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南先鋒軍兵臨太和城下。


    先鋒軍統領黃天運身高馬大,大腹便便,常用的武器也是一把加重分量的陌刀,身型倒是和許推背有七八分相似。


    不過他身上穿著一件赤銅色的皮甲,這皮甲邊緣用紅銅包邊,用銀絲和一種密煉物在皮甲內外鑲嵌符紋,這皮甲連著一頂飛簷翹角的四角帽。


    這帽子看上去有點滑稽,就像是把一個縮小了的亭子戴在了頭頂,但這身皮甲連帶著這帽子自然散發著柔和赤銅色光澤,卻是大有來頭,乃是大唐近年來才學著突厥黑騎仿製出的輕便玄甲。


    這種皮子輕便鎧甲叫做“赤蟲”,不僅防禦力遠勝一般皮甲,而且真氣激發,和人交戰時,玄甲上流散出的氣勁還是一條條的蟲形,衝到人身上雖然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傷害,但能令人渾身發癢。


    許推背哪怕到了幽州得了重用,身上可也從來沒有這麽光鮮的玄甲。


    而且這黃天運氣色極佳,一張麵皮白嫩透紅,一看就是平日裏油水吃得多。


    像他這種用重兵器的武將,肉食油水吃得不足,那臉色就往往透出菜色。


    許推背在關外,雖然各種餅子吃得多,但身子是虛胖,臉色就有點偏黃,更不用說那風沙將他的臉磨得和磨刀石一樣粗糙。


    夕陽已經墜入西邊的山後頭,黃天運和兩名持著火把的副將卻是滿不在乎的來到了距離太和城東頭的城門下,一箭之地的地方。


    這太和城是西邊最高,城池形狀略似東西向網墜形,中段束腰略窄。


    西邊城池就建立在山頂,這山叫做核桃山,南北兩側的城牆就沿著核桃山的山勢呈八字形下山,到了山底,都轉向東邊合圍。


    黃天運早在地圖上看過這種城池,剛剛又從南邊看完,再來東邊,這下看完,他都懶得再去繞別的地方了。


    “這雞兒彈丸之地,囤兵囤得再多有什麽用,糧食夠吃,水夠麽,鹽夠麽?”


    按照之前的軍情,太和城裏至少也有精兵兩至三萬,他這先鋒軍隻有八千,但他卻完全不懼,臉上反而帶著深深的不屑。


    這南北兩側城牆最多都是長七八裏,到了東頭匯聚,東頭城門兩端的城牆都是三裏長度左右,這樣的小城,若非占著山勢,圍起來射箭都能讓城裏的人吃不消。


    而且哪怕在這夜色之中粗略看看,這城裏頭到處都是戰馬和軍士,人員密集得很。


    人的確多,但人多就是嘴多。


    庫房看上去倒是沒多少,那能撐多少天?


    黃天運身後兩個副將的看法也是和他完全一致,其中一個舉著火把,看著城中那些個箭師零零散散射箭,落在他們身前不遠處,他反而樂嗬嗬的笑了起來,道:“這些個家夥要軍紀也沒啥軍紀,明天早上日出之前,我就帶人來佯攻幾次,把他們的箭矢先消耗消耗。”


    另外一名副將笑道,“這城小得很,這麽多人擠在這裏頭,還有這麽多戰馬,拉屎拉多了都成問題吧?這核桃山別弄了半天變成了個屎坑子山。”


    黃天運嗬嗬一笑,轉身迴走之時,輕聲道,“等會埋鍋造飯的時候,多挖點坑,火光弄多一點,把我們先鋒軍看上去都弄得和他們人數差不多,我估摸著能嚇破他們膽子吧。”


    連日的大捷,身為先鋒軍統領的黃天運壓根看不起這些南詔蠻子的戰力,就連紮營起來都囂張,營區就建在太和城東門外的平坦原野上,後麵不遠處就是這邊南詔蠻子所說的“海子”,一個一眼望不到頭的湖泊。


    紮營的時候,黃天運就半開玩笑半當真的對手底下的將士喊過話,說我今日就學學古人的背水一戰,若是這些南詔蠻子棄城衝殺出來,我們可沒什麽退路,別想著逃,就隻能往前殺,反正我們大軍就在身後不遠,一會也就趕過來了。


    不過出城來和他們廝殺,黃天運覺得這些南詔蠻子恐怕沒這個勇氣。


    果不其然,才剛剛進了營門,就聽到外麵斥候傳來示警聲,說黑暗之中太和城開了城門,但隻有兩騎出來,打著旗,似乎是來求和的。


    數百名軍士魚貫而出,對付高階修行者的軍械準備妥當,數支火箭落向那兩騎來處,黃天運等人見到兩名騎者之中前麵那一名持著一麵旗,上麵寫著一個“使”字。


    黃天運頓時冷笑了起來,“還使者?寫個降字來談差不多。”


    這兩騎一直到營門口不遠處,持旗騎者後麵那一名身穿官服的騎者才大聲唿喝,“我乃吾王使者,奉吾王命令,前來求和。”


    黃天運微微眯起眼睛,道:“下馬,滾過來說道說道。”


    這名騎者按他的命令下馬,快步走進營區。


    這是一名長相粗獷的中年男子,膚色黑裏透著紫紅,看麵相就是標準的山蠻,不過他一開口倒是不帶這邊南詔口音,而是一口流利的長安話,“吾王世代忠於大唐皇帝,並不想起兵作亂,隻是飽受壓榨,不得已而為之。”


    “吾王是什麽王?”黃天運微諷的笑笑,也不問這使者姓名,突然就出聲問道。


    這使者害怕般垂下頭顱,道:“乃是南詔王。”


    “我們大唐皇帝,什麽時候下詔書到你們這封了個王?”黃天運笑道,“我們怎麽沒聽說過?還有,什麽世代忠於大唐皇帝,你們幾代了啊?”


    這使者低垂著頭,隻是道,“吾王是極有誠意和談的,隻要皇帝不追究他以前的過失,他願意好好領兵,幫皇帝鎮守邊陲之地。”


    黃天運身周的將領都是不斷發笑,這什麽使者,賣弄斯文都賣弄不像,說的話都不倫不類。


    黃天運笑道,“那先讓我看看皮鶴拓這廝的誠意再說,你迴去和他說,我們大軍明早上就要攻城,不過我聽說他老婆和女兒長得都還算可人,若是他等會連夜將她們送過來,那我就相信他的誠意,讓他和我們李節度使和談,否則一切就免談了,明天城門樓上廝殺的時候在說吧。”


    一群將領哄堂大笑,但這使者卻是行了一禮,道:“我迴去稟報吾王。”


    等這使者一走,黃天運卻是冷笑,吩咐道:“多燃篝火,小心這皮鶴拓氣急敗壞出來偷營。這皮鶴拓的老婆和女兒聽說的確是美人,明天我們攻城,誰能首登,我就讓他先挑一個。”


    這群將領又是大笑,道:“將軍,這不能挑兩個一起麽,這拆開了,樂趣可就少了一大半。”


    黃天運笑道,“那首登就不夠,誰能運氣好,斬了皮鶴拓的頭顱,那這兩個娘們就先賞給他。”


    一群人自然又是哄然大笑,誰也沒覺得皮鶴拓真能表現出所謂的誠意。


    然而誰都沒有想到,過不多久,外麵的斥候又傳來迴報,太和城裏又有人出來了,是兩個娘們。


    “兩個娘們!”


    傳報進來的時候,一路那些傳報的人聲音都變了。


    這南詔的蠻子難不成真的不懂節操為何物,真的將老婆孩子給送來了?


    大半個軍營的人都驚動了,好多人都顧不上吃喝,都往營區大門口來看。


    哪怕是很快被約束,都有不少軍士設法爬到高點的地方看到的確是兩個娘們騎著馬進了營區。


    這兩個娘們遠遠看去都的確長得不錯,而且渾身好多金飾,火光下看上去明晃晃的。


    黃天運自己都有點懵。


    隨口一說的事情,這皮鶴拓居然真按自己說的辦了?


    這兩個女的到他身前下馬時,果然是一個中年美婦和一個妙齡女子,長得兩張狐媚兒臉,而且五官也比一般的唐人要立體。


    黃天運本身不是什麽好色的人,但看著這兩個女的,竟也忍不住有些心癢,他感知了一下,確定這兩名女子並不是什麽修行者,便放下心來,問道,“你們是什麽人?”


    那中年美婦有些敢怒不敢言的模樣,也不做聲,那妙齡女子卻是顫聲道,“我叫做風月,這是我阿媽玉珠,皮鶴拓是我父親。”


    黃天運喊人去從營中找出幾個當地人,這幾個當地人的迴答都是一致的,名字對得上,不過他們也都沒見過皮鶴拓的老婆和女兒,隻知道他老婆彈琴彈得特別好。


    黃天運便看著那中年美婦問道,“你會彈琴?”


    那中年美婦咬牙點了點頭。


    黃天運看著她越是顯得屈辱的樣子,便越是征服欲爆棚。


    他對著幾個部將使了個眼色,“給我找個琴過來,等我好好欣賞了她的琴藝,你們再接著欣賞。”


    這幾個部將都是心潮澎湃,幾個軍士將這中年美婦和妙齡女子送到黃天運的大帳,黃天運進了營帳,卻讓兩個女的站在帳門口,然後道:“我怕你們有詐,而且我聽說你們這南詔善用毒蟲,你們將身上衣服都脫光了再進來。”


    這中年美婦和妙齡女子渾身發顫,但也不敢違背他的命令,隻得將身上衣物全部除去,赤條條的站著。


    黃天運有心折損這兩名女子的自尊,就讓她們站著,還不讓她們用手遮擋,讓他看個清楚,過了一會,有一名部將迴報,營中沒有人帶琴。


    黃天運看著這兩個曼妙的身子,早已欲火升騰,聞言便頓時哈哈一笑,道:“無妨,本將軍這有一個樂器,適合吹奏。”


    此時大帳外聚集著二十餘名修行者,就怕這兩個女的暴起發難,但接下來竟是平安無事,這兩個女的居然就真的乖乖服侍起黃天運來。


    黃天運心中無比暢快,一邊叫著看我大唐男兒的威風,一邊還叫罵皮鶴拓真是廢物,聽得帳外的這些個修行者和將領又是心癢,又是忍俊不禁,心裏也是唾棄那皮鶴拓。


    黃天運自己爽了幾迴,就將這兩名女子讓帳外等著的將領領走。


    營區裏一時比過年還喜氣洋洋。


    黃天運十分滿足,沉沉睡去,到了後半夜了,突然之間聽到唿嘯聲四起,他一下子驚喜跳起,淒厲的示警聲和箭矢破空聲已經不絕於耳。


    黑暗之中,到處都有敵軍襲來,就連那湖邊都不知道哪裏來的敵人,如潮水一般湧進營區。


    黃天運折騰那兩個女子倒是折騰了有半個時辰,但這黑暗之中,四路大軍瞬間就將整個營區絞得支離破碎,根本不到半個時辰,這八千劍南先鋒軍已經見不到有什麽活人。


    身穿著赤蟲甲的黃天運已經隻剩了半截身子,他半個身子掛在一具重騎的馬屁股後麵,腸子流淌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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