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璃憤憤不平地講述著,杯中的甜酒伴著情緒的波動搖晃。


    按照弦一郎的要求,愛璃在外不允許流露真實的個人情緒,領導者就該做到高深莫測,才容易贏取下屬的敬畏。


    但愛璃的確是對這件事蠻生氣的,她覺得自己明明沒有做錯什麽,為何要被針對?


    清悠卻不覺得奇怪:“隻要有利益衝突就可以針對你啊,和誰做對了誰做錯了,其實沒關係的。”


    “哼……真是的,一個個的隻想著自己的蠅頭小利,和這群蟲豸在一起,怎麽搞好千早財團?”


    “本來就沒幾個人想搞好千早財團,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臨時組成共同體罷了。”清悠吐槽道,“畢竟它的名字叫「千早財團」而不是「人民的財團」。對了,黑田本部長是哪位,有點忘記了,是長得像鱸魚的那個嗎?”


    “哈哈哈,鱸魚!”愛璃笑得很大聲,“是他。”


    “區區本部長,還是負責生產管理的,如果背後沒人撐腰的話,怎麽敢在劃分事故責任的會議上對你說三道四。八成是你某位‘相親相愛’的族人在背後搗鬼。”


    “嘖。”


    愛璃越想越覺得恐怕真的是這麽一迴事。


    她側目瞥著清悠,對方找了張椅子坐著喝奶,悠閑地眯起眼睛望向窗外的夜景。


    愛璃忽然想到,似乎真的很少看見清悠露出煩躁抑或焦慮的表情,心態不好的時候,呆在他身邊,負麵的情緒也自然而然地消解了。


    “時候不早了,明天再調查鱸魚先生吧,今晚就好好喝酒,好好睡覺。”清悠說著,湊到愛璃的酒杯附近,伸手朝著自己的鼻子扇風,用嗅覺確認甜酒的度數很低,放下心來。


    如果愛璃作死喝一點洋酒,再耍個酒瘋啥的,米拉醬的音聲助眠怕是要白助了。


    “怎麽,清悠君厭煩了,開始催鍾了?”愛璃有點不滿,“多陪我聊兩句會死嗎?”


    “聊聊聊,都可以聊,大小姐想要聊什麽?”


    “你收了錢,當然是你來找話題。”


    啊,紅眼惡魔真麻煩!


    清悠忽然意識到,剛才接受付費陪聊的時候,沒有商議清楚聊多久。


    看來自己最近對紅眼惡魔的警惕心下降了,又或者說,綾乃的騷擾分散了清悠的注意力,無法保持與愛璃事事邊界分明的狀況。


    既然如此,清悠便開啟對自己有用的話題:“聽說北原小姐的父親在外麵有個私生子……”


    清悠的句子戛然而止,被愛璃忽然淩厲的目光截斷,她瞪了清悠一眼,旋即擺出經典的眯起眼睛審視的表情。


    “這可是很少有人知道的信息。我希望清悠君認真迴答我,是從哪裏得知的。”


    “當然是北原小姐自己告訴我的,就在這周……哦,已經過了十二點,那就是上周。上周給她做寫生模特的時候,閑聊中她說了些家裏的事情。”


    “你們還聊了哪些內容?”


    “記不太清了,大概囊括千早學園的一些八卦、我對當下流行藝術的看法、以及人工智能技術對繪畫行業的影響。”


    清悠張嘴就來,虛構了一場平淡且正常的午間閑聊,將嫌疑全都推到了綾乃身上。


    當他意識到“私生子”消息的隱秘度,便知道,機會來了!


    本來出軌這檔子事兒,清悠就沒有鍋,純粹是綾乃胡搞,如果能讓愛璃對綾乃有所防備,並且同時不會懷疑清悠有問題,便可以借助愛璃的懷疑,抵抗綾乃的騷擾。


    這招,清悠已經使用過好幾次,屢試不爽。


    曾經千早學園、家族遠親甚至是愛璃手下的會社員工,都曾經出現過對清悠有企圖的女性,清悠統統使用愛璃武器,將麻煩扼殺在苗頭階段。


    然而同樣的招式並不能隨便在綾乃身上使用,因為她是愛璃的閨蜜,且隱藏得很好,從未在愛璃麵前暴露過曹賊本質,愛璃甚至還要求清悠用心照顧她!


    現在,利用小小的信息差,以及一點點茶藝,清悠撥弄事件走向的脈絡。


    愛璃那雙白嫩的小手捏緊酒杯,咬著嘴唇沉默思索。


    “興許她覺得我跟伱提過了,所以覺得不需要對你保密。”


    “哦,那確實。”清悠微笑,“在她眼裏咱們可是如膠似漆的恩愛一對呢。”


    “滾呐,誰跟你如膠似漆。”


    “就是一種形容嘛,而且我們也確實是深度合作夥伴對吧?雖然和外界看起來的性質有點區別。”清悠將杯中的熱牛奶飲盡,“挺離譜的,我認為綾乃的能力完全足以繼承家業。”


    “當年綾乃和弟弟小的時候,父親帶他們測過智商,數據顯示弟弟的潛力遠在綾乃之上,大概是從那時起,綾乃的父親就決定好了家產分配的原則。”


    好家夥,原來是用智商測試決定的嗎?


    清悠覺得這有點離譜,所謂的智商測試反映的隻是片麵的邏輯能力,並不是說測出來數值高就一定能帶領家族走向輝煌。


    他更傾向於認為這是一種借口,實質上還是北原家的老逼登偏愛私生子罷了。


    “而且綾乃真不行吧,她在繪畫方麵真的很厲害,但對於企業經營一竅不通,尤其是金融與精算方麵,缺乏對數字的敏感性,嘖……簡而言之就是個很有文藝氣息的小女孩啦,在專業經理人的幫助下管畫廊正合適。”


    “那,家裏拿她去做聯姻也合適麽?”


    “哦呀,清悠君心疼她了,還是覺得可惜?”愛璃揶揄道。


    “這有什麽好可惜的,你也說了她沒那個能力,那我覺得乖乖聽父母的話蠻好的,換句話說,如果她像大小姐一樣厲害,完全可以掌控自己的命運。”


    清悠一通吹噓,讓愛璃頗為舒適,哎呀,平時看那些下屬拍馬屁就煩,怎麽同樣類型的話從清悠君嘴裏出來,聽著那麽舒服呢。


    其實清悠心裏想的是,紅眼惡魔身患生理性厭男,但凡能抓個男的、活的來訂婚,弦一郎都要燒高香咯,哪還管什麽聯姻不聯姻的。


    如同魯迅先生的“開窗理論”,正因愛璃的情況有點太極端了,弦一郎對女婿的要求標準便無限放低。


    不過……


    綾乃真的會順從家裏的安排嗎?


    從現在已知的跡象來看,恐怕事情不會那麽簡單。


    一位高嶺之花類型的乖乖女,突然開始暗中搞閨蜜的未婚夫,這顯然是叛逆期到了,再加上超能力的推波助瀾……噫,不敢想!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這時愛璃的手機響起動態提示,她拿起看了眼,頓時露出憎惡的表情。


    清悠湊過去看戲,原來是高木茜的社交賬戶,發布了一張定位在成田國際機場的照片,配文:


    【返迴家鄉的贖罪之旅,為了我曾經不懂事傷害過的人】


    乍一看是女子高中生無病呻吟經典深夜emo文案,細品之下卻似乎指向當年追求清悠鬧出來的破事。


    “虛偽的小碧池!”愛璃眼睛冒火,顯然是想起了當年高木茜的種種震撼校園的逆天行為。


    “就是就是。”清悠附和。


    “貌似這家夥明天就要來千早學園報道了,清悠君,我會派人盯緊你的,給我好好表現。”


    “知道,放心好了。”


    清悠打折哈欠上樓睡覺。


    愛璃卻是在樓下多呆了一會,美眸在黑夜中閃爍,與島村瞳的聊天框內,消息反複編輯修改,最終,除了高木茜的部分,還是添加了額外的囑咐。


    【另外,注意一下綾乃,如果她有奇怪的舉動,第一時間通知我】


    應該……不會有問題吧。


    但願沒問題。


    畢竟愛璃的朋友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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