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歡落於出發點的無人區,一路閱盡綠色。


    俯視身下閃過的草地樹林,他會心一笑:“這半年間多出的綠洲,估計會成為一方探險者嘴中的仙跡或怪談吧。”


    兩年前是自東北的港運中心前往蓬萊,這次,是由西北轉去華北。


    顏歡沒有動用任何術法,坐了一綠皮車,靠窗欣賞著沿途風景,一路向東。


    路途說不上勞累,車上人不多,晃晃悠悠,還算輕鬆愜意。


    尚未出大西北,顏歡手機閃過一條消息,來信人的身份有點意思,正是去年夏日被端掉的碧遊村的一村之長——馬仙洪。


    “我想見你。”馬仙洪的消息如是說道。


    “你自由了?”


    “不算,但理清了一點事情,你打算在哪個省份的站點下車,我可以委托公司的人去接你,我們在臨近處的暗堡談。”


    顏歡看了眼時刻表,前方到站剛好是蘭州,於是便敲定了地點。


    暗堡的位置極其隱蔽,即便是上門來接,公司也做足了保密工作。


    顏歡無意窺探這所研究機構的位置,等轉去的一趟特別列車停下,摘除掉封鎖視覺和聽覺的設備後,他已經站在了研究所的大門之前。


    馬仙洪一身白衣,恭候多時,手腕和脖子處都掛了護身法器。


    那披散的亂發紮束了起來,看起來精明利落,額頭處沒有綁著繃帶,腦門有一瓶蓋兒大小的傷疤。


    他的身邊,是黃伯仁和另外一位研究人員。


    “能讓你佩戴法器,看樣子和公司的諸位同誌相處的不錯?”顏歡笑著問道。


    馬仙洪尷尬撓了撓後腦,無奈搖了搖頭。


    “是我之前執迷不悟,沒有底線,做了影響圈內和平的混事兒,在公司的教育下,我已經充分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並進行了檢討。”


    “顏兄弟,之前和我相處很累吧?實在抱歉,當時我心裏自我意識極重,沒有顧及旁人的想法。”


    這恭敬和煦之態讓顏歡有點意外,他指著馬仙洪,衝黃伯仁問道:“黃總,這還是老馬嗎?你們給他洗腦了啊?”


    “那沒有!”黃伯仁連連擺手,身子向後一仰。


    否決一句後,他的表情立刻冷了下來。


    “曜星社被端了。雖然消息沒有暴露出去,可現在這個情報組織已經是個空殼,裏麵主事的家夥不是被捉,就是四處逃亡。”


    “這樣。”顏歡隻是雲淡風輕地應了一聲。


    這個結果並不令他感到意外。


    靈魂可以自我修複,擺脫了曲彤的控製,馬仙洪恢複記憶隻是時間的問題。


    作為幕後黑手的曲彤一旦暴露,公司絕對不會繼續放任其所作所為,曜星社被整個端掉再正常不過。


    公司最大的難點,在於如何抓住一個可以修改記憶和改變容貌的人。


    “可惜沒有抓住曲彤!”黃伯仁毫無意外補了一句。


    馬仙洪埋頭不語,心情忐忑。


    “所以你們邀我來的目的是什麽?”顏歡開門見山地問道。


    老馬也不客氣,直接開口道:“修身爐。”


    “啊···顏兄弟不用擔心,這次是公司準許的,趙總承諾幫我找迴失散的家人,而我將為一些高端領域的傑出人才作奉獻。”


    “當然並不是直接改變他們的普通人體質,而是盡量減少這些老人家們在長期科研中所埋下的一些病症。”


    沒了雙全手來迴洗腦,馬仙洪少了一點偏執,在與公司的商談中,最後也算是吃上了國家飯。


    一旁的黃伯仁聞言,立即開口糾正。


    “那個項目叫做療養儀,公司所研究的修身爐還是本來的一部分,這一點不要搞混了。”


    “馬村長,顏大師,這邊請吧!”說完,黃伯仁示意身後緊閉的大門。


    房門緩緩打開,一道微弱的冷風自門縫間滲入,帶起一絲陰森的寒意。


    映入眼簾的是幽暗實驗室,燈光稀疏,陰影如鬼魅般遊走在角落。


    牆壁上布滿了錯綜複雜的管線,金屬器械反射出暗淡的光芒。


    顏歡將雙臂抱起了:“有件事情,我老早就想吐槽了。”


    “黃總,公司是交不起電費是吧?每次都整這麽暗。”


    “嘿嘿嘿···”黃伯仁尷尬一笑。“這不是為了凸顯一下氛圍嘛。”


    啪嗒!


    他將燈光打開,昏暗實驗室明亮了起來。


    屋內正中央的實驗台上,擺著圓柱形的培養器皿。


    這培養皿的外壁由透明的特殊材質構成,裏麵是淡淡的綠色溶液。


    在那綠光籠罩下,一團詭異的肉團懸浮在培養液中。


    肉團上半部分,是一顆碩大的大腦,表麵布滿蜿蜒曲折的溝迴,粉紅色的皮層如同扭曲的迷宮,散發出詭異的光澤。


    大腦下方,連接著一團模糊而又錯綜複雜的髒器。


    “如你所見,這就是修身爐的一部分。”黃伯仁說道。


    “這團東西和已知的任何生物器官都不相符,更恐怖的是,它有完整的經絡循環,隻要提供充足的炁就可以存活。”


    咕嚕!


    黃伯仁說完,不自覺吞了下口水。


    這東西克味太重,太邪門了!


    與其說是一團畸形肉團,倒不如說是一個完整的生命體。


    現在看著,還是滿身雞皮疙瘩。


    “顏大師,這次邀請你前來,就是想問一下,這東西有沒有靈魂。”


    “如果確定了這團肉是性命合一的存在,那我們就···真的可以將其當做生命對待了。”


    顏歡向前一步,拍了拍容器。


    這肉團子是曲彤生出來的,若說靈魂,肯定有,隻不過靈智未開,靈魂的強度十分弱小。


    “黃總,老馬,這東西你們看不透,是因為它還沒有徹底長成。”


    “等他長開了,你們就明白了。”


    顏歡用手撫摸在培養皿的光滑表麵,一團幽光自掌心滲透了進去。


    那溶液中的肉團快速扭動,各個肉塊分成了不同的部分。


    馬仙洪和黃伯仁驀然間將雙眼瞪大了。


    “是五髒六腑!”


    隨著顏歡施為,那肉塊分成的心髒緩緩跳動著,每一次收縮,似乎都帶動著周圍的綠色液體微微蕩漾。


    肺葉緩慢地擴張與收縮,在無聲地唿吸,腸道如同蛇一般蜿蜒盤繞,時不時地抽搐一下。


    肝髒、脾胃···一同動了起來。


    黃伯仁目瞪口呆,整個房間中,隻聽得到培養液偶爾泛起的氣泡聲,以及那若有若無的心跳,迴蕩在寂靜中,形成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節奏。


    馬仙洪一言不發,論說“神機百煉”,是神機與煉器結合的手段,兩者都是炁對無機物的影響,這東西的範疇明顯超出了煉器師理解的範圍。


    而這東西···


    馬仙洪也咽了下口水。


    他不知道這肉團繼續發展下去,會不會成為一個人。


    “難怪她一直不讓我打開核心,原來是這樣···可這···”


    “嘔~~~”


    馬仙洪跪地作嘔,拚命甩了甩頭。


    顏歡將手鬆開,培養皿中的髒器也就停止了活動。


    “至於剛剛黃總問的靈魂嘛,肯定有。”


    “而且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這器官的健康程度,要遠超於你們二位。”


    黃伯仁一愣,大驚道:“什麽玩意兒?”


    合著我體內的髒器還不如這團子肉?


    “曲彤到底想幹什麽,我之前莫非是一直在助紂為虐?”馬仙洪搖搖頭,一副懷疑人生的樣子。


    顏歡沒有迴答,不過這五髒六腑之間的完美配合,倒是讓他想起了馮寶寶。


    當然,顏歡自己體內的髒器也是完美的運行狀態。


    “好了,這東西你們要繼續研究下去嗎?”


    “唔···”黃伯仁頓了頓,“我得請示一下···太邪門了,這東西太邪門了···”


    “不!不搞了,不搞了!”馬仙洪吼道,踉蹌起身,抓住了冒著綠光的培養皿。


    顏歡搖搖頭:“老馬啊,有空去問全真的道爺,尋摸一點修心的法門吧。”


    “什···什麽意思?”


    顏歡將雙指並起,點在了胸口處,“靜心。”


    “我是該冷靜一下了。”


    啪啪啪!


    顏歡拍了拍老馬的肩膀,以作安慰。


    愁眉苦展的黃伯仁拍打下臉麵,舒緩心神,現在這局麵不是他一個董事可以敲定的了,與其在這勞心傷神,不如吃飯。


    “走了,走了!”


    “顏大師半年沒在圈裏拋頭露麵,定是尋了個地兒閉關參悟,這次迴來,還沒為你接風洗塵呢!”黃伯仁一笑。


    隨著這位公司董事一拍手,宴請的酒席就敲定了下來。


    馬仙洪雙臂撐在桌麵,十足苦惱。


    “我實在想不通,什麽樣的煉器要用人去催動,這已經觸碰到煉器師的原則底線了···”


    顏歡夾了口涼拌土豆絲送入嘴中,模糊不清道:“原則底線?”


    “說起曲彤,起碼她在目的得手後,真的有妥善安置好了一切,比起要拿捏的分寸,馬大姐可你強了不少啊。”


    “額——”馬仙洪被嗆的無言以對,“我那時候腦子有問題···還有,她不是我姐!”


    “嘿嘿···”喝了點酒,黃伯仁那不正經的勁兒就上來了。


    “明明是敵對方的,你怎麽替曲彤說話?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喜歡這種性感嫵媚的大姐姐類型?哎呦,不錯哦,你這口味我比較欣賞,說實話我也喜歡這種。”


    “行了,黃總。注意點形象管理。”顏歡抬起手,將帶著些酒臭味的臉按了迴去。


    黃伯仁打了個嗝兒,笑眯眯端起了酒杯。


    “沒事···咱就敬大姐姐一杯!”


    就在這時,閉緊的包間房門一下推開了。


    趙方旭推了推眼鏡,無奈開口:“伯仁,你這家夥···”


    噗嗤!


    黃伯仁一口酒未咽下,直接噴了出來,慌亂的立刻站直了。


    “趙董···您怎麽過來了?”


    趙方旭取下眼鏡,擦拭下沾染的霧氣,“逃出來的,最近這些小門派一直去總部煩我,害得我連工作都沒法正常開展了。”


    “這不,就到你這裏來,算是視察工作。”


    酒店是公司記賬掛名的地兒,在暗堡中找不到黃伯仁,趙方旭便直接來了此地。


    “嘿嘿嘿,那我去加點您愛吃的菜···”


    黃伯仁拉開座椅請趙方旭坐下,便慌亂無措跑去了前台。


    趙方旭倒了杯茶水,笑嗬嗬道:“小歡,這半年來都沒有你的一點消息,我差點以為你飛升而去了。”


    “不過是尋了個僻靜點的地方,安心參悟去了。”顏歡放下手中的筷子,將一口糖醋魚咽了下去。


    趙方旭細細打量眼前人,隻感覺氣場變化了不少,沒有那種重逢之感,倒有種如沐春風般的舒心自在。


    實在奇怪。


    “你氣色不錯。”


    “趙總倒是老了不少。”顏歡看向趙方旭,肥胖的臉龐更加鬆垮,之前茂密的白發稀疏了不少。


    “嗨呀,盡是些勞心傷神的事,也不知道最近幾起,你聽說了沒有。”趙方旭歎了口氣,用茶水將滿心苦悶給壓了迴去。


    這半年,顏歡深處無人區荒漠,信號不良,手機形同無物,對圈裏事關注不高。


    也就近些日才知道,張楚嵐夥同“全性”丁嶋安、夏柳青一行,擅闖唐門,唐門門長唐妙興參悟丹噬失敗,駕鶴西去。


    三十六賊之一的許新重出江湖,改姓後成了唐門的新門長。


    當年甲申之亂,諸多門派對三十六賊的態度,要不以門規處置,要不逼迫至死,總歸沒個好下場。


    同為賊人的許新換個“姓”,就能成為一門當中人人敬仰的門長,唐門此舉自然引起了一些小門派的不滿。


    顏歡不假思索道:“說是討要個公道,實際上是眾多小門派在爭取圈內的話語權吧?”


    “嘿嘿,精還是你們這些小輩精,說的不錯啊。”趙方旭苦笑道。


    顏歡想了想,感覺不太對。


    公司負責籌備十佬會,無非也是加大各方勢力的製衡。


    所謂“欲天下之治安,莫若眾建諸侯而少其力”嘛!


    按照常理,趙方旭不會因為小門派渴求話語權而焦頭爛額,除非這中間又發生了什麽變故。


    “趙總,這個局勢,您不該滿足小門派的要求,扶植一個新的‘佬’,還給餘下幾股老勢力添亂嗎?”


    “哎哎哎!話可別瞎說啊!小歡,在你心裏我就這麽陰險?”


    “那倒沒有。”


    趙方旭手指叩打著桌麵,眉頭又微微皺了起來:“本來是個好的局麵,要是圈內安然無事,扶植一個新的‘佬’就成了,可現在圈裏不安穩。”


    “王家和化形門掐架,小門派和大家族之間的矛盾,一下子就加重了起來。”


    “異人之間彼此消耗,本該是公司樂意見到的局麵,但現在居然到了必須要公司調節的地步,這個時候出現新的‘佬’,那挑事兒的就要變成老勢力咯!”


    顏歡喝了口水:“您還真是不容易啊,那王家為何要和化形門過不去?”


    “因為王藹的寶貝曾孫,王並死了。”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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