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火羅直覺那應該是顧十五的娘,但看著藍玉鳳的模樣,他知道藍玉鳳的意思是要麽不說,要說的話就要將前因後果說得明明白白,他這問話反而會打亂藍玉鳳的講述,所以他也不開口說話。


    藍玉鳳接著道,“我很疑惑的看了她好一會,說我不認得她啊,不過確定她本事很大,真的把我從那大牢裏頭給救出來了。”


    藍玉鳳雖然始終靦腆的樣子,但是講故事起來倒是娓娓道來,很有說書人的腔調。


    “她見我不認得她,頓時笑了笑,問我道,你還記得在甘棠洲,你偷偷給一個患了肺癆的婦人煮了藥湯喝留了銀子的麽?就在路邊幾株桑樹下搭的一個棚子裏?”


    “我有些吃驚,說我記得那個事情。她就笑了笑,道,那個婦人就是她。”


    “我心想怎麽可能,結果她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在臉上弄了一陣,結果真變成那個婦人的模樣,我方才有些反應過來,知道她是用了書上說的厲害的易容術。”


    “她接著對我說道,她那時候被人追殺,受了重傷,便易容成那副樣子,她在那條道上呆了三天,人人都避之不及,沒想到還遇到我這樣一個人。”


    “我當然謝她救我出大牢,但她卻隻是笑了笑,說以我的本事,恐怕這次救出來之後,恐怕也會很快被人抓進去。”


    “然後她便給了我一包東西,交代我道,我幫人可以,但她給我的這包東西事關她和我的性命,讓我可以自個用,但無論如何都不能給別人,一點都透露不得,否則遭人發現,我和她的命可能就都沒了。她還和我說,除非哪一天我知道了她是什麽人,發現了她要我幫忙的事情,她給我的這些東西,我才能給人用。”


    “她給了我這包東西之後,還和我說,我不是喜歡幫人麽,現在就有一個需要我幫的好人。有個劍師被人誣陷,又被人下了毒,跑到這邊也快死了,她讓我去救他,說如果我覺得那人不錯,就先跟著那人,那人的劍法高明,隻要不故意惹事,暫時也沒什麽官家能夠奈何得了我和他了。”


    “她說完給了我幾顆解毒藥,就給我指點了那個劍師所在,然後就告辭走了嘎。”


    “她給我的那包東西,就是一大包修行典籍和秘錄,還有我現在用的這根神通物。後來我才知道,那一大包典籍和秘錄,就是墮落觀藏經裏頭的厲害部分嘎。”


    “不過後來我是隨著那劍師到了陰山,直到到了關外,見了顧十五,才慢慢猜出顧十五的娘就是當年給我那一包東西的人。”


    賀火羅點了點頭,他聽沈七七讓藍玉鳳救一個長安的劍師,他原以為是救當時的郭北溪,但聽到說和這劍師一起去了陰山,他就反應過來不是,應該是陰山一窩蜂之中的某人。


    平時他倒不是喜歡多打聽的人,但牽扯到沈七七,他就頓時忍不住有些好奇,問道,“那你當時救的那名劍師是誰?好像陰十娘可不是出身長安的劍師。”


    藍玉鳳倒是笑了,道:“那是杜哈哈。”


    賀火羅想到那沒事出場就哈哈哈三聲的劍師,頓時微怔。


    在陰山一窩蜂這些人裏頭,杜哈哈就不怎麽出眾,而且自從到了長安之後,杜哈哈就一直老老實實領著顧留白給的月俸,低調得很,估計整個長安都沒什麽人對他有所察覺。


    而且在他看來,杜哈哈這人不到八品,就實力而言,或許按照當年沈七七的說法,對付官府追拿案犯的修行者是夠了,但在長安而言,可能也不算出眾,所以他潛意識裏都忽略了這個人。


    藍玉鳳看著他的神色,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她便忍不住解釋道,“現在你看起來杜哈哈不是頂厲害的嘎,但其實如果不是當年他被劇毒毒壞了身子,體內有些髒器受損得厲害,那他可能早就成就了八品了嘎。而且杜哈哈的人特別好的嘎,他是一戶人家的養子,結果那戶人家的親兒子嫉妒他,又擔心他和自己搶一個姑娘,所以才夥同外人誣陷他,毒害他,但後來我救了他,他之後想想也算了,畢竟那戶人家將他從路上撿迴去,撫養成人,他若是再迴去殺人兒子,斷了其香火,那就沒法對得住這份恩情嘎,他後來就索性不去牽扯這仇怨,就去陰山了嘎。”


    賀火羅忍不住搖了搖頭。


    好人是一碼事,報仇是一碼事。


    以他的做派而言,這就是婦人之仁了。


    而且這些年他跟著沈七七和後起之秀顧十五,他行事風格和之前也是迥異,他覺得若是這杜哈哈換成了顧十五,那顧十五的做法可能就不是自個去殺人,而是想辦法使喚些人,或是製造些意外就將那戶人家的兒子給殺了。然後他就裝成沒事人,迴去孝敬撫養他的父母。


    報恩歸報恩,報仇歸報仇嘛。


    這親兒子的香火斷了,不是還有個正兒八經的養子幫他們延續香火嘛。


    大不了多娶幾個老婆,多生幾個娃?


    反正顧十五這人厲害,老婆少不了。


    看賀火羅垂頭沉吟,藍玉鳳倒是有些緊張,連忙道,“杜哈哈的事情你別和顧十五說嘎,杜哈哈自個做的選擇,我們還是得顧著他的想法的嘎,不然顧十五知道了,他肯定要查個水落石出,肯定要把那家人挖出來,要把那害杜哈哈的人給弄死的嘎。”


    賀火羅慢慢點了點頭,說了個好字,他知道按照顧十五的氣性,杜哈哈這事他肯定忍不了。


    藍玉鳳這才放心。


    不過看著賀火羅,她好像又有些欲言又止。


    賀火羅直覺她有些話沒有講完,便問道,“是不是她娘還和你說過什麽?”


    藍玉鳳這才說道,“她走之前和我說,她覺得我這人真不錯,將來她有了兒子,就要讓她兒子喊我姨。我沒想到在關外見了顧十五,他真的喊我姨,他那時候都不知道他娘是誰,和我有什麽關係,她…”


    藍玉鳳說這些話之前,她神色還是挺正常的,尤其一開始賀火羅問那劍師是誰,她說是杜哈哈的時候,估計想到杜哈哈每次出現的樣子,還忍不住笑了,但此時說著說著,她卻是哽咽起來,眼淚就從眼角掉下來了。


    賀火羅也不會安慰人,這時候他雖然明白藍玉鳳的心情,但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正在這時,他耳朵微微扯動,已經聽到了一些動靜。


    “應該是顧十五到了。”


    他轉身走出了這個密室,走到小院之中,十數個唿吸之後,果然看到顧十五和耶律月理一起跳過了院牆。


    “火羅哥。”顧十五一落地就喊了一聲。


    按著賀火羅對他的了解,顧十五走得明顯特別著急,連普天大醮的道袍都沒有來得及換,隻是在外麵穿了一件玄色的罩袍遮住。


    賀火羅也直接問道,“你去過龍婆那裏了?”


    顧留白道,“去過了,龍婆讓我先來這裏,她還在削減那尊邪祟的邪性,救六皇子的事情比較重要,解決了六皇子的事情,我再過去鎮壓那尊邪祟。”


    賀火羅點了點頭,等到顧十五從他身邊走過,要進入那密室,他突然忍不住鄭重其事的說道,“顧十五,進去要好好喊姨。”


    顧留白都走過去了,聽到他這麽說,頓時心頭一驚,轉過頭來看賀火羅。


    他心想我本來不就喊藍玉鳳是藍姨,今天火羅哥難不成對付那邪祟的時候中邪了?特意交代這一句做什麽?


    看著賀火羅,他卻看不出什麽不正常的地方。


    “火羅哥?”


    他便越加有些不放心。


    賀火羅看了他一眼,道:“你聽我的就是。”


    賀火羅平日裏都是聽顧留白的,今日裏卻要讓顧留白聽他。


    顧留白心裏覺得怪異,但感覺賀火羅並未中邪,他便飛快的進了密室,記著賀火羅的交代,他便認真的喊道,“藍姨。”


    “誒!”藍玉鳳應了一聲。


    她應聲的時候還有些靦腆,但轉瞬間眼角就掛著淚珠。


    顧留白瞬間就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難不成今日中邪的不是火羅哥,是藍姨?


    但接著想到賀火羅的神態似乎也有些問題,他心中便又咯噔一下,心想,不會吧,難不成藍姨和火羅哥有了一腿?


    “姨!”耶律月理也飛快的喊了一聲。


    她喊得有些心虛,但喊完就是心裏美滋滋的,覺得占了老大的便宜。


    顧留白喊她姨,她也喊她姨了不是?


    藍玉鳳下意識的對著她點頭迴了一禮,耶律月理就更開心了。


    咱們姨都認了!


    顧留白這時候倒是沒在意她的狗,他已經蹲在了六皇子的身前。


    六皇子這時候七竅都被封住,一點氣息都沒有,整個身體都僵僵的,完全像個死人,但好歹身體是暖和的,氣血還在流淌。


    “藍姨,我怎麽救這六皇子?”他有些束手無策,但知道藍玉鳳既然將六皇子帶到這裏,恐怕就知道救法。


    “他變成了半個邪祟,不好用平常法門對付,你得進入他的精神,幫著他對付侵襲他的精神力,不然你就要將他的精神力一起鎮了,他活了也精神力受損。”藍玉鳳飛快的說道,“我用禁忌絲導引你們兩個的精神,幫你建立精神聯係,到時候你進去,就類似大夢真經的那種精神幻境,隻是這竇氏的法門詭異的很,裏麵可能非常兇險,你要小心。”


    耶律月理聽到禁忌絲三字,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她馬上道,“藍姨,那你也索性把我精神弄進去,我對付這些比較擅長,可以幫得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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