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另邊廂。


    禹州邊城外杜水碼頭,一艘客船緩緩停泊靠岸。


    小碼頭上,除了幾艘小型運船外,這是今日唯一停泊的客船。


    接近五月的天氣,陽光變得灼熱起來。


    幾個丫鬟小廝滿頭大汗,從跳板下至碼頭,帶著主子的命令去采購生活物資。


    陳設簡單的船艙客房內,放置了兩個冰盆,從門口吹撿來的河風頓時變得清涼。


    文伶兒一身月白長裙,依靠在客房舷窗處,冷漠眼眸中又多了一絲期盼,期盼能早日迴到赤水。


    她已經管不了雲芝到底有什麽陰謀詭計,她隻想快點迴到赤水,她想念文先生,想念白雲城,也想念月兒村、還有那幾個弟弟妹妹。


    幾年的軟禁讓她的精神奔潰一次又一次,若不是雲芝時常與她提及赤水,保證一定會讓她迴去,她早就徹底奔潰自戕了。


    “阿達、阿彩,把我以前的衣服拿出來,我要穿。”文伶兒輕聲道。


    候在門口的兩個丫鬟對視一眼,猶豫之下還是進門照做,在箱子裏翻找起來。


    門口光線暗了暗,中年女人款步走進客房。


    歲月似乎對她格外溫柔,本是年近五十的婦人,卻依舊風韻猶在,舉手投足間也不像南藩部落裏那些婦人,倒是更像中原富貴世家養出來的清麗佳人。


    一揮手,兩個還在找衣裳的丫鬟立刻恭敬的退出客房。


    “怎麽?你連我穿什麽衣服都要管?”文伶兒目不斜視,盯著對麵女人冷冷道。


    幾年了,無論她問什麽,對方都不肯透露半個字,文伶兒除了知道這女人是她生母外,其他一概不知。


    雲芝自顧在桌前坐下,她看上去心情很不錯,對文伶兒的態度也不像以往那般不耐煩,“風歌,坐!”女人聲音很輕,也很溫柔。


    文伶兒不為所動,依舊立在舷窗,別過臉看窗外,甚至懶得與對方糾結名字這問題。


    “你難道就不想知道,你的身世?你的父親是誰?我又為何要將你綁在身邊?”女人依舊笑著,眼神看似寵溺,實則霸道、專斷,享受把別人握在手裏的感覺。


    文伶兒聞言,手指緊了緊,她緩緩扭頭看了對方一眼,又收迴目光繼續看窗外,“不想。”


    她不是不想,而是不喜歡這種什麽都無法自己做主的感覺。


    “嗬嗬。”女人輕笑出聲,端著茶杯來到舷窗前,跟她一起看向窗外忙碌的碼頭,“風歌,你跟我很像,不喜歡被束縛,不喜歡被別人掌控。”


    文伶兒咬牙沉默,等待對方的下文。


    女人切入迴憶,眼眸開始變得深邃,嗓音有些飄忽,“二十九年前,我不聽老真王勸阻,也就是我的父親,按中原的叫法,他是你的外祖父。


    我隻身一人來到東巍,那時的我對中原人、中原的各種事物都充滿了好奇。我學習中原話,並向很多人傳授我們南藩一些簡單的醫蠱之術,自然,我也從他們手中學到了很多,其中有善亦有惡。


    我花了兩年時間,踏遍了東巍每一寸土地。正當我帶著滿滿一腦子新知識打算迴南藩時,卻意外遇見了你的父親。”說到此處,雲芝的眼中閃過一抹異彩,連同嘴角也淺淺勾起一抹幅度。


    “風歌,你從來沒向我問過你的父親是誰?你真的不好奇嗎?”女人偏頭看過來,看得文伶兒極其不自在。


    “不好奇。”她道。


    不管是誰,總之沒養過她,她一直都拿文子騫當父親,也隻認文子騫當父親。


    雲芝手指輕輕在茶杯裏蘸了些許茶水,在舷窗上緩緩寫出一個名字,‘文子騫’


    文伶兒盯著眼前往下流動水珠的三個字呆立當場,瞳孔劇烈顫動。


    “你——”


    文伶兒後退幾步,大吼,“不可能!”


    怎麽可能?


    怎麽可以?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你是覺得我比文子騫大了太多?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


    雲芝重新坐迴桌前,她放下茶杯淡淡道,“在我們南藩,妻子比丈夫年歲大的比比皆是。而我與文子騫情投意合,隻要他不介意,我們走到一起合情合理。”


    雲芝加快敘述,“我們相識半年,便以中原人的方式成婚,一年後生下了你。不管你能不能接受,事實就是如此。”


    “可——可為什麽——”為什麽文先生從來沒說過她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生下你不到兩月,炎霞關外就傳來噩耗,我急急忙忙趕迴南藩——”說到此處,雲芝不由的眼睛發紅,拳頭攥緊,“我趕迴南藩,看到的便是滿地族人的熱血與數不清的屍體,那裏麵有我的弟弟和老師們,還有疼愛我的族伯。


    他們的屍骨無人安葬,隻能躺在滿是煙火的戰場上被老鴰分食殆盡。”


    文伶兒抿著唇不再說話。


    “風歌,你的名字是我取的,從你出生那刻起,你的名字就叫風歌,文、風、歌。”


    吩咐侍女重新上茶,雲芝左手下意識摩挲著自己右手中指上的指環暗器,似乎還在考慮要不要把後麵的話說出口。


    說實話,她對自己這個多年未見的女兒,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不滿,除了叛逆那點像自己外,其他方麵多少有些不堪重用。


    文伶兒垂頭坐在木床上,兩隻手緊緊握在一起不知在想什麽,良久她才開口問,“你拿我做籌碼,威脅文先生?你們的交易是什麽?”


    文伶兒此刻已經有些後悔,後悔自己這幾年除了鬧騰外,竟一點有用的線索都沒去收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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