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容秀此等姐妹,華琳儀深以為恥。


    但她同時也不得不承認,容秀無恥起來也挺徹底的,這種人能成大事。


    車隊重新開始朝著幽州城進發。


    陸濤留了下來。


    他看著官道上車隊後方的煙塵,眼眸漸漸泛紅。


    隻是一夜過去,他們這些人的人生軌跡便已截然不同。


    嚴格意義上而言,他自己並無太大過錯。


    在林以一這樁事情上,他首先不得不聽從家中的安排,娶林以一為妻,對於陸家和林家都是有利的。


    隻可惜林以一並不是他這樣的想法。


    哪怕他跟著晏長壽等人來到了營地,但心中產生了嫌隙之後,他便再也融入不到這些人裏麵。


    無法和這些人一起走,這便意味著他這一生的仕途,可能就已經結束。


    等到那些馬車徹底消失在他的視線,消失在他的世界之中,這名少年終於無法抑製悲傷的情緒,蹲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如果能有再來一次的機會,他一定會堅持成全林以一和俞瑜,一定不會假裝自己不知道林以一對俞瑜心有所屬。


    然而人生哪裏有再來一次的機會。


    ……


    華滄溟痛苦的要命。


    他已經兩晚上沒有合眼了,好不容易整合了這些世家子弟沿途弄來的馬車,安排妥帖準備小憩一會時,竟然來了一份加急的密報。


    “裴家的耳目如此靈通?”


    “鄒老夫人讓我隱瞞不報,裴家難道這個時候就已經知道了?”


    “這樁事情難道和裴家有什麽牽扯?”


    看著密報的內容,他頃刻間睡意全無,腦袋疼得甚至都耳鳴起來。


    是裴家的人傳信過來。


    密報的內容是要讓他慢些行走,說裴家會有人前來和他會晤。


    裴家的人前來和他會晤,麵對這支什麽人都有的隊伍…萬一出了什麽岔子,他如何擔待得起?


    愁得他到傍晚都沒有在車廂中合眼。


    開始紮營時,他的眼圈都已經黑了。


    江紫嫣在打聽顧留白睡哪一頂營帳,正巧迎麵看到了他的黑眼圈,頓時就皺著秀眉,輕聲道:“華兄為何如此憔悴?”


    華滄溟心中悲憤不已。


    密報的內容又不能往外說。


    而且他本身便不擅長和這些少女交談,隻能假裝淡定的微微頷首,道:“有麽?”


    江紫嫣微微一怔,華滄溟卻已經和往常一樣,扭頭走開了。


    夜色再次籠罩大地。


    華滄溟拍了拍柔軟的褥子,覺得今夜總算能夠好好的睡一覺了。


    正在此時,馬蹄聲由遠處傳來,卻是又有幽州軍方的軍情匯總傳遞過來。


    身為幽州軍方的重要將領,再困自然也要看完這些軍情再說。


    他強打著精神開始翻看這些軍情。


    隻是刹那間,他的眼睛瞪得如同銅鈴大。


    他的耳中,似乎響起了無數的驚雷。


    這些軍情裏麵,最重要的一份就是有關黑沙瓦的戰報。


    這份戰報裏麵,還有不少沒有完全證實的軍情,但就目前為止幽州軍方得到的情報匯總是,黑沙瓦一戰,吐蕃大軍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慘敗。


    之所以黑沙瓦被屠城了,還用慘敗二字來形容,是因為在接近十倍軍力的屠城過程之中,吐蕃大軍的戰損竟然遠遠超過了大唐邊軍!


    而且最為關鍵的是吐蕃先鋒軍的最高統領芒布芝死了,中軍大將、屠魔衛統領格桑死了,這兩個曾經讓大唐邊軍連吃敗仗的吐蕃強者,竟都是死在同一名少年手中!


    黑沙瓦方向!


    少年!


    算算日子,他腦海裏麵第一時間出現的,不就是顧凝溪!


    連軍情裏麵所述,少年左手受傷都對得上,唯一對不上的,是說那少年綠眸!


    若真是此人,那擊破無頭菩薩廟又算什麽?


    若不是此人,世間哪裏還有第二個如此可怕的少年?


    做出了如此驚天動地的事情,為何不要出名?


    思索了良久,華滄溟終於想出了一個合理的解釋,那便是這人和自己並非同一個層麵,那自然不能以常理度之。


    先前他是畏懼於這少年和其身邊人的修為,但現在,他對這深藏功與名的少年開始抱有絕對的尊敬。


    對於他這種軍中武夫而言,這少年已經做成了他夢想中才能做得成的事情。


    鎮守孤城,駭退敵虜!


    隻是想到這樣的字眼,他就心潮澎湃到根本沒有睡意。


    活成了他夢想中的人就在自己麵前,怎麽可能睡得著!


    心脈在抽搐!


    完全睡不著!


    圍繞著誰紮營在顧留白的營帳旁邊的這個問題,一群世家子弟卻正在進行著友好且熱烈的磋商。


    “我和他有機密事情要談,我自然要紮營在他旁邊。”華琳儀理所當然的搶了一個顧留白營帳邊的位置。


    她和容秀不同,容秀現在貪圖的就是顧留白的身子,但她對顧留白的秘密比較感興趣。


    靠得近,說不定就能探聽到一些功法的奧秘?


    “我想給他暖營帳!”容秀也想理直氣壯的搶位置。


    她說話的時候一直盯著江紫嫣。


    這是來自少女的直覺。


    她覺得江紫嫣身上有一股子兇險的氣息。


    “要說暖營帳…我也可以。”然而讓她沒有想到的是,一個柔柔的聲音響起。


    “段艾?!”連華琳儀都驚了。


    這誰能想得到。


    在這群世家子弟裏麵,段家兄妹算是最為低調的,真的連在黑戶寨都沒什麽存在感。


    段艾在她們這些姐妹裏麵,一直是屬於最為乖巧,說話都似乎生怕閃著舌頭的那種羞澀少女,被陌生人看一眼她都要臉紅,誰能想到她能突然來這麽一手?


    容秀都感覺自己被雷給劈到了。


    她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除了江紫嫣和林以一之外,本來這一群獵鹿的人裏麵,就還有這樣一個我見猶憐的美少女。


    關鍵段艾的腰比她細,皮膚吹彈可破,而且除了長得好看之外,羞澀之餘,還經常有一種嬌憨的姿態。


    這麽一比,她覺得自己根本沒有優勢。


    “江紫嫣,你做什麽!”


    才剛剛看出隱藏得很深的段艾的兇險,她轉頭卻看見江紫嫣默不作聲的將東西搬到顧留白的另外一側營帳邊了。


    “我害怕!”


    江紫嫣馬上可憐楚楚的說道:“我昨晚上殺了人,我怕鬼,就隻有在凝溪這邊上才能略微安心。”


    “好啊!”


    容秀都氣得笑了,把人前前後後戳六個血洞的時候也沒見害怕,以前晚上夜行的時候都恨不得有幾個鬼來殺殺,現在就突然怕鬼了?


    真的是活見鬼了。


    “你們不怕麽?”江紫嫣看著一群無語的人,默默開始忙活,“你們不怕的話,那我就紮這裏了。我害怕!”


    “你紮的是營帳嗎?”容秀麵無表情的說,“你紮的是我的心,紮的是我給本郎兄生的十個娃。”


    華琳儀極為佩服的看著江紫嫣。


    她覺著江紫嫣幸虧沒去皇宮裏麵做妃子,不然恐怕真的能鬥死好多人。


    反正想靠著生十個打天下的容秀肯定是死得很快的那種。


    “要不你們幾個擠擠算了,也給我們騰點地方。”晏長壽猶豫了一會,還是下場了。


    容秀怒了,“你們又湊什麽熱鬧?”


    晏長壽歎了口氣,道:“容秀,不瞞你說,我也害怕。”


    “??”


    華琳儀也不可置信的看著晏長壽,自己才去長安多久,怎麽這些人現在都無恥成這樣了?


    幽州專養無恥之徒嗎?


    秦瀾欲言又止。


    容秀無語了,“你也害怕?”


    秦瀾正色道:“誰能不害怕?”


    衛羽上前一步,肅然道:“我倒是不害怕。”


    華琳儀臉色稍霽,總算有個誠實一些的人了。衛羽倒是的確不應該害怕,昨夜黑戶寨那一戰之中,他表現的最為冷靜,射術也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然而讓所有人沒想到的是,衛羽一本正經道:“但是我怕冷,我和長壽兄、秦瀾兄擠擠比較好。”


    “你們!”容秀冷笑起來,她問出了一個令人戰栗的問題,“那就算你們擠一個營帳,我們擠一個營帳,那到時候這個營帳裏麵,誰挨著最裏麵睡?”


    “那當然是我呀。”江紫嫣道:“我最害怕。”


    “你滾!”容秀都擼袖子了,“我讓你先怕我。”


    “哎喲,暈了,我先躺一下。”江紫嫣馬上臉色煞白。


    臉色煞白也能裝?


    華琳儀腦袋都炸了。


    顧留白和鄒老夫人談了一些事情後,走到距離自己營帳不遠處就聽到了這些爭執,作為事主,他想了想,認真的提了個提議,“要麽誰出錢多,誰睡最靠我那邊?”


    宋秋頓時擊掌大笑,“就按凝溪兄說的來!”


    既然是顧留白這麽說,晏長壽等人也覺得隻能如此了。


    宋秋是占了便宜,宋家不缺錢,他身上帶的錢也多。


    容秀卻也喜笑顏開。


    她荷包也很鼓,反正肯定比江紫嫣鼓。


    然而讓她怎麽都沒有想到的是,江紫嫣已經在和段艾商量,“小艾妹妹,要不我把我身上的錢都給你,那你就能得一個最裏麵的位置,就是夜深了我害怕,下半夜能不能讓我躺最裏麵?”


    段艾頓時滿口答應,“可以啊,上半夜我躺裏麵,下半夜姐姐你躺。”


    “你還是人嗎?”容秀終於明白,自己玩心機是這輩子都不會是江紫嫣的對手。


    如果婊氣和真氣一樣有品階,那江婊婊肯定是八品大宗師,而自己可能三品都沒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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