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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離坊的永平修所迎來了修所開業以來最高水準的一場比劍。


    比劍開始之前,顧留白抓緊時間問五皇子,“五殿下,你和寂台閣的人熟不熟的?”


    “叫我什麽五殿下,太見外,叫我小五就行。”五皇子親自為顧留白沏茶:“我以先生為吾師。”


    顧留白無奈道:“你這樣我很容易被誅九族啊。”


    “在外行走,總得有個好上口的諢號,也不會輕易因為這稱唿而露了破綻。”五皇子微微一笑,一手一盞倒得很滿的茶水,分別遞到裴雲蕖和顧留白手中。


    裴雲蕖正覺得五皇子這人倒茶都不會,茶水倒這麽滿做什麽,卻聽到五皇子接著道:“若是先生覺得叫我小五不好,不若叫我老麻雀?”


    “老麻雀?”


    裴雲蕖手一抖,茶水頓時灑了出來。


    顧留白卻是沒什麽反應,隻是先小心喝了一口,然後緩緩將茶盞放下。


    瞧見這樣的細節,五皇子頓時看著裴雲蕖麵有得色,“雲蕖果然足夠出色,是入了遮幕法會的香客啊。”


    顧留白微蹙著眉頭,麵色沒有太大變化,心中卻是有棋逢對手之感。


    他還在探五皇子和寂台閣的關係,結果這五皇子三言兩語倒是把裴雲蕖炸魚給炸了出來。


    這五皇子的確是屬於那種要麽不做,要做就做得很徹底的人。


    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很符合他囂張不羈的個性,雖說這種個性明顯是他用來忽悠人的。


    “你這招挺毒辣啊。”裴雲蕖反應過來自己中計,她歎了口氣,“五殿下你這做派倒是也讓我刮目相看,意思是在我和顧十五麵前不會有所保留?”


    五皇子微笑道:“雲蕖懂我。”


    裴雲蕖下意識的冷哼了一聲,“隻是你真是那老麻雀?我之前覺得,那老麻雀似乎極為穩重,又想到寂台閣在這裏活動,我原以為那老麻雀是寂台閣的某位大人。”


    “我如何敢騙雲蕖。”五皇子笑道,“雲蕖若是不信,下次遮幕法會時,我到時說個約定的暗語,我自然就可以證明我沒有說謊。隻是不知雲蕖在遮幕法會之中叫什麽諢號?”


    裴雲蕖虎著臉道:“我不想告訴你。”


    “??”五皇子頓時無言。


    顧留白差點笑出聲來。


    別人不敢在五皇子麵前用蠻橫不講理的法子,但裴雲蕖敢啊。


    她現在是河東孤兒,可橫了。


    五皇子這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手段雖好,但遇到裴雲蕖也是秀才遇到兵,講理的怕遇到橫的。


    不過這五皇子居然真的是老麻雀,看來他演戲能力也是一流。


    裴雲蕖兀自氣唿唿的。


    她原本想在遮幕法會之中混成老香客,再設法帶顧留白進去玩,在顧留白麵前好生炫耀一番的,結果遇到這老麻雀,這炫耀是炫耀不起來了。


    顧留白憋著笑,喝茶問正事,“五殿下,剛說這寂台閣…”


    五皇子歎了口氣,道:“那是我父皇的私器,碰不得,我知道這寂台閣的人手眼通天,無論在官家還是在江湖人物,販夫走卒之中都到處布有暗線,但身為皇子,若是想觸碰寂台閣,想與之結交,便無異於找死。所以我對寂台閣是敬而遠之,和裏麵任何一個人都不熟。”


    顧留白道,“挺好,要做就做徹底,要不碰就是連裏麵的任何一個人都不要接觸。”


    五皇子點頭,隻覺得顧留白說到了自己的心坎上。


    顧留白道:“那遇到事情,和寂台閣作對一下,或者提出足夠的證據,證明寂台閣冤枉了人,那應該可以?”


    五皇子狂傲一下,“那罵死他們都可以,隻要不想招攬他們用就行,父皇這點還是分得清楚的,他也生怕寂台閣沒個約束,或是瞎辦事啊。”


    “先生你應該是想幫那麗平劍院的王若虛出頭?”五皇子具有大智慧,先前裴雲蕖提及上官昭儀的事情,他現在就已經反應了過來,“無需先生操心,我差人送封信過去,罵他們一通,讓他們好好查證,他們就自然不敢隨意了。這些人笨倒是不笨,略微提點一下,他們自然能夠查到王若虛和墮落觀並無關係。”


    說完他忍不住又大笑起來,“雲蕖,我猜這王若虛就是借你人頭那倒黴蛋。”


    裴雲蕖虎著臉並不作聲,心中卻是不自覺的收了小覷天下英雄的心。


    就從這五皇子見麵給顧十五塞個金蟾,接下來這納頭便拜的手段來看,這人聰明得要命,估計要整死她裴雲蕖是綽綽有餘。


    “其實我叫河東孤兒。”


    她突然改了主意,對著五皇子輕聲說道,“我也可以在法會上驗證。”


    五皇子一愣,“新人香客?”


    裴雲蕖這次倒是沒有生氣。


    裝逼不成可以,被上官昭儀搶走顧十五絕對不成。


    五皇子這人對付她都綽綽有餘,那幫她對付上官昭儀也應該不成問題。


    五皇子甚欣慰。


    看來裴雲蕖是真正將他視為這小團體之中的一員了。


    顧留白原本想故意問一句遮幕法會是啥,但想著若是最終某一天被裴雲蕖發現真相,那到時候這條魚會氣炸了,所以他想了想還是覺得自己不要這麽裝了。


    ……


    蘭陵劍坊劍魁段紅杏已然站定。


    陰十娘手裏提著一柄劍,是從藍玉鳳手裏借來的黑蛟劍。


    段紅杏看了一眼陰十娘手中的黑蛟劍,“這並非你的劍。”


    陰十娘點了點頭,“有人撿來的。”


    段紅杏眉梢微挑,“我也想撿這種好劍。”


    陰十娘想了想,道:“贏了我這柄劍送給你。”


    “??”段紅杏發現自己輕易就被帶歪了,自己的意思豈是想要這柄劍?


    “你師出何門,為何特地要找我比劍?”她看著陰十娘,有些無奈的問道。


    陰十娘平靜道:“師從撿到的古舊劍譜,找你比劍是想看看蘭陵劍坊的大醉仙劍。”


    “師從古舊劍譜,和我比劍隻是想看看大醉仙劍?”段紅杏頓時杏眼含煞。


    她也是她這個年齡段的修行者之中的佼佼者,在她的認知之中,有資格在她麵前擺譜的,以前滄浪劍宗的郭北溪可以,皇宮裏頭的那個劍師可以,除了他們之外,其餘在劍道修為上勝過她的,那都是修行的時間比她長出很多。


    她平日裏都是俯視看人,結果今日這對手比她還倨傲?


    “你出劍吧。”


    她也懶得廢話,隻是冷冷的看著陰十娘,說道。


    豈料陰十娘看著她,麵上沒什麽表情,“我要看你的劍法,應該是你出劍。”


    段紅杏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這些年她很少動怒,麵前這女子的淡漠反應和言語,卻是輕易的燃起了她的怒意。


    “你很好!”


    聲音響起的刹那,她劍鞘已經往後飛出,她提劍向前,體內的真元以一種獨特的飛旋之勢瞬間湧入她劍身上的符紋。


    她的劍驟然彎曲至不可思議的程度,明明還提著劍,劍尖卻是已經彎折到了前方。


    杏黃色的劍身上不見任何明亮的焰光,反而往外沁出一種濃厚的酒香。


    唰!


    隨著段紅杏的手真正的往前伸出,劍尖陡然從另外一個角度抖刺出來,劍尖前方一蓬透明的劍氣潑灑,倒像是一蓬酒液灑向了陰十娘的胸口。


    這一招劍招原本應該刺向陰十娘的麵目,但段紅杏生怕陰十娘萬一一劍都接不住,那即便不直接害了她的姓名,這兩個眼睛也肯定是要瞎的。


    陰十娘手中的黑蛟劍作勢抬起,劍身上黑沉沉的劍氣如黑色的細蛟盤旋飛舞,卻似反而要擊向段紅杏的麵目。


    段紅杏腦袋往下一縮,卻隻見對方並不真正出劍,隻是往左側斜跨了一步,將她的劍氣盡數躲開。


    這一個試探,頓時讓她明白對方絕對不弱,絕對可以讓她放手施為。


    隻是對方直接說明想看大醉仙劍,她卻偏偏不讓。


    我蘭陵劍坊悠悠數百載,厲害的何止一門大醉仙劍?


    且看我劍向天吟!


    她並未急著劍追陰十娘的身影,反而是後退一步。


    劍身彎曲橫於胸前,劍身上卻是抖出一片江潮般的劍氣,滾滾朝著陰十娘流去,與此同時,她的左手食指在自己的劍身上一彈。


    當的一聲輕鳴。


    劍身上真氣四溢,天空之中竟如有天籟迴應,如有仙人撫曲。


    劍身被她一彈,劍尖陡然詭異的繞了個劍花,朝著陰十娘的腰側刺去。


    嗤嗤數響,劍尖之前,湧出數道針尖般的劍芒。


    陰十娘腰肢一扭避開劍芒,黑蛟劍上流轉的黑色細蛟攔住江潮般橫著湧來的劍氣,也是往後退出一步。


    段紅杏直覺她應付得十分輕鬆,便自然順暢的將天吟劍經最厲害的一招使了出來。


    劍身倏然直立,伴隨著一聲厲嘯,她體內真氣狂湧而出,帶著一種獨特的節奏,就像是彈奏樂曲般衝擊在劍身的符紋之中。


    刹那之間,明晃晃的數十道不同的劍氣,大的小的,寬的細的,尖的圓的,忽前忽後朝著陰十娘籠去。


    陰十娘搖了搖頭,她負劍在身後,腳尖一點便如蜻蜓點水般往後飛掠出去,劍氣紛紛落於她的身前。


    “這種劍法不能近身便不入流,用來打底子都不行。”


    她麵無表情的對著段紅杏說道。


    顧留白雖然沒笑出聲音,但真的笑茬了氣。


    這倒好,這麽精妙的劍招用來打底子都不行了。


    段紅杏滿臉通紅!


    她體內的氣血都湧上了臉。


    上頭了!


    腦子裏麵哪裏還有不用大醉仙劍的想法。


    她的腳步突然晃蕩起來。


    整個人宛如醉漢,但身影快得驚人,一個起落就追到陰十娘的身前。


    她手中的劍也如同毫無章法般狂舞。


    那劍尖就像是醉漢的頭顱一樣直不起來,但東倒西歪卻毫無軌跡可循。


    陰十娘的眼睛頓時亮起來了。


    這劍法可以。


    光是劍氣和劍身的運行倒是也就那樣,但配合著腳步身法,卻是千變萬化,劍身劍尖乃至劍上飛灑出來的劍氣,都是看似毫無章法,卻都牢牢的鎖定她的身位。


    這劍法一出,倒像是一個人被七八個醉漢團團圍住了。


    陰十娘依舊背負著黑蛟劍,她身體一個旋轉,黑蛟劍散出一圈黑光,她朝著一處一撞,輕易破開劍氣跳了出去。


    “什麽!”


    段紅杏差點尖叫出聲。


    “她這算不算給我上的又一課?”


    顧留白看得眯起了眼睛。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陰十娘的快,不隻是劍快,身法也快。


    她的身法快,不光指閃避的快,她的身法,也同樣帶著惑亂對方感知之能,這點郭北溪也曾經反複鍛煉過他。


    唯有用己身帶動對方的劍招,才能夠真正的料敵先機。


    道理是一樣的,但陰十娘的運氣和一些血肉的細微變化,可能還有她那門可以改變身形的法門,卻讓她的身法更具這種能耐。


    陰十娘一跳出包裹周身的劍團,也沒有多餘的動作,隻是朝著樓上的顧留白點了點頭,就徑直往外走。


    段紅杏不了解她的性情,看到她這副模樣頓時一呆,“你做什麽?”


    陰十娘道:“比完了啊。”


    段紅杏瞬間腦門嗡的一響,“這就比完了?”


    “對啊,比完了,不分伯仲。”陰十娘沉吟了一下,似乎覺得對方或許不信,便又謙虛的補充了一句,“你沒刺中我,我也沒刺中你,差不多。”


    “什麽?”段紅杏的眼都紅了,她覺得深受侮辱。


    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個男的在她身上趴了一下,然後說爽了。


    你是爽了,但我他媽沒爽啊!


    你看過了我的大醉仙劍,我連你什麽路數都沒看到,你竟說比完了,結束了?


    段紅杏提起劍就想追砍,這時陰十娘卻是無比認真的對她點了點頭,道:“是的,比完了!”


    下一刹那,她嗖的一下出了門,那身法比任何兔子都快。


    段紅杏下意識跨出一步,但見了這陰十娘的身法,她瞬間僵住,這種速度,她提著劍怎麽都不可能追上。


    “咳咳…”


    五皇子用最快的速度從樓上跳了下來,到了她的身旁。


    “別追了,人家遠來是客,給人家點麵子。”


    “是我不給她麵子?”


    段紅杏氣得渾身發抖,她轉頭看著五皇子,胸部劇烈的起伏,“你也別給我臉上貼金,你趕緊給我將此人找迴來,即便我不是她的對手,也不準她如此敷衍。”


    五皇子苦笑起來,猶豫了一會,道:“可能她並沒有敷衍呢?”


    段紅杏連連吸氣才漸漸控製住身體的顫抖,隻是聲音依舊是發顫的,“她還沒有敷衍,我問她師承,她說她師承撿到的古舊劍譜,這是人話嗎?”


    五皇子看了她一眼,道:“假如…我是說假如啊,假如她並沒有說謊呢?”


    “什麽?”


    段紅杏一下子震驚無言。


    她周圍一下子安靜了,就像是整個世界都突然隻剩下了她一個人。


    五皇子平時雖然看似荒誕,但絕對不亂開玩笑。


    如果這人並非長安洛陽的修行地所出,那她難道真的沒有個正經的師門?


    一個沒有正經師承的劍修,可以輕易的破開蘭陵劍坊的大醉仙劍?


    在下一刹那,她豁然抬首,看向二樓的裴雲蕖和顧留白,“此人真的沒有個正經師門?”


    顧留白倒是還不了解陰十娘最初是怎麽學劍的,但按他對陰十娘氣性的了解,他覺得陰十娘靠一本撿來的古劍譜入門也極有可能是真的。


    但他沒有親口問過,所以也不敢打包票,所以沉吟了一下之後,隻是認真道:“我隻能告訴你,她的確並非什麽修行地的修士。”


    他是力求精準。


    但這話落在段紅杏耳中,卻是猶如雷鳴,對於她而言,已經是一個樣的了。


    一個厲害的宗門,能夠給一名天資卓絕的劍師多少支持,她自然十分清楚。


    沒有厲害的修行地提供各種方便,提供各種修行資源的修士,竟然想看她什麽劍招,就能看什麽劍招,而且輕鬆自如。


    她的劍心都破碎了。


    “糾結什麽呀。”裴雲蕖看著她異常氣苦的樣子,卻忍不住默默搖頭。


    她覺得要是這段紅杏知道陰十娘打馮束青也跟打著玩一樣,她就不會這麽氣苦了。


    謝氏苦心經營了數十年,無數的資源投下去,才終於孕育出馮束青這樣一個八品大劍師。


    但馮束青那麽強,卻連陰十娘一劍都抵擋不住。


    “我去問她些事情,等到我忙完,便再與五殿下一敘。”


    顧留白也不矯情,很直接的說道。


    “先生盡可去忙,要找我的話,便差人到這若離坊三個修所晃一圈便是。”五皇子見了陰十娘的手段,更是覺得自己納頭便拜的決定堪稱史上第一英明,他說了這幾句,送顧留白出門之前,還生怕顧留白覺得自己太過平庸,忍不住又低聲解釋了幾句,“這裏是幽州,我在這邊沒有什麽底子,等先生到了長安,我埋伏十來個暗線僅供先生差遣,先生要見我,我隨時就到。”


    “對了,寂高閣那邊,你先不要傳信過去,我還有些安排。”顧留白出門之前,突然又特意交代了幾句。


    “好。”五皇子原本也不太敢和寂高閣打交道,顧留白這麽說簡直正中下懷。


    “顧十五,真厲害,人家鄉紳富豪是縣令隨喊隨到,你倒好,皇子你都能隨喊隨到。”裴雲蕖除了永寧修所的門,便忍不住看著顧留白說道,“我覺著你到了長安,或許幾個公主都能隨喊隨到。”


    顧留白對裴雲蕖拿捏得極準,他頓時微笑道:“這些公主,能提著劍和我一起在黑沙瓦搏命嗎?”


    裴雲蕖頓時驕傲,“那估計得尿裙子。”


    顧留白莞爾一笑,才走了幾步,卻看到陰十娘就坐在道邊的一個石凳上。


    “你求人和你比劍,你好歹給人家留點臉麵啊。”看著陰十娘毫無高手風範的樣子,顧留白覺得段紅杏要是跟出門來看見,估計要氣得吐血。


    陰十娘皺眉,道:“我主動說了不分伯仲,難道還不給她臉麵?”


    “你思路太清奇了。”


    顧留白知道和陰十娘說話就得爽利,所以他也直來直去,“你看完人家的絕招就走,好歹你也象征性的攻她一劍,讓她自覺不敵不就完了?”


    “她連最厲害的劍招使完,我都沒還手,她還不知道差距?”陰十娘覺得段紅杏有些不知好歹,“我怎麽對她攻一劍,我若是出一劍,她不就死了?”


    “哈哈哈!”裴雲蕖爆笑。


    這倒的確是事實,若是陰十娘尊重一些段紅杏,真的動用實力,那段紅杏現在不就是沒氣了?


    七品巔峰和陰十娘這種八品之中的佼佼者,差距實在不是一點半點,而且陰十娘的神通很特殊,真氣似乎能夠直接凍結氣血。


    街角有個人朝著陰十娘眨了眨眼睛。


    陰十娘低聲道:“喬黃雲。”


    顧留白點了點頭,他知道肯定是寂台閣的人過來若離坊了。


    ……


    高英傑還未真正進若離坊,就突然聽到一個聲音傳入他的耳廓,“五殿下要見你。”


    高英傑駭然。


    他轉頭四顧,卻發現不了傳音入耳之人。


    這聲音十分飄忽,無法分辨遠近,也根本無法斷定從哪個方位傳來。


    這五殿下手下的暗衛如此厲害?


    “五殿下在和裴雲蕖交談,不希望你們打擾,你在旁邊那胡同裏等待片刻,他正好有事要和你們寂台閣說一下。”


    這聲音連連響起,倒像是有六七個人分別在不同的地方說話,高英傑聽到裴雲蕖三字便是心中一震,也不想去探究這名暗衛到底在何處,當下快步走入旁邊一條胡同。


    說是讓他等待片刻,但足足等了有半個時辰,隻見身穿黑貂毛袍子的五皇子才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走進胡同,他的身後,跟著一名少女。


    隻是偷眼看了那一名少女,高英傑的心髒就劇烈的跳動了起來。


    線報果然沒有問題,裴雲蕖的確到了幽州,那是否意味著那名綠眸少年也到了幽州?


    “卑職高英傑,見過五殿下。”


    高英傑對著“五殿下”認真行了一禮。


    顧留白樂了,且不說這喬黃雲的易容手段是何等高明,關鍵這高英傑都不敢正眼看他。


    “你們這群混賬東西!”


    他一開口就是石破天驚,讓高英傑渾身一僵。


    “你們查的什麽狗屁東西,差點害得我大唐損失了一名未來可期的強大修行者,王若虛和墮落觀你們都能聯想到一起,什麽腦子。”


    高英傑聽著這些話,剛想開口說些證據,隻聽顧留白冷笑道:“你別覺著我罵錯了,這事情到底誰對誰錯,你們去問一問上官昭儀便清楚了。那王若虛在遮幕法會上接了那活,隻是想保住齊愈,你們倒好,以為他和墮落觀修士勾連,要不是我查到了些線索救得快,萬一王若虛死了,你這輩子還能有前程可言嗎?”


    高英傑渾身冷汗直流。


    聽到這“五皇子”直接將上官昭儀的名字都直接點了出來,他知道肯定是已經有了確切的線索,那這意味著一開始他們的猜測方向就已經錯了。


    若是真冤屈了王若虛,那他接下來根本不可能去弘養別院修行。


    “你們這邊除了你之外,還有誰在做主?”顧留白冷笑起來。


    高英傑想都沒想,道:“是韓義玄大人。”


    顧留白哼了一聲,道:“我並不想故意對你示好,但我知道你做這位置不容易,而且我也不和他打交道,所以此事我不會告知於他,權當你是自己追查出來的。”


    高英傑差點直接給顧留白跪下。


    若是在平時,他心中的感激不至於到如此地步。


    但眼下正值他能否前去弘養別院的節骨眼上。


    弘養別院乃是現今皇親國戚修行之地,進了弘養別院,將來注定能夠在大唐帝國的真正統治階級之中辦事,若是運氣足夠好,那很有可能成為真正的三品大員!


    這一步登天路若是斷了,真的此生全無前程可言。


    像他這樣的出身,除開和那些皇親國戚攀上關係,不管在哪搏命,都絕對不可能成為朝中的三品大員。


    高英傑也知道這五殿下為了保住頭顱,不能也不願意和寂台閣有牽扯,但所受恩惠太大,無以報答,他心中權衡再三,還是輕聲道:“五殿下的這份恩情我永世不忘,我最近收到一些確切的情報,謝晚極有可能也來了幽州,且突厥人似乎在通過大食人運送東西,所以最近幽州可能會比較亂,五殿下出行必須注意安全。”


    “這麽危險?”


    顧留白哈哈一笑,道:“隻是你這情報到底準不準,突厥人不是剛砍了一批大食人,怎麽又和大食人打交道?”


    “這些胡人最擅長窩裏鬥,誰知道他們窩裏生出幾窩人。或者他們越是覺得我們想不到,才越是這麽做。”高英傑認真道,“這消息確鑿的很。”


    “那我出門一定帶著紅杏。”顧留白隨口又補了一句,“你們離我遠點,不然被我父皇知道了,我腦袋不保。”


    兩個人都是聰明人。


    高英傑身為寂台閣高層,不敢堂而皇之公為私用,給五皇子透露重要信息,所以借著關懷皇子安危的說法,提點了一下。


    但顧留白心裏也是雪亮。


    這高英傑肯定也知道那次遮幕法會的內容,那突厥人運送大食人的東西,不就是運送他要的那塊天鐵?


    至於謝晚,他倒是沒有想到會到幽州來。


    “難道說…”


    顧留白和裴雲蕖目光一對,便知道對方和自己存了同樣的心思。


    十分不解。


    按理黑沙瓦一役之後,謝晚應該知道自己和陰山一窩蜂到底何等樣的實力。


    既然如此,謝晚又如何敢主動尋上門來?


    憑什麽?


    謝晚雖瘋,但他的算計是頂級的,差點都讓他和裴雲蕖完犢子。


    那再怎麽冒險,按照常理來說,要想對付顧留白和陰山一窩蜂,至少也得準備兩個八品。


    哪裏來兩個八品?


    絕無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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