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修所,五皇子剛給寂台閣寫完一封密箋,告知城中有人接手一隻墮落觀本命蠱的事情,段紅杏就推門走了進來。


    段紅杏這段時間總是虎著臉。


    她看了五皇子一眼,就冷笑道,“你好歹也是一個皇子,但現在顧十五真就把你當牲口使喚了。”


    “被當牲口使喚的是蒙在鼓裏的你啊。”五皇子在心中歎了口氣。


    但麵上卻是一本正經,肅然道:“怎麽迴事?”


    段紅杏冷哼了一聲,“他又讓你去查滄浪劍宗,幫他打聽一下滄浪劍宗現在那些修行者的虛實,還要讓你幫忙去查證,當年郭北溪究竟怎麽和滄浪劍宗鬧得不愉快。”


    “我說是什麽事情。”五皇子反而有些得色的笑了起來,“這我的確得幫十五哥好好查查。”


    段紅杏大皺眉頭,被使喚得上癮了?


    “紅杏啊,你仔細想想,我就指著十五哥的這種美德活了呀。”五皇子喟歎道:“他這人特別護短,他盯上滄浪劍宗,隻是一心想給郭北溪出氣啊,郭北溪當年怎麽在滄浪劍宗吃的虧,他都沒有告訴顧十五,而且他也就教了顧十五幾年劍,結果現在可好,顧十五就要為了他去對付整個滄浪劍宗。滄浪劍宗是一個什麽玩意,那是擎天巨擘啊!為了郭北溪,他都敢去弄滄浪劍宗,那我和他混個幾年,感情不比郭北溪和他還深?我要是吃了什麽虧,他護不護短?”


    段紅杏鄙夷的看著五皇子,她細想的確是這麽個道理,但還是忍不住說道,“看你這出息。”


    “紅杏啊,換了我是你,我也現在應該也挺高興的。”五皇子又笑眯眯的說道。


    段紅杏有些不解,“我有什麽可高興的地方?”


    五皇子微笑道:“你選的那個徒弟看上去憨厚,但委實是個繼承你衣缽的好苗子啊,你在長安洛陽選了這些年,也沒有幾個人比得上她吧。而且這容秀和顧十五關係也好,今後她還有個大靠山。還有,你的這個遠房親戚家的小孩也厲害啊,你看那段艾,一看鬼主意就多,而且也是個練劍的好材料。雕琢雕琢,也成大器啊。”


    五皇子這麽說的時候,心裏也是揣著鬼主意。


    要讓十五哥護短,就得好生和十五哥培養感情,眼下十五哥將這段紅杏當成牲口使喚,那他非但不能點醒,還得煽風點火,將段紅杏將更好的東西交出來。


    對於是否傳授容秀秘劍一事,段紅杏原本心中有些猶豫,但聽五皇子這麽一說,她心中僅有的一絲疑慮也就沒了。


    “不錯,容秀的確是個好苗子,我今日起就正式將她收為我真傳弟子,傳授我蘭陵劍坊的大醉仙劍。”段紅杏略一沉吟便下定了主意,“我那兩個師兄說不定會覺得我私下拿主意有些不妥,那我就傳信迴去,說是你保薦。”


    “……!”五皇子頓時無語,這一口鍋怎麽著又反戴到了自己的頭上?


    ……


    智者樂水,仁者樂山。


    有人愛花,有人喜飲。


    盧樂天獨愛魚。


    人要想出名,要想讓人一提及名字就印象深刻,最好就是身上要帶個獨特的印記。


    盧樂天又在用竹枝挑著餌料逗池中的肥鯉魚。


    這些鯉魚靈動。


    他一邊喂食,一邊想東西的時候,思緒也似乎會活躍一些。


    隻是今日裏他想不明白發生了何事,怎麽滄浪劍宗精挑細選出了那些個劍師去幽州,臨到了幽州,怎麽會又突然折返迴來了?


    誰召迴的他們?


    這裏頭有什麽玄虛?


    他想了許久想不出名堂,手托著的木罐裏頭的餌料卻是已光了。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眼睛突然一鼓,寂靜的小院裏響起了他驚怒的聲音,“我的魚呢?”


    眼前的池子裏頭,最肥的,平時搶食最厲害的兩條大鯉魚不見了。


    ……


    宗聖宮深處。


    老道剛剛嗅著一絲腥氣進入夥房,就隻聽啪嗒一聲,一尾金色大鯉魚掉在了自己腳下。


    “……!”


    老道無語的抬頭,隻見灶台上方的房梁上,那四耳黑貓爪子上還掛著一條花色的大鯉魚。


    那四耳黑貓微眯著眼睛,有些得意,同時還給了比劃了幾下,意思是,你一條,我一條?


    “你這個暴殄天物的黑玩意啊!”


    老道有些心痛的看著這兩條異常肥壯的鯉魚,對著四耳黑貓就罵,“這東西是用來看的,又不是用來吃的,你知不知道養這麽大,養這麽好看要多少手腳。”


    四耳黑貓有些疑惑,又比劃了一陣。


    老道竟又看出了它比劃的是什麽意思。


    這兩條魚抓來的地方和這離得不近,就算抓過來丟池子裏,也養不活啦,沒法看了,還是吃吧。


    這麽肥的魚不太好找哦,隻能看不能吃的魚?


    沒有毒噠!


    做好了肯定好吃!


    “算了算了!”老道也不和這貓計較,想了想還是開始收拾起兩條魚來。


    據說這種鯉魚不僅是要清幹淨血氣,還要抽筋,不然土腥味很重?


    要不索性清幹淨了,切魚片來剁了,再加些重口的佐料?或者再留一半用豬油油炸,再淋些調好的料汁上去?


    老道開始刮魚鱗的時候,抬頭看了那興致勃勃的四耳黑貓一眼,道:“明天我想吃羊頭,你給我弄個羊頭迴來,別去那些賺錢比較難的小酒樓,最好什麽為富不仁的富貴人家買了羊頭的,你給我弄一個過來。”


    四耳黑貓聽懂了,但忍不住狂翻白眼。


    這要求也太高了


    ……


    “什麽!”


    老道開始刮魚鱗的時候,裴氏府邸之中,晉儼華正巧收到了甄襲雲的密箋,看著密箋的內容,她頓時就跳腳暴怒,她身上的諸多配飾嘩嘩作響。


    “居然直接就開口要秀春坊,還要暗雲坊!”


    “這小蹄子敢說這種話,看我不撕爛她上下兩張嘴!”


    晉儼華兇狠起來,毫無貴婦人的氣度,完全就像是街巷之中叉腰罵街的悍婦。


    “她敢搶我這兩隻下金蛋的母雞,我先讓她知道點我的厲害!”


    “對了,那個上官昭儀不是也是她的好姐妹嗎?”


    “這兩個小蹄子,一個想奪我家產,一個想搶我的女婿?”


    “你去給我找樂風兒來!”


    一聽到她要找那個專門幹暗中殺人事情的樂風兒過來,跟著她多年的侍女就心中一寒,提醒道:“夫人,老爺昨日才說過,讓你先不要去管二小姐的事情。”


    “她都騎到我頭上屙屎了,我都不管?”


    晉儼華大怒,旋即卻是又沉下了臉,“你說的對,找樂風兒老爺或許會知道,不要找他了,你幫我找晉亦青,他做事比較穩妥,我就不信不用老爺手邊上的人,還對付不了這一個剛長毛的雛兒!”


    ……


    “知鹿哥!”


    安貴第一時間就跑到了安知鹿所在的衙門裏頭。


    安知鹿原本在整理著一些案卷,看見安貴跑進來,他便頓時笑了起來,招了招手。


    “在忙?”安貴跑到跟前,看著堆得小山般的案卷,下意識道:“要不要幫忙。”


    “幫啥忙啊。”安知鹿笑罵道:“這些是官家的案卷,我要讓你幫忙,可能要被打軍棍的。”


    “那我們出去說話吧?”安貴倒是知道輕重,他擔心安知鹿受責罰。


    “也不用這麽小心,這裏頭的哥們兒都挺熟了,我守著規矩,他們當然也不會因為這種事情找我麻煩。”安知鹿將身前的案卷分好,放在一邊,然後笑道,“怎麽這個時候跑來這裏找我?”


    “二小姐今天讓我自個兒做自己的事情。”安貴雖然笑著,但眼睛裏卻是有了些霧氣,“知鹿哥,說不定明天我們就出發走了。”


    安知鹿眉頭微蹙,“二小姐他們明天就起程了?”


    安貴道:“應該是。”


    安知鹿沉默下來。


    “各奔前程,終有這麽一日的,安貴,隻是你不在我眼皮子底下,我終究有些不放心,你去了之後,多通書信吧。”數個唿吸之後,他強顏歡笑道,“你可別把我們給忘了。”


    “忘記誰也不能忘記知鹿哥啊。”安貴擦了擦眼睛,有些哽咽道:“原本覺著這幽州也沒什麽好,做夢都想去長安混個人樣,但真要走的時候,卻舍不得了。”


    “外麵的天地多大,這幽州才這麽巴掌大的一個地方,是個男子漢,有機會走出去是好事,飆什麽眼淚。”安知鹿笑罵道:“別弄得這麽悲情,我們哥們兒見麵的機會多著呢,又不是今後見不著了。”


    “話是這麽說,但還是忍不住。”安貴哭著哭著也笑了,從懷裏掏出一個鼓鼓囊囊的錢袋子,“這裏麵大半錢都是裴二小姐賞的,知鹿哥,你在這邊花錢的地方多,你看著用。”


    “窮家富路,我怎能要你的錢。”安知鹿想了想,從錢袋子裏掏了一錠銀子,對著安貴晃了晃,“今晚上你請客,我請阿牛他們那幫子人好好吃一頓。這點銀子足夠,他們苦哈哈的日子過慣了,一下子放得太鬆容易驕奢,好日子要一點點來。”


    “那就去二橋鋪子那裏?我饞那的醬肚子好久了。”安貴抹了把眼淚,又吞了口口水。


    “哈哈,你看看你,都要去長安混人樣的人了,還饞那一點豬下水。行,就去那裏,把那店裏想吃的都好好吃上一吃。”安知鹿笑道:“等會我讓他們去把人叫齊了,一起過去。”


    安貴點了點頭,往外看了看,確定沒人,這才從衣袖之中又掏出了一個布包裹塞到了安知鹿手裏。


    “那知鹿哥你慢慢忙,一會人齊了我過去。我這會先出去買點路上要用的東西,順便再買點這邊的土產,看裴二小姐和顧先生喜歡不喜歡。”


    “那是肯定的,不管人家喜歡不喜歡,你的這番心意少不了,快去,給你差不多一個時辰啊,那時候我應該忙完了。”


    “好!”


    等到安貴出了門,安知鹿不動聲色的解開了布包裹,將其中的兩本小冊子取了出來,就直接翻看起來。


    這衙門裏頭都是武人,連帶許推背在內的絕大多數人,都對這些案宗沒有什麽興趣,哪怕有人走進來看見他在翻看這種小冊子,估計連問的興趣都沒有。


    要是有什麽帶勁的春宮圖,或許倒是可以探討探討。


    “類如香囊,卻無特殊氣味,乃是靈犀散……”


    他翻看著兩本小冊子,瞬間倒是發現了有用的地方。


    當日他到手的東西之中,除了那個養蠱盒之外,還有三個弄不明白的物件,其中一個是銅腰牌,一個是銀絲編織的香囊,還有一個空的琉璃小瓶子。


    安貴每次來見他,都會給他帶來一些鬆溪書院和潛心書院學生整理的東西,此次這兩本小冊子裏麵,竟是點出了這銀絲香囊的用處。


    這是隋朝皇宮裏的修士才有的靈犀散銀絲囊,這種看似香囊的東西,竟是輔助修行的寶貝。


    能夠幫助靜神運氣,而且看這冊子上的記載,在前朝皇宮裏頭,也隻有少數的修行者才能夠擁有這個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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