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極具曆史厚重感的骨戒。


    顏歡放在手指處比量。


    這骨戒本就取自指骨,直徑不算長,好在顏歡手指纖細,恰好可以通過小拇指,便將其戴在了左手處。


    不得不說,這色澤明亮的骨戒同關石花贈送的檀木佛珠手鏈搭配起來,互相襯托得古典莊重,也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顏歡握手時感覺力量強了不少。


    桌前眾人不約而同地將目光轉向了顏歡,斜對麵兩個麵相溫潤和藹的老大爺,將雙臂抱起了,樂嗬嗬笑了起來。


    顏歡心領神會,這謝禮承擔的意義,不僅僅在於骨戒後背負的曆史,更是包涵了常老送禮這個舉動之外的含義。


    在座幾位都是年老的長者,有些事情不必放在台麵上說開了,大家都心知肚明。


    “還沒請教這幾位前輩是?”顏歡將戴好骨戒的左手落下,對幾位長者點頭致意。


    “哎!”常青鬆擺擺手,“既然將你們湊一起了,那都是對異人圈多多少少有些了解的,你們煉炁修行,有些俗事就不用操心掛念了,小友,你隻需知道,你找他們很容易,找他們的手下更容易。”


    “尋常異人間的廝殺我們管不到,也沒資格參與,要是大麵兒上出了事,替你壓一壓還是沒問題的。”


    “謝過了。”顏歡說道。


    聽了常老的話,總覺得有股奇怪的感覺縈繞心頭,那大概是一種另類的安心感。


    異人在數量上處於絕對劣勢,這世間終究還是依靠大多普通人相互配合運作的,各種權勢關係如盤根錯節,人情糾纏更是難辨分明,置身時代大潮,異人要是擺不清這身份定位,還保持了那種高高在上的孤傲感,就屬實是犯蠢了。


    異人圈不隻是打打殺殺,還有人情世故。


    可人情世故說到底,最後不都是利益關係網撐起來的嘛!


    這點顏歡明白,他既然應了常老前輩的因果,自然也就能心安理得接受這份情分,萬物之法乃是此消彼長,權利義務從來都是相對的,主動承擔了義務,權利得來心安,不會折損自身福分。


    所謂“福兮禍之所依,禍兮福之所倚”大概也是此理。


    人情世故,在顏歡看來更像是一種信譽貨幣,雙方都是擔保人,互相承接人情,是覺得彼此都能交這個朋友,彼此都願意交這個朋友。


    可貨幣終究是貨幣,太盛太缺都對雙方無利,承人情分時不得寸進尺,施人情分時不高高在上,這樣才能找準度,這樣才能坦然處之。


    否則,說不清的人情,可是很致命的。


    “行了行了,客氣了。我們不過也是給你托個底兒,真要遇見那不長眼的伱還得自己收拾。”


    常老扭頭看向竇樂,“就你們總說的那種,那群攪屎棍般的玩意兒,叫啥來著?”


    “全性。”


    “哦對對,你就說全性,還有那群修害人法的狗東西,你就要自己來了。”


    常老臉上浮出一抹壞笑,“咱能給你的,是這個——”


    說罷,他將搭放桌麵的手給藏起來了。


    顏歡隨之一笑,常老的意思,按照自己的理解,大概說的就是人行走於世,必須要有那兩巴掌。


    一是老天師張之維那見誰都能給他來一下的大巴掌,另一個,便是公司董事趙方旭看似弱小不堪的“劈空掌”。


    與人狹路相逢,拚的是護道手段和性命修為,在大框架和秩序下,則需要一點點撬動規則的手段。


    這兩掌,孰強孰弱還真不好說。


    誰就能一定保證,作為“一絕頂”的老天師,他的一巴掌就真能比過趙方旭堪堪可以打滅蠟燭的劈空掌了?


    “常老,我這一路走來,那艱難險阻,可謂是三伏天過火焰山,那可是連棵遮陰的樹都沒有,您這可倒好,直接將芭蕉扇給我送過來了。”顏歡再次打量左手拇指的骨戒。


    “以德報德,沒什麽好說的。”


    “其實按國家和公司的力量,能替常老解決蠱毒隻是時間問題,我算是誤打誤撞走巧了。”


    竇樂嘴角向上一歪,朝旁邊的顏歡望了眼。


    “哎!按照你們修行中人的說法,咱這就叫···就叫做那啥···”


    “緣分啊!”圍在桌前的幾人異口同聲道。


    “好呀,不等了!為了咱們這緣分,以茶代酒,先走一杯。”常老將杯子舉起了。


    一杯茶走起,菜陸陸續續端了上來。


    幾個道喜的來賓年事已高,喜宴是老年局,不好真的灌酒轉桌,這可讓在喝酒方麵是小趴菜的顏歡輕鬆不少。


    竇樂和司機大哥默默碰杯,待他們吃飽喝足時,幾位老者還有地方安排的活動,早早離開了,桌前僅餘下顏歡他們四人。


    “嗝~”


    竇樂打個嗝,咽了口酸腐氣,突然對顏歡說道:


    “小歡啊,其實按照你的手段,應該可以替呂良那小子將毒解開了,這樣你豈不是也賣給了呂家一個人情。”


    顏歡將一茶杯斟滿水,轉動圓桌送了過去,“竇總,你喝多了。”


    沒喝多指定說不出這麽不符合身份、智商的話···


    人情,那能隨便賣嘛?


    要說人情,從前這東西可管用,可現如今社會浮躁,大多人都利欲熏心,人情淡薄到連村東頭廁所裏麵的廁紙都快不如了。


    顏歡從劍閣秦九處知曉常老這人,從那段記憶中知曉這個真人,常老的一言一行,顏歡都信得過;再說之前東北的關石花,性情豪爽率直,一身治病救急的手段在本地也有口皆碑,要不是涼山大覡手段同仙家牽扯過大,顏歡同她本不該拉扯三年。


    至於呂慈,家國大義上他拎得清,可要下放層次,這人皮下就不知道裝的是人是鬼了。


    再說王藹,那就是表裏陰損的主,顏歡可不覺得這樣的人肯和一小輩講什麽情分。


    顏歡想了些事情隨口一說,旁邊的常老被逗樂了。


    “你看看,你看看,小友這意思那就是欺負老實人了啊!好人就該被槍指著!在人情麵上,那就是逮住了咱這些老實人薅啊!”常老衝竇樂說道。


    顏歡笑著搖了搖頭。


    可不是好人就該被槍指著,是越是好人就越容易被槍指著。


    “同歪門邪道講規則講人情的,那是老實人,更是愚人。可要是站在規則內,同那群自私自利的奸人博弈還不落下風,那就叫高明了。貪官奸,清官要鬥下去,可不得更奸嘛!”顏歡說道。


    “我看出來了常老,這小子年紀不大,理兒是一堆啊,等我給他幹趴下了啊!”


    嘟嘟嘟!


    酒水斟滿,竇樂便將杯子送了過去。


    “竇總,真喝不了。”


    “哎!叫什麽總,以後喊叔了!”竇樂拍了拍顏歡的手背,“等你這事情了了,想不想跟叔一起幹,你不是在找東西嘛?論說情報資源,哪都通也不差江湖小棧。”


    啪!酒杯磕在圓桌上就是一砸。


    顏歡眉頭微蹙,“竇叔,真喝不了一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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