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明搓了搓手,說:“我還是有點緊張,如果考不上高中的話,我爸就不供給我了,會讓我去打工。”


    “你既然能考進一中的初中部,就一定能考進高中部的,相信自己吧。”


    “唉,但是我語文太差了,上了中學基本沒學過,每次隻能考七十幾分。”張明明歎了口氣,“主要是我的作文太差了,要是作文能得一半分就好了。”


    關幼霜突然想到她給晨陽中學的孩子們預測的作文題目。


    雖說無法百分之百,但根據她對這十年中考試卷的分析,應該八九不離十吧。


    她便說:“你今晚好好想下改革開放帶給我們的巨大改變這個題目,可以重點從對你個人生活、對你學習這幾個比較貼近生活的方麵去考慮。”


    “什麽意思?這是明天的作文題目嗎?”


    “我隻是猜測而已,大概率差不多吧。總之,不管是哪個題目,你都可以往實際生活這方麵來靠,作文嘛,講究的是真情實感,寫樸實點沒事的。”


    張明明驚呆了。


    連他們一中的語文老師都不敢幫他們預測作文題目,這個女子,竟然說大概率是,她這麽有把握嗎?


    她到底是什麽人?


    楊語也抬起頭,看了關幼霜一眼,淡淡地說:“我覺得不會是這個題目。”


    關幼霜來了興趣,問道:“為什麽呢?”


    “因為義務大綱明確要求了,作文要著重於思想感情的陶冶,使學生提高社會主義的覺悟,要具備辨別是非和善惡的能力,所以我覺得作文可能會圍繞思想健康這一方麵,讓我們寫一篇議論文,表達自己的觀點。”


    哎呀,不愧是學霸。


    說起話來都條理分明。


    關幼霜點了下頭,笑著說:“也有可能,不過,寫什麽題材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言之有物。”


    張明明急了,問道:“那到底是哪個題目啊?我還想今晚去找找範文呢。”


    “改革開放。”關幼霜說,“你可以重點看這個。”


    正說著,他們的同學開始招手了,說輪到他們了,讓他們去選菜。


    兩個少年就去攤主那兒了。


    關幼霜坐在桌子邊,看著這些孩子們,心裏感慨萬千。


    明天,他們會一同走進考場,從此,他們便會慢慢走向截然不同的道路,有的孩子,會順利進入高中,而有的孩子,可能會複讀或者輟學。


    順利進入高中的,三年後又將會麵臨一次人生的洗禮。


    與其說是洗禮,不如說是淘汰吧。


    就這樣,一次次的,我們會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也會和曾經以為永遠都不會分開的朋友漸行漸遠。


    或許因為很早就意識到了這些問題,關幼霜其實並不喜歡交朋友。


    所以總顯得與村子裏其他的女人格格不入。


    正在胡思亂想間,張明明走了過來,說:“姐,我可以叫你姐吧?”


    關幼霜迴過神來,微笑道:“當然可以啊,怎麽啦?”


    “我們現在正在選菜,要不你跟我們一起選吧。”


    “不用啦,你們自己選,我愛人在那排著呢,很快就到了。”關幼霜指了指。


    “啊?你愛人?姐你已經結婚了呀?”


    關幼霜笑著點頭。


    張明明不好意思地說:“我還以為你是高中部的學姐呢。”


    這話說的關幼霜心花怒放。


    這麽說,她似乎比較顯小。


    “沒有,我比你們大好多呢,快去選菜吧。”


    張明明撓了撓自己的頭,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氣,說:“姐,能留個聯係方式嗎?我覺得和你挺投緣的,咱們以後可以多聯係。”


    “好啊,你帶筆了嗎?我給你留個地址,以後有什麽學習方麵的問題,可以給我寫信。”


    “帶了帶了。”張明明趕緊從口袋中拿出一支鋼筆,說,“沒帶紙,你寫我胳膊上就好了。”


    “好。”


    正寫著,顧爾容喊了她一聲,


    關幼霜一看,不是還沒輪到他嗎?


    喊什麽?


    “姐,你叫幼霜啊,好好聽的名字。剛才那男的是你愛人啊?長得好帥,和姐很般配。”


    關幼霜笑著說:“你這麽好的口才,竟然說自己作文寫得不好,我怎麽覺得有點不可信啊。”


    “我就是話多了點。”張明明不好意思地說,“姐你是不是嫌我煩?”


    “沒有,小孩子嘛,就應該開朗一點。”


    關幼霜寫完後,合上筆,站了起來,朝顧爾容走去。


    “你剛喊我怎麽了?”


    顧爾容皺著眉頭,問道:“剛才那男孩子你認識啊?”


    “也就才認識而已,跟小雲一樣,也是明天參加中考。”


    “那你在他胳膊上寫什麽呢?”


    “寫地址啊,那孩子說和我投緣,以後想保持聯係。”


    “你別被人騙了。”顧爾容有點不高興地說,“你就是太單純了,這種話你也信。”


    “他騙我?人家就一小孩子而已,你把人想得也太複雜了吧。”


    “不然呢?這麽多人,他就跟你投緣?我看他年紀不大,心眼倒挺多,誰知道他對你安什麽心呢?”


    這話怎麽這麽刺耳。


    關幼霜生氣了。


    “算了,我就隨口說一下,我的意思是,像這種個人隱私,你還是應該學會保護。”


    “我知道了。”


    聽到關幼霜淡淡的聲音,顧爾容有點懊悔,他一向都是非常理智的人,不知道為什麽剛才會說這麽感性的話。


    他其實害怕,害怕別人會把她搶走,哪怕對方隻是一個小孩子。


    他按了按太陽穴,試圖讓自己冷靜一點。


    “對不起,我剛才說的話有點欠考慮。”


    關幼霜搖了下頭,拉起他的手,柔聲說:“沒關係啊,我知道你也是為了我好。”


    顧爾容摸了下她的頭發。


    關幼霜繼續說:“但是我已經說過了,我不是白癡,我有基本的識人能力,我不會上當受騙的。”


    “嗯。”顧爾容把她攬在懷裏。


    這動作還是比較曖昧,尤其在比較封建的90年代,而且還是這麽落後的地方。


    關幼霜怕給孩子們造成不好的印象,便輕輕地移開頭,說:“好了,快到我們了,我先去前麵看看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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