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可能!”


    挾持著舒升遠妻子的那道人自然十分清楚這同伴的手段,若說他激戰一番,不敵顧十五,他心中自然可以接受,但眼下這種戰況,他如何能接受得了?


    正在駭然之間,他突然毛發直豎,感覺身後就像是來了一頭洪荒猛獸,他轉過頭去,隻見一名長臉女子冷冷的看著他。


    “霜劍之主!”


    這道人一下子就猜出了陰十娘的身份,臉上頓時沒有了半分血色,一張國字臉變得慘白。


    “你倒是不戴假冒的墮落觀麵具?”


    陰十娘端詳了一眼這名中年道人,又嗅到了這人身上隱隱散發出的血腥氣味,她見過的形形色色的修行者原本就多,此時便頓時猜了出來,“有人假冒墮落觀修士,你就假冒太平道的傳承,如此一來,倒是顯得道門約束無力,反而是墮落觀的修士和這些個旁門左道修士聯手作惡了。”


    霜劍之主的名聲太過響亮,這道人渾身都有些發抖起來。


    陰十娘異常幹脆道,“放開她,或可活命。”


    這中年道人方才想起自己手頭上還有一個人質,他心存僥幸,嘶聲道,“讓我走,否則我殺了她。”


    陰十娘眉梢挑起。


    這中年道人直覺不對,但他體內真氣才剛剛開始奔行,一道快到他根本無法想象的霜意已經落在他的咽喉。


    這中年道人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他看著陰十娘,隻覺得陰十娘才剛剛往前踏了一步,但此時他的咽喉之中,卻已經如同塞了一塊冰雪,而且瞬息之間,他體內的真氣就似乎不再是真氣,而徹底變成了寒霜。


    一個人的劍,可以快到這種程度麽?


    他此時心中茫然,倒是沒有在意這劍氣化真氣為霜的特殊之處,而是想著這劍的快。


    這劍收割了他的生機,他卻都還在懷疑對方這一劍到底刺出來了沒有。


    霜劍之主的一劍,原來能快到這種程度。


    此人的生機已經斷絕,舒升遠也是鬆了一口氣,但就在此時,顧留白卻反而麵色驟變,身影一動,如大浪湧起般瞬間拍到舒升遠妻子身前,伸手一揮,直接將她推送出數丈,直接落在牆角邊。


    舒升遠的妻子被嚇得也是麵色慘白,尖叫了一聲。


    舒升遠唿吸一頓,心中生出怒意,但馬上就反應過來,知道顧十五無緣無故絕對不會做這種事情。


    果然,那剛剛被陰十娘一劍斷絕了生機的中年道人此時已經咽氣,但是鼻孔之中,卻反而流淌出綠油油的元氣。


    隻是一個唿吸之間,這中年道人渾身的肌膚都隱隱透出綠光,一種詭異而強大的氣機波動,甚至在他體外產生了法相。


    這法相竟也是一個道人,手持著一柄收起的竹傘。


    陰十娘眉頭微微皺起,她直覺這道人變得有些危險,但對於她而言,什麽敵人也就是一劍。


    然而也就在此時,顧留白卻出聲道,“十娘,你不要出手,我來試試。”


    陰十娘一點頭,很幹脆的往後掠了出去。


    她方才已經看出了顧留白的神通,但也越發好奇,顧留白的這種神通在對敵之中到底有多少妙處。


    “嗯?”


    但她才剛剛後掠,卻又感知到被顧留白一劍製住的那名假冒墮落觀修士的道人生機突然斷絕。


    她的目光落在那道人身上時,隻見那道人的麵具之中也流淌出綠油油的元氣,整個身子在下一刹那也是氣機湧動,形成了同樣的持傘道人法相。


    這兩名道人明明已死,但身上氣機壯闊,兩尊法相都是兩人多高,正好一前一後將顧留白夾在中央。


    “舒侍郎你護住你夫人便是。”


    顧留白才剛剛出聲,提醒舒升遠不要插手,這兩名道人身上氣勁突然一炸,周圍空氣裏如爆竹般啪啪作響,那兩尊持傘道人的法相卻一動不動。


    他們身上的肌膚突然像燒得極燙的瓷器驟然遇到冷水般,一片片裂開,甚至有的肌膚碎塊直接崩落。


    但傷口之中並無鮮血湧出,所有的氣血被一種詭異的力量牽引,變成了一道道綠油油的元氣。


    這一道道綠油油的元氣激射出來,在空中略微滾動,就變成了一隻隻巴掌大小的綠色老鼠。


    這些老鼠宛若炸窩了一般,在空中瘋狂穿行,但它們的目標都是顧留白。


    舒升遠剛剛退到自己妻子身邊,看著這兩名道人體內衝出的兩窩子老鼠,頭皮都一陣陣發麻。


    這兩窩子老鼠足有數百隻,而且凝聚元氣,他直覺比強弩射出的箭矢還要力量大。


    王夜狐離開世間那晚上,他是從頭到尾見識了王夜狐和那些強者過招,所以此時一見這種手段,他心中便很自然的冒出一個念頭,“這兩人背後不知道什麽人,但他的神通似乎不亞於王夜狐。”


    王夜狐的強大神通,是可以在人體內埋下氣機種子,然後將自己的力量灌入那人體內,這兩名道人體內似乎被也人種了類似的氣機種子,但這人的神通和王夜狐不同的是,他這種氣機種子在爆發的時候,似乎能夠一下子將被種的修行者所有的力量化為他可駕馭的力量。


    簡單而言,王夜狐可以如同控製傀儡一般控製修行者持續戰鬥,甚至那名修行者被打得破破爛爛,隻要他這氣機行走的經脈不是受損嚴重,都還能繼續戰鬥。但這兩名道人背後的大修士的神通卻不一樣,是一次性就將這兩人體內所有的力量榨幹出來,就是這麽一擊。


    舒升遠腦海之中冒出有關王夜狐的念頭,同時他便覺得顧留白很難抵擋得住這一擊。


    然而他還沒反應過來,隻見顧留白前方那名道人身上湧出的綠色老鼠突然散亂,無頭蒼蠅般胡亂激飛。


    與此同時,空中一道黑氣如大鳥猛撲下來,衝著他後方的鼠群一頓亂攪,偶爾有十餘隻老鼠僥幸逃脫,衝到顧留白背後,顧留白反手出劍,腦後如同長了眼睛一般,輕易將這些老鼠點落。


    啵啵啵…


    這些被擊潰的老鼠化為一蓬蓬散碎的火焰,宛如鬼火紛紛揚揚的飄落在地。


    沾在地上之後,還在湧動著火焰,但卻沒有絲毫的溫度,也不引燃它物,隻是不斷的流散出一些陰冷的氣息。


    陰十娘垂手而立,她看得仔細,感知得也清楚。


    這高麗道人的神通十分詭異,瞬間將這兩名道人當做法器般使用之後,似乎還能依附神識,但顧留白這八品神通也十分厲害,的確可以讓人走神。


    修行者之間的對戰,原本就是刹那間生死,七品八品的修士,一個走神,恍惚一下,就可以死個好幾迴了。


    她又想到大雁塔上玄慶法師和自己還有顧留白等人交談,自己都被他言語帶得走神,但顧留白卻不為所動,她心中便明白,顧留白這種神通估計連她這種級別的修士都能造成影響,尤其顧留白這神通也並不需要吟詠持咒等手段,尋常的七品修士,甚至連他的精神力波動都感覺不出來。


    顧留白一舉擊潰這兩名道人體內鑽湧出來的老鼠,心中有些得意,但更多的卻是感慨。


    他終於明白,為何他娘提及那些巫蠱之道也好,神神鬼鬼的東西也好,總是不自覺的帶著一種極為鄙夷的態度,不屑兩個字就宛如寫在臉上。


    巫蠱之術也好,各種神通法門也好,詭異的確是詭異,在不知應對之法的修行者麵前,也的確很好用,害人起來極為省力。


    但若是遇到天生有克製之法的修士,那修行這些法門的人的一身修為就簡直如同沒有了,修了那麽多年就和白修行了一樣。


    以他為例,他根本不懼蠱毒,那修煉蠱道的修士遇到他這種人,就隻有伸長脖子挨他砍的份。


    而修煉神通法門的人,這種針對精神力攻擊的手段對他也無效之後,那也是一樣,到時候誰殺誰,就得看誰用刀用劍高明。


    他是不知道他娘修行的是什麽法門,但眼下細想起來,恐怕什麽蠱毒,針對精神力攻擊的神通法門,對他娘肯定一點用處都沒有。


    那對於她而言,修行這些法門的人,就和那些農田裏種著的菜沒什麽兩樣,她想怎麽砍就怎麽砍。


    他現在雖然成就了這精神神通,但他腦海之中一想到他娘的神氣,那鄙夷的樣子,他就也和他娘一脈相承,就覺得這神神鬼鬼的精神神通果然就是歪門邪道。


    還是要練劍練刀。


    所以他忍不住就看著陰十娘,道:“十娘,還是用刀用劍厲害,接下來就是要好好跟著你練劍。”


    陰十娘皺著眉頭看著他。


    她很懷疑這顧十五是不是在裝逼,但是她沒有證據。


    顧留白此時卻已經輕車熟路的在兩名道人的屍身上摸索,他收刮了一會,根本沒搜出什麽有價值的東西,唯有那紫金色的葫蘆,他嗅了嗅葫蘆口,又聽了聽其中的動靜,就知道這一個葫蘆裏麵倒真的是蠱蟲。


    “舒侍郎,我們這就走了,這屍身你們離遠點,以免出什麽岔子,到時候會有人來收。有人若是盤問起來,你就說是我們和人相鬥,正好闖進了你這個院子。我這邊自然也會這麽說的。”


    顧留白收了這個葫蘆,就招唿陰十娘離開。


    舒升遠倒是愣住了,“你們?”


    顧留白對著他擺了擺手,道:“有人給了留了東西,我自然知道,但這人既然特意留給你,就自然有他的用意,你好生修行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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