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彩荷爬起來,就向著人行道跑去,因為路麵坑坑窪窪,又是石子又是沙子,她齜牙咧嘴地大罵著。


    跑到人行道,恰好幾輛拉家具的超長大卡車開了過來,她隻得光著腳幹著急。


    等她過了馬路,傻眼了。


    根本看不到他們幾個的影子。


    她方向感本來也不強,再加上腳上缺了一隻鞋子,也不好四處亂逛,便趁著沒人注意,跪在下水道邊,迅速地拾起了鞋子。


    鞋子早已汙穢不堪,臭氣熏天,她心疼得差點掉淚。


    這可是她給自己新做的鞋子,用的還是金絲絨麵料。


    這個天殺的!


    她撩起衣襟,從褲兜中掏出擦汗的手絹,咬了咬牙,開始擦起鞋子來。


    不一會兒,泛黃的白手絹就烏七八黑的看不出本來的顏色。


    張彩荷也不舍得丟掉,忍了忍心,捏掉上麵的髒水,就把手絹塞進了褲兜。


    這一幕恰好被一位剛從菜市場迴來的大娘看到了。


    大娘走過去,遞上一包紙,說道:“來,拿這個擦,你是不小心踩進水溝了嗎?”


    一個陌生的大姐尚且能給予她善意,而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女兒……


    張彩荷心裏一酸,眼淚就簌簌地落了下來。


    “你怎麽了?”


    張彩荷抹著眼淚,說:“大姐,我,我實在說不出口,我嫌丟人。”


    “到底咋了呀?誰欺負你了嗎?”


    “我命苦啊,上來縣城找女兒女婿,卻被他們趕出了家門,女兒還把我的鞋子扔進了臭水溝。”


    大娘心裏一驚,頓時同情起張彩荷來。


    她也是做母親的,也有兒子女兒,隻是她運氣比較好,兒子女兒都比較孝順,雖說他們都在外地上班,但經常給她打電話,逢年過節也會迴來陪她。


    但是她也見過娃娃不孝順的可憐人,對這些人,她都會忍不住伸出援手。


    她說:“我家就在附近,要不你去我家坐坐,把這鞋子洗一下,我家裏有吹風機,吹一下就幹了。”


    張彩荷一想這樣也好,迴去洗,還不知道要費多少水和洗衣粉呢。


    大娘帶著她來到了禦府驕子小區門口。


    張彩荷看著這樓盤,瞠目結舌。


    這大門也太豪華了吧,就跟電影中的一樣,門口還站著一個保安。


    放眼望去,小區內就跟公園一樣,綠油油一片,地麵上更是幹淨的就跟剛掃過一樣。


    她看了看自己腳上的髒鞋子,突然有點不敢上前。


    大娘似乎看出了她的猶豫,溫和笑道:“沒關係,咱們進去吧。”


    張彩荷用腳挖了挖鞋子,都不敢看保安,低著頭走進了小區。


    要說剛才她隻是有點不好意思,當她隨著大娘站在502號門口時,她徹底呆住了。


    這房間,簡直跟皇宮一樣。


    雖然,她不知道皇宮是什麽樣的。


    大門是紅木雕花門,門把手閃閃發光,門框上還鑲嵌著精美的裝飾條。


    地麵上鋪著一張紅色牡丹花的厚實地毯。


    她往後退了退,雖然她距離地毯還有一米遠,就好像髒鞋子上的汙穢物自己長了腳會跑一樣。


    大娘笑著說:“你等下,我幫你取拖鞋。”


    說著,她插上鑰匙,旋轉了幾把,打開了門,“吧嗒”一聲按亮了門口和客廳的燈開關。


    張彩荷頓時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


    客廳寬敞明亮,地上鋪著光滑的瓷磚,像鏡子一樣反射著光線。


    天花板上裝飾著華麗的吊燈,燈光柔和,整個房間顯得格外豪華。


    大娘拉開門口玄關處的鞋櫃,取出一雙白色的塑料拖鞋,放在門口地毯上,說:“你就穿這個吧。”


    張彩荷伸出穿著襪子的右腳,在褲子上擦了又擦,然後把腳伸進拖鞋中。


    這拖鞋好軟,踩上去就跟踩在了海綿上一樣,舒服極了。


    伸出左腳後,她猶豫了。


    這腳剛才穿的是那隻臭氣熏天的髒鞋子,此時襪子也髒得不像樣子,


    她不知道咋辦。


    她總不能把這些髒東西弄在自己的新褲子上吧。


    大娘說:“沒關係,你把襪子脫掉吧,待會跟鞋子一起洗一下。”


    “但是,我怕把這麽幹淨的鞋子弄髒了。”


    “去洗澡間衝一下就幹淨了。”


    張彩荷咬了咬牙,脫掉了襪子,可能因為原本有臭水溝的味道,腳上的臭味反而不怎麽明顯,但是,腳上的髒垢卻跟白拖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就跟十年沒洗過腳一樣。


    她自己也感覺到了,臉一紅,又把腳伸進去了一點,想被拖鞋遮擋下。


    這大娘似乎並不介意,說:“你先進來坐吧,我先幫你燒下水,洗腳用熱水好一點。”


    這時候的熱水器,需要手動燒水。


    說著,她過去洗澡間外麵打水開關,然後又走到門口,拉著張彩荷走到沙發旁。


    張彩荷環顧四周,看到牆上掛著幾幅精美的裝飾畫,茶幾上擺放著一盆綠意盎然的盆栽,電視櫃上還有一台大彩電。


    張彩荷沒見過電視,便問道:“這是啥?”


    “電視,我給你打開你看下,你坐下吧。”


    張彩荷摸了摸沙發,坐了下來:“這麽大的電視?我還從來沒見過呢。”


    大娘微笑著解釋:“這是最新款的彩電,圖像特別清晰,聲音也好。”


    說著,她按了下電視開關。


    電視正好tv-6,正在演一部古裝電影。


    張彩荷看呆了。


    好清晰的畫麵啊。


    比村子裏放的電影好看多了。


    “還有其他台呢。”大娘說著,又打開電視右側的調台小門,在兩排小按鈕上隨意點著。


    跟隨著她的動作,電視屏幕上的畫麵也切換著,少兒台,音樂台,體育台等等。


    張彩荷隻覺得自己前幾十年白活了。


    啥都沒見過。


    “大姐,這電視多少錢啊?”


    “我兒子買的,我聽說要一千多。”


    一千多,那也不貴啊,她還以為要上萬呢。


    想到家裏安裝的那電話可要2800呢。


    早知如此,她當時就不應該安裝那個破電話,買個電視多好啊,每天晚上還能陪她解悶。


    她已經完全不記得,那電話是賒賬安裝的。


    有件事她還不知道,那就是,這兩千多的賬已經轉到了她寶貝女兒關蕾的頭上了。


    大娘看了下熱水器的指示燈,說:“水燒好了,你可以去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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