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蘭再迴來,已經到下午了。


    她鄭重其事地對她爸媽說,她願意嫁給張慶生,希望能快點辦婚禮,越快越好。


    她的臉上沒任何表情,語氣中不帶任何情緒。


    趙宏才心疼女兒,說:“沒關係,你看不上咱們再選,就算你一輩子不嫁,咱們家也能養得起你。”


    馮轉霞咳了一下,暗暗瞪了趙宏才一眼。


    她溫言道:“小蘭,你能想通真是太好了,你相信媽,媽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麵多,媽不會害你的,你想要啥首飾和家具,媽給媒人說。”


    “你自己看著辦吧。”趙蘭說完就出去了。


    趙宏才吧嗒著煙,說:“強扭的瓜不甜,小蘭不願意,就算了吧。”


    “你小點聲,你以為這次還是以前那些的,這次是中學老師,給人家說媒的要好幾個呢,咱再不抓緊點,說不準就被其他人搶了。”


    “可是小蘭不情不願的,你……”


    “她哪有不願意,不是讓我來安排嗎?你不用管這些,我來。”馮轉霞擺擺手,打斷他。


    “錄音機,縫紉機,自行車,還有啥呢?對,手表。”馮轉霞掰著指頭,自言自語地念叨著,“不行,我得給我姐打個電話,看看還需要要點什麽。”


    說著,她就提起了電話。


    側邊屋子裏,趙蘭把頭埋在被子裏,抽抽搭搭地哭著。


    剛才她出去時,恰好在村口碰到了要去集市的羅小江。


    他這幾年都沒迴來,今年大學畢業,特意請假迴來。


    她也沒想到怎麽會這麽巧碰到他,就跟老天安排好的一樣!


    四年不見,羅小江已經褪掉了稚氣,換上了成熟,大城市的熏染也讓他顯得更加意氣風發,更加風度翩翩。


    她都不知道該說什麽,本來她以為他早已忘記了她,可羅小江卻大方地喊住了她,問她的近況,也說自己的近況。


    其他的她都沒記住,她隻記得他說,他馬上要結婚了,女朋友是一位很可愛的南方姑娘,和他一個專業,他們以後會在南方定居。


    說到那個女孩,他的眼中有藏不住的柔情,就跟他當年看向她的眼神一樣!


    她的心隱隱作痛,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堅持到雙方說再見的。


    突然,她覺得自己很可笑,她還在堅持什麽呢?她明明知道,她早就知道,她已經配不上人家了。


    可是她還是難受,還是想哭。


    *


    顧尓容的嫂子黃春燕收拾著彭小玲家那老院子,心裏煩得要命。她真是命苦,從南江迴來就沒休息過一天,這不,明天就又要踏上打工之路了。


    她想今天把這院子收拾好,把家具以及鍋碗瓢盆啥的都搬過來。


    彭小玲幫她掃著地,說:“聽說爾容那新媳婦又去縣城了,去幹啥了呀?”


    黃春燕冷笑一聲,說:“可不是嘛,說是帶小雲去參觀一中,其實呢,你也懂,爾容才剛離開,就追了上去,你看她那眉眼都帶著一股騷氣。”


    彭小玲噗嗤一聲,說:“你別說,男人還就吃這一套,爾容那麽正派的人都難逃美人關,其他男人你想想。”


    “唉,別說了,我們家娶來的不是媳婦,是祖宗,人家命好,不知咋的還蠻合顧如意他媽的眼,做啥都覺得對。”


    “我也是這種感覺,感覺我嬸子挺護她的,我記得你剛嫁過來那會,屋裏屋外啥都做。對了,你們的地咋分的?”


    “地的話我也不知道人家咋想的,反正隻要了門口那塊大的。我看她可憐,喊她跟我一起去廠子打工,人家還不樂意,說要在這邊找出路。”


    “咱這邊有啥出路,我要不是家裏走不開,我也跟著你去打工了。”


    黃春燕冷笑著,說:“誰知道呢?人家估計覺得她男人能掙到錢吧。女人嫁人還是要擦亮眼睛,像我嫁這樣的窩囊廢,一輩子都受累。”


    “那倒不是,主要感覺我嬸子太偏心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憑啥什麽都讓你做呢?”


    彭小玲這樣一說,黃春燕就更生氣了,之前答應讓關幼霜種菜的那塊地,她也不想給了,說:“我家河對麵,和你家連著的那塊地,我開年就放過肥,你先拿去種吧。”


    “行,地就得種著,不種容易荒廢。”


    兩人正說著,顧如意扛著桌子進來了。


    他問桌子放哪兒?


    “放地上啊,還能放哪?難道你還能放天上?”


    當著彭小玲的麵,顧如意被嗆得麵紅耳赤,沉聲道:“你怎麽這麽說話?”


    “咋了?我說的有問題?你看看你,一個大男人,兩個肩膀也頂著一個頭,做啥事都不知道想一下,都問我,你說你窩不窩囊?爾容比你小七八歲,你問問人家是不是也是什麽事都問媳婦?”


    顧如意生氣了。


    “爾容那麽好,你咋不嫁給他呢?”


    “你,你說啥呢?”黃春燕上前幾步,推了顧如意一把。


    彭小玲拉住她,說:“行了行了,你說你們倆,都結婚這麽多年了,怎麽還跟小年輕一樣火氣大。”


    顧如意摔門而出。


    “你看看,現在還長脾氣了,說他幾句都不行了。”


    “春燕,我給你說,男人嘛,你要學會給留麵子,自己屋子裏,關上門,你咋打咋罵都沒事,在外麵,你還是要收斂一下。”


    黃春燕嗤之以鼻:“哼,麵子?那是人家有本事的男人才需要的東西,一個窩囊廢,要啥麵子?”


    “你呀!”


    *


    收拾完院子,黃春燕迴去拿鍋碗瓢盆。


    剛一進門,就聽到關幼霜和婆婆王慧英的聲音,她們在正屋。


    她走進去一看,茶幾上鋪著一大塊地毯,上麵堆著各種各樣的線,各種各樣的針,還有各種各樣的紙和筆。


    很多她見都沒見過。


    婆媳兩個人湊在一起,看上去比親母女還親。


    “嫂子迴來了?快過來坐,我正好請教下你。”


    “你們在幹什麽呢?”黃春燕走過去坐在關幼霜旁邊。


    “我想在這地毯上繡東西,嫂子你覺得用哪種線比較合適?”


    在地毯上繡東西?


    黃春燕繡過枕套、繡過鞋子、繡過綁頭發的發圈,唯獨沒想過還能在地毯上繡東西。


    她摸了摸地毯的質地,說:“這個估計有點難吧,太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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