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暑假將近,晴空藍得一日盛過一日。夏天是能看女士們塗了防曬的胳膊大腿的季節。這些天的市中心體育館人聲鼎沸,契師爭霸賽的門票價格已炒得比正午時的柏油馬路還燙手。


    第一輪小組賽已經結束,作為種子選手,林庭被賽事官方直邀參加正賽。


    他一直關注賽事情況,各個小組裏出線的選手,大部分竟然都是外地趕來的格鬥家。他們青山一中校隊僅有六人出線。


    來魚塘虐菜的肯定是高手,外地選手在他們家鄉也屬於頂尖梯隊之下最強的一批人,能夠橫掃賽場也不是意外,但不論如何,對青山人來說這很丟臉。


    網上的格鬥圈子裏,一邊稱讚這些外來格鬥家的高水平,一邊也不忘調侃青山本地人,全靠提供場所和茶水飲料來刷存在感。


    今天就是正賽開場日,青山市的大街小巷,觀賽的人群在線下聚集,端著酒水激烈討論,不時有人爭得麵紅耳赤,當場大打出手。


    林庭坐在休息室,身後是百羊秀,她用一把細膩的木梳將他的長發梳攏。


    “今天我就要出發去綠森市了,快祝我好運,能夠拿個十連勝。”


    每個城市的格鬥賽日期都有差異,綠森市的格鬥賽就比青山要晚兩天。


    “祝富姐橫刀立馬,龍馬精神,馬到成功。”


    “嘴真甜捏。”她嬉笑。


    現在這事成了他們的日常,林庭一開始以為百羊秀隻是開個玩笑,或許過個兩三天就膩味了,但她沒有開玩笑,還認認真真準備了一個日曆表,把林庭一個月每天的發型都預定好,打印出一張表格,在日期格子裏手繪了發型示意圖,讓他貼在更衣櫃的裏側。


    這種井井有條的生活林庭很喜歡,安排好計劃後就不用瞻前顧後的,就像修煉一樣簡單。


    林庭緊繃的神經,隨著梳子一下下梳過頭皮,逐漸舒緩下來,原本冰涼的手指也開始迴溫。


    髓海內,魔種已經完成蛻變,漆黑的根須大麵積蔓延開來,糾纏著靈網,將盈日核覆蓋了一小半,抽出的芽點也已長出了一朵潔白花苞。


    隻要再汲取一些念力,就能進入魔實階段。


    他知道,就差一場比賽了。


    百羊秀端著他的臉頰仔細檢查發型,隨後滿意地點頭,“行,去大殺四方吧。”


    林庭站起身。


    “富姐,你不祝我好運嗎?”


    “你怎麽可能會輸?”


    “也是。”他笑道,“走了。”


    推開休息室的門,校隊學員齊齊扭頭望向他。


    “林庭!給那些外地來的一點顏色看看!”喊話的是一個高三老隊員,也在市級賽上被外來格鬥家打敗過。


    “對啊,林庭,你可別丟份兒!”


    河成棟抬手看了一眼腕表,“時間差不多了,走,咱們上車。”


    人群讓開一條道路,林庭穿過他們,走到最前麵,身後的參賽隊員們才跟上他的步伐。


    青山市格鬥賽,上午十點準時開場。


    金如海踩點進場,他依舊在和女友視頻聊天,翻轉鏡頭把賽場的景象直播給對方。


    “這場館小是小,但人還真不少。”女友嗬嗬直笑,“沒想到這種小地方對格鬥賽的熱情也不低。”


    “地方要靠比賽拉動經濟的。比賽辦得好也是一筆政績。”


    “哦,開始了。鏡頭舉高點。”


    不同於逐鹿賽那樣嚴防死守,爭霸賽期間,選手可以在場邊觀賽,這是團體項目和個人競技的差異。


    場上對決的兩位選手,一人來自廣原市,一人則是青山本地格鬥家。


    金如海簡單掃了兩眼就知道他們的大概水平,“都是一階契師,那個廣原市的選手對術法的掌控力更強。他贏麵大。”


    女友咂咂嘴,“論術法掌控力,我現在就服那個人。看過她的比賽,再看其他人的戰鬥就索然無味了。”


    “嚐過國宴自然就瞧不起路邊串串香了。”金如海如此比喻,“有的人就是有天賦,你沒辦法的。”


    擂台上,勝負已分,廣原市的契師突破對手防線,將其點燃成了一根火炬,失去抵抗意誌的本地格鬥家當場認輸。


    金如海搖頭:“太慫了,這點痛都忍不了,一身本事發揮不出七成。”


    獲勝者頂著全場的噓聲,得意洋洋地高舉雙臂耀武揚威。他的樣子分明在說:就這?


    觀眾氣得喝倒彩,卻也沒法改變勝負的事實。


    電子大屏上顯示下一組對戰雙方的頭像。


    “是那小子。”金如海精神一振,“那個十七歲的獸將。”


    觀眾席上響起熱烈的唿聲。


    “哦!!——”“大魔王!大魔王!”“幹死外地佬!”


    許多人都憋著一股火,他們把揚眉吐氣的希望寄托在林庭身上,哪怕原本對比賽不關心的人群,也因為涉及家鄉的體麵,而對林庭的勝利多了一分期盼。


    他的勝利能讓幾十萬人歡笑,他的失敗能讓幾十萬人沮喪怒罵。


    林庭走入場地,迎接四麵八方的鼓舞,他的心魔猛烈躁動起來,對勝利越是渴望,對失敗就越是恐懼。


    每場比賽都是把自己的全部名聲押上賭桌,輸一場就是傾家蕩產,哪怕今後走得再高,也永遠會有人把黑曆史翻出來批評嘲笑。


    林庭閉上眼睛仰頭歎氣。


    真愉快啊。


    本場對手是來自海崖市的波係契師,契約的禦獸是噪聲雷蛙的進化體,擂鼓大蟾。


    “我打聽過你。挺厲害的。”海崖市選手是個發腮的瘦子,渾身就臉頰胖,肉嘟嘟的垂下來。但這不是脂肪肉,而是經常鼓嘴導致的皮膚拉伸,就像吹玻璃的工匠一樣,兩腮能像氣球一樣脹開。


    “我也打聽過你。”林庭點頭,教練把每個正賽選手的最新資料都給他分析過。知己知彼是勝利的基礎,“玩得開心。”


    嘟——


    一聲哨子,比賽開始。


    海崖選手合體完成後立即吸氣,兩腮急速膨脹,竟然漲得比他的腦袋還大,地元素與火元素的流光在纖薄的腮皮下閃耀,像是兩盞大燈籠。


    “呱!”


    波係靈術【咆哮】


    錐形音波向前擴散,夯土地麵震起揚塵,觀眾席的金屬護欄劇烈震顫,堅固的螺絲哆哆嗦嗦得脫落。許多前排觀眾的耳孔流下鮮血,雙目通紅充血。


    但沒有人在意這點小傷,他們更在乎林庭的情況。


    答案是毫發無傷。


    音浪吹得灰披風如旌旗般飄展,雙手結印的甲士安之若素地邁步,頂著聲波一步步往前。


    海崖選手猛然閉嘴,雙腿下蹲,隨即朝後一跳,敏捷地拉開距離。他的動作不好看,但身形非常靈巧,就像一顆發射的彈丸。


    “我知道伱很硬,還有一招引力場,但我不靠近你。你呢,肯定也追不上我。要不然咱們這局算平手好不好?”


    林庭緩緩搖頭,他不接受平局,隻有碾壓式的勝利才能讓心中的焦躁火焰稍稍平息。


    象骨麵甲下飄出沙啞的低語。


    “幽冥無生……泥犁。”


    漆黑的霧氣以他為中心擴散開來,半徑二百米,直接把整個賽場和一部分觀眾席囊括進去。


    “搞什麽啊?”後排觀眾什麽都看不清。


    墜入霧氣裏的人可就驚到了,“什麽鬼!我踩到爛泥了!”“手腳好沉重。”


    金如海臉色微變,“這是什麽靈法?難道是【鬼霧泥沼】?”


    海崖選手嘿嘿一笑,“鬼霧沼澤,這招我知道,你見過被泥潭淹死的青蛙嗎?”他四肢著地,寬闊的手腳都長有蹼,擴大了接觸麵積,沒有沉入沼澤。


    隨即,一股拉力將他扯向大地,扯向泥犁中心。


    “嗯?這不是鬼霧沼澤!”話音未落,腳下的泥潭中伸出一條蒼白的骨手,死死抓住了他的胳膊,接下來是第二條、第三條,海崖選手奮力掙紮,震斷一條手臂,又有一條伸出,仿佛無窮無盡一樣。


    盈日核的元素補充速度極快,隻要沒有能力一次掙脫,就會被源源不斷的後續攻勢活活拖死。


    “怎麽還有實體幽影?你這到底是什麽術法?”海崖選手不敢置信地大吼,他懷疑對麵不是一個人在和他打架,而是至少三個人,“裁判,我舉報有人作弊!”


    黑霧深處傳來沉重腳步,海崖選手勉強抬頭望去,灰披風的甲士騎著骸骨大象衝破霧氣,低頭俯視著他。


    “現在,你還逃得掉嗎?”


    隨即,骨象抬腳,狠狠落下。


    “等等,我認……啊!!”


    不多時,濃霧散去,泥沼消退,場中的景象再次出現在所有人麵前,林庭手裏拎著破破爛爛的海崖格鬥家,像是拽著一隻髒兮兮的破布口袋。


    “勝負已分。”裁判吹哨,臉上露出笑容,替家鄉的選手暗暗喝彩。


    “好樣的!”“打得好!!”“林庭!”“必勝!”觀眾席上開始掀起一波波的人浪。


    可算是爽了!


    這就是我們青山的大魔王,真是魔魔又王王啊,你們外地佬有這樣的大魔王嗎?


    林庭朝四方揮手致意,髓海中的魔苞已經綻放,凝結出一粒潔白果實,其中儲存的魄氣已經可以填滿一顆四星靈核。他的兩顆盈日核可都是嗷嗷待哺呢。


    金如海麵色凝重地看著場上的象契師,朝視頻對麵的女友苦澀道:“這小魚塘裏,有鯊魚啊。”


    所有外地趕來參賽的格鬥家同樣表情難看,十連勝已經是不可能的了,現在隻能期望少遇到那個人。


    他們也終於切身感受到,為何這個高中生被稱為大魔王。


    兩顆靈核,而且都是四星以上的高星靈核。


    這特麽十七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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