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爾容的心裏咯噔一下,急忙問:“出什麽事了?”


    “縣醫院的院長剛給我她打電話,說她割腕了。”


    薑雁並沒有住員工宿舍。


    她自己在水電局附近買了一套兩居室。


    她為人大方又熱情,很快便和鄰居打成了一片。


    鄰居是一位獨居的老太太,老伴去世,兒子在外省上班。


    老太太待薑雁很不錯,平時做個什麽好吃的都會給薑雁送過去一點。


    今天晚上,她做了米花糕,送過去後才發現薑雁竟然在臥室割腕了。


    老太太趕緊喊人,把薑雁送去了醫院。


    聽了劉年慶所說,顧爾容瞬間覺得心髒狂跳,連唿吸都不暢起來。


    他難以置信地望著劉年慶,說:“不,不可能吧,她剛才還好好的,怎麽會,怎麽會……”


    劉年慶拍了拍他的肩,說:“你先別急,咱們先去趟醫院吧。”


    路上,劉年慶說:“知道為什麽喊你過去嗎?”


    顧尓容隱隱約約覺得劉年慶可能知道他和薑雁之間的事,但他還是搖了下頭。


    “我一直知道,她進咱們局是奔著你來的,我之前就給你說過,她是特招進來的,嚴格按照招聘標準的話,她其實並不符合。


    但她的背景確實強大,我記得之前給你說過,是縣長介紹她進來的。”


    劉年慶停頓了下,說:“我知道你們經常待在一個科室難免會出事,但我確實也沒辦法。


    我聽院長說,她被送到醫院時,懷裏還抱著一個厚厚的本子,裏麵寫的全是你,他們也是通過這上麵的蛛絲馬跡才找到我的。”


    顧尓容嗓子發幹,想說點什麽卻到頭來什麽都沒說。


    到醫院門口,劉年慶買了點水果,說:“走吧,咱們進去吧。”


    進入急診室區域,一排簡陋的長椅上坐滿了病患及陪護的家屬。


    他們的表情或焦急或麻木。


    時不時有護士匆匆走過,手裏抓著病曆夾或救護物資。


    空氣中充斥著消毒水混合著藥物的味道。


    他們走到走廊最裏麵的一間單人病房。


    病房裏彌漫著一股消毒水的氣息,薑雁躺在陳舊的病床上,輸著液。


    她的臉色蒼白,手上纏繞著厚厚的紗布,紗布上還隱約能看到血跡。


    她醒著,怔怔地望著天花板。


    聽到門響,也沒有動一下。


    “薑雁。”劉年慶走過去,把水果放在桌子上,說,“我和爾容過來看你,你好點了嗎?”


    薑雁沒說話。


    劉年慶看了顧爾容一眼,說:“你喝水嗎?讓爾容幫你倒點。”


    顧爾容正準備倒水,薑雁說道:“不用麻煩了,我不喝。”


    聲音不大,語氣也很淡。


    劉年慶歎了口氣,說:“唉,你年紀輕輕的,怎麽做這種傻事呢?”


    薑雁別過臉。


    這時候,醫生進來了。


    醫生是一位體型很好的中年男子,戴著大框眼鏡,梳著大背頭,手裏拿著幾份報告。


    “你們是家屬嗎?”


    劉年慶搖搖頭,說:“同事。”


    醫生從白大褂的口袋中拿出筆,圈圈點點地說:“血液方麵與心電圖都沒什麽問題,等明天再做個手部屈伸功能檢查,如果正常的話,後天就可以出院了。”


    “病人情緒不是很正常,還沒聯係到她的家人,這兩天你們最好能安排和她關係最好的同事來陪陪她。”


    醫院說完就走了。


    劉年慶看了顧爾容一眼。


    顧爾容點點頭。


    “那這兩天辛苦你了。工作的事你先不管,我會安排遠航幫你做的。”


    顧爾容又點點頭。


    “那行,我就先迴局裏了。有啥事記得給我打電話。”


    劉年慶又對薑雁說:“那什麽,薑雁,你這兩天就好好休息,有啥事你就給爾容說。我們都盼望著你早日好起來。”


    劉年慶走後,顧尓容更加覺得坐立不安。


    他不知道該說什麽。


    但內心深處,他又覺得他必須負責。


    他在窗戶邊站了一會,迴過頭說:“你,喝水嗎?”


    薑雁搖了下頭。


    “那我給你洗個蘋果吧。”


    說著,他就走過去,打開水果袋子。


    “我不吃,你能和我聊會天嗎?”


    顧尓容點了點頭,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薑雁苦笑了下,說:“你坐那麽遠,怎麽聊天啊?”


    顧尓容又往前挪了下。


    “爾容,你討厭我嗎?”


    顧尓容一愣,搖了下頭,說:“你怎麽突然問這個?”


    “我討厭我自己。”薑雁悠悠地說,“你明明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卻還那麽執迷不悟。”


    顧尓容很不自在,他很想讓她別再提感情的事,但又怕刺激到她,便沒說話。


    “爾容。”薑雁深情地看向他,“你能再唱一遍《風繼續吹》嗎?”


    “嗯?”


    “我第一次在部隊見你,在一次文藝表演晚會,當時你唱的就是這首歌。”


    “你可以再唱一遍嗎?”


    顧尓容實在不忍拒絕,便點了點頭,低聲唱了起來:


    “我勸你早點歸去


    你說你不想歸去


    隻叫我抱著你


    悠悠海風輕輕吹


    冷卻了野火堆


    我看見傷心的你……”


    顧尓容磁性又低沉的聲音在病房中縈繞。


    可能因為這首歌本來就帶著一股憂傷,薑雁再也忍不住,開始輕輕地啜泣。


    顧尓容停了下來,低聲說:“對不起。”


    薑雁搖了下頭,慢慢止住哭,說:“爾容,我打算離開了。”


    “去哪?”


    “我想迴去了,我想我爸媽了。”


    顧爾容點點頭,認真地說:“迴去吧,迴到屬於你的世界,好好生活。”


    薑雁心裏又一陣難過。


    她以為他會挽留。


    隻要他挽留,她便會義無反顧地留下來,留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看來,她真的得走了。


    她別過頭,低聲說:“你會記得我嗎?”


    顧尓容心一軟,歎了口氣,說:“薑雁,你會遇到一個很好很好的人,會和他組建家庭,生兒育女。你會幸福一輩子的。”


    “我知道了。”薑雁指了指抽屜,說,“裏麵有一個本子,我保留了七年多,留給你做個紀念吧。”


    顧尓容拿出來一看,是一個精美的粉色軟皮日記本。


    不用看,就知道裏麵寫了什麽。


    他把本子放迴去,說:“對不起,我留這個不合適,等你好了,咱們一起吃個飯,就當告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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