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今之邪物,昔日神通物。


    邪物就是邪物,哪來的大邪物和小邪物。


    顧留白一看這字眼就覺得這些中天竺的胡僧在胡扯,不夠檔次的東西硬要往上提一個檔次。


    果然,和他料想的一樣。


    曇靈藏在密箋的末尾細細的寫著。


    這兩件小邪物,原本都是真正的神通物,隻是這飛屍陵原先是一名密宗僧人的法器,和人鬥法隕落之後,那飛屍陵本身被重創,加上被發現的時候,已經太久失去真氣的溫潤,所以已經失去了部分的神通。


    原本這飛屍陵七竅之中各能飛出一道黑氣,七道黑氣能夠如同符紋一樣,凝聚住大量真氣,形成一尊黑麵法相。


    這黑麵法相能夠飛出數百丈去傷人。


    但現在這飛屍陵七竅隻剩下三竅,隻能飛出三道黑氣去暗算人,形成不了法相,威力也和以前不能相比。但好在這三道黑氣能夠依舊能在百米開外控製,而且形狀就像是三隻大的飛蛾子,要是在夜色之中用來偷襲,倒也是一件利器。


    按著曇靈藏的說法,要是滄浪劍宗和這顧十五的比劍在晚上,那就再好不過,用這件東西遠遠的暗算一下,隻要時機把握得好,未必不能要了這顧十五的小命。


    這三道黑氣威力再差,那也比一般的箭矢要強出太多,而且可以輕易變幻方位。


    至於還有一件作為酬勞的海市珠,那也是真正神通物的一部分。


    原本完整的神通物是天竺的王室法器,是一條女子用的珠串,除了海市珠之外,珠串上還有其餘三顆神妙的珠子,但那條珠串已經損毀,隻剩下了這一顆海市珠。


    這顆珠子最大的作用就是隱氣,可以不讓人察覺出施展法門時的真氣波動。


    其次的作用,就是能夠偽造出假的真氣法門的法相。


    按著輸入真氣數量的不同,可以偽造出不同的法相。


    修行者都知道,垃圾的真氣法門,全力施為時,真氣的激蕩根本牽扯不了多少天地元氣,是形成不了什麽法相的。


    法門足夠厲害,修為不夠,也是造不成法相的。


    所以其實能夠偽造法相,最大的作用是唬人。


    一亮法相,別人一看這法相這麽厲害,就未必敢動手了。


    但顧留白想了想,這顆海市珠放在自己身上,倒是能夠用來掩飾他自己的真正法相。


    畢竟他自身修的真氣法門的法相太過驚人,一亮出來就是一個巨城。


    到時候哪怕戴著麵具,和人一動手,真氣運行劇烈,這法相就遮掩不住,就被人認出來了。


    關鍵畢竟都是白送的嘛,也不好太挑剔。


    曇靈藏的密箋在最後還特意提了一嘴,有未經證實的記載,此次送來的兩件小邪物之中,那飛屍陵可能和摩尼僧手中的那件邪物有些關係。


    據說出自同一師門,但兩者之間到底存在什麽樣的聯係,另外那件邪物叫做什麽,有什麽神通,卻是都查不到相關記載。


    “這曇靈藏,做事情倒是挺認真,挺快,就是害得我要讓人跑一趟。”


    這兩件東西在曇靈藏看來十分貴重,還不是隨著密箋一起送過來,而是托另外一個商隊帶過來,放在了西市的一個鋪子裏,說是為了安全起見,要“五皇子”親自去拿。


    顧留白平時沒事就自己去了,現在忙著準備和滄浪劍宗的比劍,他心中略一盤算,就讓喬黃雲去跑一趟算了。


    結果剛讓陰十娘找喬黃雲幫忙,卻聽安貴說有個學生來找自己拜年。


    “哪個學生?”


    “不說來曆,就說名字好記,叫冬至。不過說讓你不要聲張,不要讓別人知道他來了。”


    “是那小子?那你帶他來見我吧。”


    顧留白頓時樂了,這不就是吳嫣紅那個兒子?


    ……


    鄭冬至沒多久就跟著安貴進了顧留白這間小院。


    顧留白一看他就覺得好玩。


    這虎頭虎腦,骨架子壯實的家夥,在吳嫣紅的麵前就像是隻老實的小貓,但眼下他身邊沒有吳嫣紅的時候,卻是一副趾高氣揚的派頭。


    雖然小小年紀,倒是昂首闊步,有點龍行虎步的意思,尤其一進院子,居然和年紀比較大的人一樣,背負著雙手,四處打量。


    他看著這個小院,微皺著眉頭,又點了點頭,居然還評判了起來,“寒酸是寒酸了點,不過好在還算整潔,看來你好歹是個愛幹淨的。”


    顧留白的嘴差點都笑咧開了,“你這個孽徒,說來拜年,見了我居然不先行禮問好?”


    “我娘不在,不整那些虛的。”鄭冬至卻是很牛氣的一擺手,“而且我娘一直告訴過,虛情假意哪比得上正兒八經的厚禮。”


    說完這句,他對著身後喊了一聲,“給提溜進來吧。”


    一名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馬上提著一個蓋著紅布的竹籃子走了進來。


    鄭冬至接過這竹籃子,然後又倨傲的擺了擺手,“先出去候著吧。”


    這中年男子也不多話,對著他和顧留白行了一禮之後,便出了院門,隨手還將院門給虛掩上了。


    鄭冬至將竹籃子上麵的紅布一掀,“老師請看。”


    顧留白樂得嘴都合不攏。


    竹籃子裏麵銀晃晃的,一層的銀錠。


    鄭冬至得意道:“怎麽樣,還用不用行禮?”


    顧留白越發覺得這孩子比杜天鵬還有意思,他笑了笑,道:“怎麽著,不是黃的麽?”


    鄭冬至的眼睛瞬間瞪圓了,“怎麽,銀子還不夠,你還要金子?”


    顧留白笑道,“就算是銀子你也玩虛的啊,你這籃子裏下麵墊著的都是幹草,上麵這薄薄一層,你這給老師拜年也不實誠,怎麽好的不學,卻偏學官道上那些賣果子的奸商?”


    鄭冬至一張臉頓時通紅,但他卻馬上重重哼了一聲,“怎麽著,這一層銀子難道還不夠,看你這小院的寒酸樣,我這些銀子,都夠你用個三年了吧。”


    顧留白笑慘了,他捧著肚子道,“那不止,我一年到頭都幾乎花不了什麽銀子。”


    “那你還嫌多嫌少。”鄭冬至頓時定下心來,他看著顧留白,沉吟了一會,道:“隻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到下個新年,給你送這一籃子金子。”


    顧留白故意道,“也是下麵墊著草,上麵一層?”


    鄭冬至不耐煩道,“當然是一樣,不然我一年哪積攢得下來那麽多金子.”


    顧留白似笑非笑道,“這麽說來,今日你來給我拜年,是偷偷來的啊,這些都是你積攢下來的銀子?”


    鄭冬至雙眉一豎,負手踱了幾步,這才沉聲道,“這你別管,你要想金子,就答應我的事情。”


    看著這虎頭娃被看穿之後還踱步掩飾的模樣,顧留白又笑出了鴨叫聲,“你先說什麽事情。”


    鄭冬至道,“過些天你就和我娘說,你不想做我老師了,我到時候就給你金子。”


    顧留白笑道,“為什麽你想我這麽幹?”


    鄭冬至道:“我一看你對我娘嬉皮笑臉的,我就知道你這人不正經,估計就是那種靠騙女人吃軟飯的小白臉。也就欺負欺負我娘這種涉世不深的好騙的女子。”


    “你娘涉世不深?”顧留白笑得嘴角都快抽搐了。


    “我父親都老說她天真,說將她保護得太好,說她像個不懂事的小姑娘家一樣。”鄭冬至看著顧留白,倒是有些不耐煩起來,“我跟你說,你別看我娘好騙,你就想騙他,有我看著呢,而且我父親可不是好惹的,到時你若是真讓我娘衝昏了頭腦,我父親至少把你砍成十八段喂魚。”


    顧留白故意哆嗦了一下,“十八段那有點嚇人。”


    “說十八段都是輕的。”鄭冬至鄙視的看著顧留白,道:“我看你一副寒酸樣,你在長安長這麽大估計都沒見過那麽多金子,你老老實實答應我的事情,相信我,這是為你好。”


    顧留白故意沉吟道,“不,還是不要了。”


    鄭冬至原本誌得意滿的樣子,一聽顧留白拒絕,他頓時一愣,“為什麽?”


    顧留白笑眯眯的說道,“風浪越大魚越大,雖說有被砍成十七八段的風險,但我覺著老老實實做你的老師,你娘會給得更多,更何況你娘長得都挺養眼的.”


    “你!”鄭冬至瞬間就怒了,“好你個淫賊小麵首,你果然垂涎我娘的美色!”


    “誰垂涎美色?”


    虛掩的院門被推開了,響起了裴雲蕖的聲音。


    鄭冬至一轉頭,首先看到推門進來的裴雲蕖。


    裴雲蕖今天穿著一件深青色的袍子,金絲繡著五蝠團紋,束腰束得整個身姿顯得異常的迷人,而且她也很少見的盤了個發,看上去又是清爽,又是華貴漂亮。


    鄭府裏頭好看的女子不少,但裴雲蕖這種又英氣十足,臉蛋又俊俏,身姿又一等一的女子,鄭冬至真的沒見過。


    他一下子眼睛就有點直。


    裴雲蕖一看他就樂了,“是不是你垂涎美色?”


    鄭冬至頓時慌張的搖頭。


    結果上官昭儀此時跟著又走了進來。


    今日裏上官昭儀穿了一件白色的襖子,看上去真的就如同剛剛從天空之中降落的仙女一樣。


    鄭冬至剛剛才搖頭,結果眼睛一下子就直了,腦海之中一個聲音就響起,“媽呀,怎麽這是仙女排隊進院子麽?”


    結果上官昭儀後麵還跟了個裴雲華。


    鄭冬至也算是見多識廣,一看裴雲華就頓時覺得貴氣逼人,心想這該不是皇宮裏的妃子吧,這麽端莊美麗的?


    “小淫賊,把你的口水擦擦。”顧留白笑著罵了一句,然後對進來的三個美少女解釋道,“這就是鄭氏門閥那吳嫣紅的兒子,自己偷偷跑來給我送禮來了,但要求是想讓我離他和他娘遠一點。”


    “我怎麽是小淫賊!”鄭冬至一聽就叫了起來,“我見這幾位姐姐長得天仙一樣,世所罕見,我多看幾眼和你有什麽關係。”


    裴雲蕖一聽也笑出了聲來,她看了一眼微笑不語的顧留白,又看了看鄭冬至,道:“和他還真的有關係啊。”


    鄭冬至一愣,“什麽關係?”


    裴雲蕖笑了笑,輕聲道,“你得喊我師母。”


    “什麽?”鄭冬至頓時覺得天都塌了。


    上官昭儀也覺得他好玩,也是忍不住笑。


    鄭冬至腦子裏有種不祥的預感,他看著上官昭儀,“你和這姓顧的應該沒什麽關係?”


    上官昭儀看了一眼裴雲蕖,笑道,“你問她。”


    裴雲蕖故意逗弄這鄭冬至,絲毫都不帶猶豫的,“你也得喊她師娘。”


    “什麽!”


    鄭冬至整個人都麻了,他不可置信的看向裴雲華。


    裴雲蕖也不猶豫,直接輕聲道:“將來也是你師娘。”


    顧留白笑著看著這虎頭娃,他覺得鄭冬至這下總不會覺得他就是貪圖他娘的美色了,豈料鄭冬至渾身都發抖,氣得手指都伸了出來,點著他:“你這個淫賊,居然已經騙了這麽多姑娘。”


    顧留白這次倒是沒迴應他什麽,隻是轉身到了一邊院牆的柴垛邊,挑挑揀揀,拿了一根比較柔韌的樹枝。


    “你要做什麽?”


    鄭冬至終於嗅到了一絲不妙的氣息。


    “上次你還欠著一頓打,大過年的前來師尊這裏拜年,不僅態度倨傲還詆毀你師尊,那就是兩頓打。接下來你看著你師娘流口水,再不打,那年紀大了豈不是真的變淫賊,一共三頓打。”顧留白不懷好意的看著鄭冬至渾身上下,越看越覺得這小家夥壯實,根骨真的不錯,“你底子不錯,家裏估計也不缺傷藥,今天三頓一起打了算了。”


    “你敢!”鄭冬至一轉頭想跑,結果裴雲蕖配合默契,早就將院門關了,而且一手就放在配劍的劍柄上,還對著他笑眯眯的,“小朋友,刀劍無眼啊。”


    鄭冬至麵色瞬間蒼白,他看著不懷好意的走過來的顧留白,叫道,“我好歹給你送了一籃子銀子的!”


    顧留白一聽就笑了,“送禮給老師還玩官道邊賣果子的商販用的小伎倆,侮辱你老師的智慧,還侮辱你老師的人格,再一頓,那就是四頓打。”


    “老詹,快救我!”鄭冬至馬上對著院外大叫。


    但院外卻沒有人衝進來。


    顧留白手中的樹枝卻已經帶著唿嘯的風聲,一下子打在了他的屁股上。


    啪的一聲。


    “啊!”


    鄭冬至隻覺得屁股上火辣辣的,以他挨打的經驗,不用脫褲子去看,肯定是已經多了一條血痕。


    “你真打?”


    鄭冬至一邊喊救命,一邊滿院子逃竄,還叫道,“你真敢打我,等我長大些,我打死你哦。”


    顧留白笑了,“還敢威脅老師,那再加一頓,打滿五頓。”


    “我……”


    鄭冬至終於發現這人答應做自己的老師,似乎就是純粹喜歡打自己。


    這麽變態的?


    我到底是不是親生的?


    他慌了。


    到處躲閃。


    但他躲得再快,哪有顧留白的身法和劍法快。


    正巧顧留白這段時間修行對於一些劍招有了新的體會,真氣的增長也需要適應,所以他一股腦的各種劍招都使在了這小子的身上。


    劈劈啪啪…


    鄭冬至身上響個不停。


    一開始鄭冬至還喊救命,十幾個唿吸之後,他就隻剩下慘嚎了。


    “盡量躲!”


    顧留白終於找迴了當年郭北溪打自己的感覺。


    一些已經消失在腦海之中的畫麵,頓時又浮現在心頭。


    “你以前學的什麽啊?一下都躲不開?”


    “打你腿的時候,你跳什麽?這你往上一跳,身子落下來的時候你得多挨幾下?”


    “你看清楚落在你身上的時候是刺還是砸,還是掃。這刺過來你往旁邊跑,掃過來你往旁邊跑有什麽用。”


    “打你屁股你護什麽褲襠,挨打也好,打架也好,最忌諱就是慌。”


    “你揉什麽啊?挨打的時候,揉了就不疼嗎?你護住你身上最疼的那些個地方!”


    顧留白想到郭北溪最初教自己劍法的時候的畫麵,他的鼻子有些微微的發酸,下意識的就將當年郭北溪教訓他的話也喊了出來。


    很自然的,他腦海裏出現了當年郭北溪手持各種“兇器”打自己的畫麵,很多身法,很多劍招,又一一的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之中。


    他這段時間本身就有眾多的感悟,這些影跡悄然的浮現,似乎跨越了時空,和他此時用劍的影跡漸漸重合。


    別說上官昭儀沒怎麽看過顧留白好好用劍,就連裴雲蕖看了顧留白此時的劍法,都感覺和黑沙瓦的時候有了太大的不同。


    黑沙瓦的時候已經足夠飄逸和靈動,但顧留白此時施展劍招起來,卻多了些磅礴和渾然天成的味道。


    招數和招數之間的銜接轉換,根本沒有任何一絲生硬和不自然,就像是那些劍招原本就應該是連在一起,一氣嗬成的用出來的。


    鄭冬至這虎頭娃倒是也挺有意思。


    他嚎了一陣發現沒用,還罵,“你這廝忒不地道,我哪裏肉嫩你往哪裏打,疼死我了。”


    “不疼打你作甚?”


    顧留白一邊笑一邊打,“哪裏最疼你就記住哪裏最不能挨打。”


    鄭冬至更是氣得直罵,“我哪裏都躲不開,哪裏都疼。”


    顧留白笑了,“那你可得多挨幾頓打才記得住了。”


    “算了,隨你打!”


    鄭冬至也懶得躲了,當下抱著頭就往地上一滾,意思是我躺平了,隨你打吧。


    然而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顧留白笑了笑,手裏的樹枝隨便點了幾下,這鄭冬至就頓時吃不住疼,啊啊的慘叫起來,又摸著身上開始跑。


    “記住了,和人真正拚殺的時候,哪怕再累,再疼,也不能有放棄的念頭。”顧留白微笑著追打,他的聲音如同惡魔的囈語,不斷傳入鄭冬至的耳廓,“你腦子裏隻要任何時候有一絲放棄的念頭,你後悔都來不及。”


    “你這人下手真黑。”鄭冬至跑了一會就有點上氣不接下氣,他渾身都感覺裂開了一樣疼,但他罵了這一句之後,卻發現好像有哪裏不對。


    再劈劈啪啪挨了幾下之後,他發現自己躲是肯定躲不開追打自己的那根小樹枝,但自己跑起來,好像比平時還反而靈活了一下。


    有時候兩條腿隻是下意識的去躲那打來的樹枝,他感覺自己躲閃起來就更順暢一些。


    “挨打就能變厲害?”他倒是也不笨,一邊唿痛一邊還問道。


    顧留白笑眯眯的追著打,“在別人那我不知道,反正在我這挨打應該能變厲害。”


    鄭冬至氣得不輕,“媽的,以前的挨的打都白挨了。”


    “真不進去?”


    顧留白這院子外麵,距離十來丈的道邊,一名中年教習聽著鄭冬至的各種慘叫聲,眉頭都擰在了一起,“這聽上去打得太厲害了,要是打壞了,能成麽?”


    之前那提籃進去的管家模樣的男子也有些擔心,但還是凝重道,“夫人來前特意交代過,所以我們還是在這裏老實等著吧。”


    中年教習無奈的歎了口氣,“這小子自作聰明,還以為夫人不知道他來,結果自己送上門來結結實實挨頓打。”


    管家模樣的男子苦笑道,“誰想得到來了就是一頓打,看這意思,今後有得打。”


    雖說心裏已經有了準備,但這一頓打的委實有點久。


    竟是足足打了有半個時辰,這兩個人聽到裏麵鄭冬至嗓子都啞了,等到兩個人等著都快繃不住的時候,那院子門終於打開了。


    隻見鄭冬至搖搖晃晃的走出來。


    兩個人連忙就衝了過去。


    鄭冬至臉上是好好的,但管家模樣的人伸手一扶,鄭冬至站立不穩的雙腳一軟,他扯開衣服一角一看,就隻看到內裏青一塊紫一塊不說,還到處都是血痕。


    “這人下手這麽狠,真的是往死裏打嗎?”


    這管家的雙手都在發抖。


    “下手是真的黑啊。”鄭冬至被衣衫牽扯,疼得渾身都是一抖,但他卻又沙啞著叫了一句,“打的是真好!”


    “你這時候還嘴硬!”這管家想直接將鄭冬至抱上馬車去敷藥,但生怕他太疼,隻能攙扶著他慢慢走,同時對他這種硬氣也是感到無語。


    “你不懂。”鄭冬至卻是歎了口氣,“今天這一頓挨得值,真的是,以前的打都白挨了。迴去不挨打了,要打就讓老師打。”


    “??”管家和那中年教習都目瞪口呆。


    這是好生一頓打,打開竅了還是把腦袋給打壞了?


    ……


    入夜。


    太子在書房之中靜靜看著一卷史書。


    這史書講的是隋末各地義軍並起,最終李氏如何得了江山的過程。


    李氏的這本史書和外麵史書的版本不同,裏麵一些事情的經過,牽扯到的一些真相,甚至和流通的史書截然相反。


    一名中年文士抱著一堆舊書進了書房,太子見了便微躬身行了一禮,叫了聲老師。


    “這些書你有空看看,裏麵關乎一些借勢的東西很有用。”中年文士將舊書放在一邊,看了一眼太子手中看的東西,倒是微微皺眉,道:“怎麽又看這個?至少看了十遍不止了,若是傳出去,反倒讓你父皇覺得你在學習如何造反。”


    “我隻在這裏麵看看。”太子淡淡一笑,道:“也是鄭師來我才不避諱,換了人進來,我早藏好了。雖說看了十遍不止,但不知為何,每次看我都覺得內裏麵有我未曾參透的東西,總感覺我李氏最終得了江山,其中有些重要原因,倒是藏在我沒看出來的細枝末節之中。”


    中年文士看了太子一眼,此時太子雖說沒看出什麽,但以他對太子的了解,他倒是覺得太子已經看出了一些什麽。


    “此次還是不動?”中年文士沉吟了一會,問道。


    太子點了點頭,平靜道,“在看清父皇到底要做什麽之前,不動等於不錯。而且現在看來,皇宮裏頭除了三弟之外,其實倒是還藏著一個暗中攪動風雲的厲害人物。此次諸多門閥都有動作,我們倒是可以借機將這人逼出來。”


    “老二、老七、老八那邊都用過手段了,可能我們之前的這種推測有些問題。”中年文士沉吟道。


    太子看了一眼已經放下的史書,微微一笑,道:“老師,或許無論是老五還是老六,還有之前你們的推測,都忽略了一個問題。”


    中年文士麵色沒有什麽改變,平靜道,“是什麽問題?”


    太子認真道,“有沒有可能,這人未必是男子?”


    中年文士眉頭頓時深深皺起。


    他緩緩點了點頭,不再說話,然後轉身走出了太子的這間書房。


    ……


    感業寺一直都是清修所,平日幾乎沒有什麽訪客,長安也並沒有什麽人加以特別的關注。


    然而一些能夠知道皇帝行蹤的人,卻很快敏銳的察覺到,在皇帝去過感業寺之後,感業寺周圍便一直有軍士駐守。


    隻要有人試圖接近感業寺,便一定會接受盤查。


    寺廟周圍除了一些李氏的修行者之外,還有不少宮中宦官在周遭活動。


    一些有心想要探查的人,讓擅長觀氣的修行者看過之後,便很快的放棄了這個念頭。


    按著他們的判斷,除非八品,否則根本別想躲過那兩名宦官的耳目,進入感業寺。


    更何況此時的感業寺內裏還有一股很特別的氣機在湧動。


    那股氣機就像是一團烏雲始終將感業寺籠著,內裏似乎在孕育一個特別可怖的東西。


    外人並不知曉,此時整個感業寺已經空空蕩蕩,其餘所有人都被安置到了別處,整座庵寺裏頭隻剩下了那個光頭豔尼。


    此時她正朝著一個石池走去。


    這個石池在一間精舍的下方石室之中。


    石室是靠著山壁雕琢出來,有一股清泉從石壁上流淌出來,源源不斷的注入那石池之中。


    石池之中的泉水呈現牛奶一般的乳白色,不管有多少泉水流淌進去,這石池的池水始終和地麵齊平,也不滿溢出來。


    她一走入這石室,便除下身上的袍服,瞬間渾身赤裸。


    真的是渾身如白玉,凹凸有致,分外誘人,而且伴隨著她的行走,肌膚之中隱隱有玉色的光澤在不斷的流淌。


    泉水乃是寒泉,散發著凜冽的寒氣,池塘邊上甚至不斷地出現一層層的白霜。


    但她不覺寒冷般走入了池水之中,直至沒過頭頂。


    她也不浮上來唿吸,但池水卻漸漸發亮,漸生暖意。


    過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這一池子寒泉水竟然漸漸沸騰,以她的身體為中心,不斷的咕嚕咕嚕冒出氣泡。


    她渾身白玉似的肌膚漸漸泛紅,但依舊不上浮。


    再過了片刻,她身體一震,似乎覺得有些不妙般緩緩走動,慢慢從水麵露出頭來。


    這一池池水還在沸騰,但她卻根本不受妨礙。


    她隻是有些疑惑的緩緩抬頭,目光似乎隔著石壁往向寺廟之中某處。


    在寺廟的另外一頭,一側的屋麵上,龍婆安靜的坐著。


    這光頭豔尼感知了許久,倒是沒有發現什麽異樣。


    她自嘲的笑笑,覺得可能是劇變在即,壓力作怪。


    她慢慢的往後退去,再次沉入這池水之中。


    池水沸騰得更加厲害,一層層紅色的元氣和黑色的元氣在水麵上悄然浮現,不斷扭曲湧動,竟是漸漸凝成兩個一尺來長得持劍童子。


    這兩個童子一男與女,紅色為女,黑色為男,連麵目都是栩栩如生,而且手中牽引水汽,不斷形成一柄柄小劍。


    這兩名持劍童子居然在沸騰的水麵上廝殺起來。


    那沸騰的水汽更是被攪動得翻滾不息,如同高空之中的雲氣。


    而這兩名持劍童子殺伐之間,劍氣縱橫,嗤嗤作響,精妙無比的劍招竟信手拈來。


    龍婆靜靜地坐了好大一會,到了此時,卻是興趣缺失般搖了搖頭,直覺這女尼不是她要找的那個人。


    她身影一動,從屋麵上飄飛出去,瞬間就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長安城裏的某處街巷之中。


    那名看上去很普通,卻在未進城之時就引起龍婆感應的五十餘歲男子,無視宵禁,走出了自己居住的院落。


    突然之間,他停頓下來,微微皺起眉頭。


    方才他已經確定有一個人在暗中窺探自己,然而就當他心生殺意,想要將此人找出來殺掉的刹那,那人卻已經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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