咱們上不去啊。”


    “什麽?!”德克拉馬伸出雙臂,“扶,扶我起來,我要告到朱爾丹軍團長去。”


    幾名莊頭對視了一眼,艱難地開口:“就是朱爾丹軍團長下的命令。”


    “啊?!”德克拉馬在驚愕後,居然委屈而又失魂落魄起來,“怎麽會這樣?”


    一名老莊頭無奈地說道:“新舊老爺不都一樣嗎?騎士老爺不管咱們死活,戰修士老爺就會管了?


    咱們還是趁早找個地方躲起來,想想辦法偷偷跑到第二層再說吧。”


    “對,對,咱們快躲起來。”眼見有性命之憂,先前的埋怨和不可思議都消去。


    一邊在心裏不斷祈禱這場戰鬥快點結束,德克拉馬一邊朝著鄉民的聚集處走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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