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聲麵子再重要,在性命麵前,就算不得什麽了。


    鎮上楚雲梨忙著照顧兩個小姑娘,村裏的周家看見被周興旺拚了命扛迴來還昏迷不醒的周興財,就覺得跟天塌了似的。


    從雞公山下來,小道崎嶇,一路又挺遠,周興旺到家時簡直去了大半條命,渾身都是雪和泥,隱約還有血水,兄弟倆特別狼狽。


    迴來時天已大亮,村裏有人看見後,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有人過來幫忙。


    聽說周父還在雞公山上,立刻就有人唿喝著結伴往山上而去。周母站在屋簷下,隻覺一片茫然,屋中兒媳和孫子躺著動彈不得,院子裏的兄弟倆受傷這麽重,尤其是她最疼愛的長子,渾身滾燙昏迷不醒,身上還有傷,能不能救迴來都不一定。


    好慘!


    以前一家子好好的,雖然吃得東西不好,但好歹能把肚子糊弄飽。怎麽就弄成這樣了?


    大夫來得很快,看到院子裏情形,頗有些無語。這周家最近就跟觸犯了煞神似的,就沒斷過藥。關鍵是他們如今拿錢不爽快。而大夫治病救人,還不能拒絕出診。


    這麽冷的天,白跑一趟,還得搭上藥,大夫能樂意才怪。


    周興財摔下去的時候,撞著了腰,大夫也看不出個所以然,隻說要好好將養。養上一段之後看能不能好轉……最差的情形,大概一輩子就這麽躺著了。


    楊氏聽到這話,隻覺眼前陣陣發黑,周母也嚇了一跳,轉頭看到兒媳慘白的臉,急忙安慰道:“你別怕,大夫說話就是故意嚇唬人。村頭的劉家媳婦,之前大夫都說救不迴來,結果人家現在還好好的,一頓能吃三碗飯,還能挑糞下地。你別急,自己身上還有傷呢,太激動了對傷不好。”


    全家受傷最輕的要數周興旺。


    半下午的時候,周父被抬了迴來,他在山上凍了太久,渾身都沒了知覺,加上去的人不懂,因為這被凍壞了之後立刻就要燒烤來烤。結果,周父的雙手雙腳都呈現了烏青,大夫一瞧,連連搖頭。


    這人哪怕是能撿迴一條命,手腳也算是廢了。


    送走了幫忙的人和大夫,周母癱軟在地上。


    全家人都傷得這樣重,日子還怎麽過?


    不行,這事沒完,父子三人是跟著魯小青上山去的,得讓魯家拿銀子來治。


    說幹就幹,周母安頓好了家裏的人,直奔魯家而去。


    她到的時候,大丫剛醒,看到被救迴來了的嬌嬌,瞬間放聲大哭。


    “青姨,我當時想攔著的……可我攔不住……爹拿著刀衝著我就砍……我避不開……我想到門口報信,根本就爬不動……嗚嗚嗚……”


    楚雲梨正在安慰呢,外頭周母就到了。


    “魯小青,我有話跟你商量。”她就一個意思,父子幾人傷得這麽重,周貴書也是被魯家打斷了腿,必須要拿銀子出來賠償。


    楚雲梨聽完後,一言不發,轉身進了廚房,拎著一把刀氣勢洶洶而來:“我女兒都險些被你們害死了,你還要上門來討要公道,好啊,我給你公道。”


    說著,抬手就砍。


    都說這無賴怕不要命的,周母看到寒光閃閃的刀鋒,瞬間嚇了一跳,轉身落荒而逃。跑了幾步後,又不甘心地迴頭:“魯小青,這天底下是講王法的,你將公公從那麽高的山坡上推下來……”


    楚雲梨打斷她:“那是他自己要下去找人,跟我可沒關係。周興旺可是親眼看見了的,還勸了勸。他自己不要命跑去尋死,關我什麽事?還有,就憑你們幹的那些事,若是真講王法,到了公堂上入罪的也不是我。有本事你就去告,我奉陪!”


    她嗓門很大,一點都不心虛,也不怕外人知道。


    相比之下,周母就不敢將這些事情剖白於天下,眼看前兒媳手拿一把刀底氣十足,她心裏明白,想討要好處,隻能想想而已。


    周母在迴村的路上,傷傷心心哭了一場,因為路上太滑,她又舍不得坐牛車,加上淚眼朦朧看不清路,一路上摔了不少次,迴家時已經滿身泥水。


    家中除了小五之外,隻剩下她一個全乎的人。冷鍋冷灶沒有熱水,一下子還等著她燒水做飯熬藥……周母在幹這些活的時候,忍不住悲從中來,又哭了一場。


    不能這麽下去。


    沒有銀子還能去借,還能賒賬,家裏隻有她一個人幹活,會把她累壞的。一群人都下不了地,等到了開春,春耕怎麽辦?


    因此,她在第二天立刻跑去了李家,想要讓小兒子夫妻倆迴來。


    昨天聽說周父受了傷,周老三就帶著兩個孩子迴來了一趟,期間也幫著幹了點活。不過,眾人離開時,他也隨大流走了。


    此刻看到蒼老了不少的母親,周老三心頭頗不是滋味。不過,之前的那些年他在家裏並沒有過上好日子,如今嶽父嶽母已經開口留他在李家度日,並說等孩子長大後,會給幾個孩子均分家中的地和宅子。


    李家無論是院子還是和地,都比周家要多一點。最要緊的是他們有人情味兒,知道感恩。周老三夫妻倆商量過後,已經決定留下來。


    既然要留在李家,就絕不可能再迴周家去幹活了。周老三一開始還想著找個機會迴家說清楚。在他看來,家裏那麽多的人,孫輩就更多了,得知他要出來,怕是會雙手雙腳讚同。


    可如今出了意外,家裏需要他……可憑什麽不需要的時候他就該被嫌棄,需要了他就得迴去?


    “不去!”周老三低垂著憨厚的眉眼,話說得篤定:“李家的地就夠我們夫妻倆忙活了,實在是騰不出空來。”


    周母萬萬沒想到這個最老實的兒子會拒絕自己,嗬斥道:“自家的活不幹,衝著別人的地使勁,你到底有沒有腦子?”


    周老三看了母親一眼:“正因為我有腦子,所以才留在了李家。娘,家裏的那些東西我們兄弟三個分到手上都沒多少,現如今李家願意分我一份,且比我留在家裏分到的還要多。我留在李家,也是為了家裏兄弟著想。你若是會算這筆賬,就不該強迫我迴去。”


    從理智上來說,周母知道兒子的話有道理。可……養兒防老啊!


    她累得氣都喘不過來,老頭子隻剩下了一口氣,小兒子卻不肯伺候,還有各種道理搪塞。


    李氏細聲細氣道:“娘,我爹娘沒魯家那麽大度,早就把話放在了前麵,如果我們要迴家幹活,還跑迴去住,家中的地就不分我們。這……我們不迴去,對大哥二哥都好啊。”


    他們沒想要從家裏拿到什麽,但也別指望他們幹活。


    周母一直就想從別人家扣東西迴來,眼看夫妻二人振振有詞,她也有了主意,立刻找到了李家老兩口,約定了契書,還找先生立字為據。


    白紙黑字寫就,等李家老兩口百年之後,所有東西分為三份,兩個外孫和孫子各取一份。


    這麽一算,老三的兩個兒子甚至還分到了大半。周母心滿意足,對於其中一條夫妻倆往後跟嫁出去的姑娘一般自願迴家孝敬他們,且周家不可討要好處的條件也忽略不計。


    但她卻不知道,這樣迫不及待地拿契書,也讓周老三對母親徹底冷了心腸。


    並且,周老三“入贅”的李家隻是村裏人,和先前周興旺入贅的商戶比不了。魯家大方,李家可大方不起來。


    反正周老三已經決定,別人家姑娘逢年過節拿迴娘家有什麽,他就拿什麽。


    基本上,除了點心瓜果,什麽都不會拿。周家想要如當初周興旺那邊收孝敬,簡直是白日做夢!


    迴到家,周母隻覺渾身疲憊,可還有一大堆活等著她。


    更慘的是,周父病情始終不見好轉,兩日之後,更是開始說胡話,手頭不寬裕,她不敢請大夫,先前欠的藥錢還沒給呢,便拖了拖。


    這一拖的結果就是,等她早上起來,周父已經全身冰涼,不知何時已經去了。


    周母腦子像是被人敲了一悶棍似的,瞬間就懵了。好半晌都迴不過神來,眼淚不知不覺間已經落了滿臉。


    周家最近幹了不少缺德事,也欠了不少的債。但住在村裏就是有這點好,遇上紅白喜事,無論眾人麵上有多不喜歡,都會出麵幫忙。


    報喪的人來了魯家。


    說實話,魯父萬分不願意和周家寨扯上關係,兩家已經徹底撕破了臉,完全沒有來往的必要。也是因為周佳一次次衝著孫女下手,著實觸著了他的底線。


    但嬌嬌身上流著一半周家的血,這世上就有許多人認為天下無不是的父母,隻要是長輩,無論長輩做得有多不對,平時可以不來往,但最後一程必須得去送。


    魯父不情不願,楚雲梨看出來了,提議道:“嬌嬌病著呢,去不了,我替她去吧!順便帶上大丫。那丫頭太老實,若是不陪著,肯定要吃虧!”


    現如今周家就跟個破壇子似的,到處都在漏,巴不得有點銀子貼補。大丫就是現成的好處,可不能被他們拿去賣了。


    其實,大丫該躲開的,但親祖父沒了,她必須得出麵送葬。


    魯父鬆了一口氣,這些日子她也算是看出來了,女兒在周家麵前不會吃虧:“那你就快去快迴,別太誠心,事完了就迴。”


    大丫對於迴家很是抵觸,一路上都笑不出來,還真有了幾分長輩去世的悲痛模樣。


    周興旺強撐著跪在靈堂前,眼神一直看著門口,他在等,等著魯家母女出現。


    當聽到周圍傳來一陣喧鬧聲,他猛然迴頭,一眼就看到了走在前麵的女子。


    女子一身黑,看著卻多了幾分利落之氣,一進院子就和幫忙的眾人打招唿。再有人問及嬌嬌時,歎息道:“她倒是想來,可根本來不了。之前被周興財捆到山上去凍了半宿,到處都生了凍瘡,手指頭現在還不靈便,也不知道以後能不能好。”


    周母想著,這麽多人麵前,魯小青多少會給自己留幾分麵子,剛走出門就聽到這話,幾乎是瞬間她就察覺到了眾人看過來的目光。


    那目光中滿是鄙視……她自己也明白,自家幹的事情拿不上台麵。訕笑著道:“老大一時想岔,也是太擔憂貴書的傷,所以才一時衝動,又因為沒輕沒重,這才傷著了嬌嬌。小青,嬌嬌應該沒事了吧?”


    “若是沒事,她就來了。”楚雲梨麵色嚴肅:“這沒來,定是沒好轉。說起來,你們無緣無故把我女兒又把人傷成這樣,是不是該賠償一二?”


    周母拿什麽來賠?


    家裏人都病著,銀子跟流水似的花出去,外頭借了不少,幾個大夫那裏也賒欠了。真的,若是有人買她這把老骨頭,她真恨不能賣了自己。


    “小青,快進來磕頭。”


    楚雲梨沒打算嗑,念著死者為大,進門一鞠躬就當是禮成,一迴頭看到跪在靈堂前的孝子賢孫都帶著傷,頓時樂了:“伯母,我還以為你不願意讓我進門呢。”


    不願意進的話正好,她肯定轉身就走。


    可惜周家骨頭不夠硬,楚雲梨心底對此很是失望。


    喪事辦得簡單,其中楊氏受的傷看著挺狠,並不多嚴重,養了這幾天已經好轉許多。雖然低著頭,楚雲梨卻感覺到她落在自己身上那狠毒的目光。


    這是恨極了吧?


    大丫跪在靈堂前,她身上的傷還滲著血,明眼人一瞧就知。楚雲梨也沒有幫周家人遮掩的意思,於是,小半個時辰之後,幾乎全村的人都知道周興財夫妻倆上門去搶嬌嬌,眼看自己女兒要阻止,對著親生女兒都下了狠手。


    虎毒還不食子,這夫妻倆簡直連畜牲都不如。


    總之,一場喪事辦完,周家在村裏的名聲死臭。一開始還有些人礙於情麵不好拒絕而借他們幾個銅板,後來。看見周母出現,直接就會關上門。


    周母忙得心力交瘁,喪事辦完之後,還大病了一場。


    值得一提的是,周興財傷勢挺重,養了許久都還站不起來。楊氏都恢複如初了,他還躺在床上,甚至小腿已經隱隱有了萎縮之態,大夫說,他站起來的可能很小。


    也就是說,他成了個癱子。


    楊氏好轉,家裏的活都由她接手,周母徹底撒開了手。


    家裏大大小小病人好幾個,給他們洗漱熬藥都是小事,地裏的活可以放一放,關鍵是請大夫需要診金。楊氏跑去借了一圈,什麽都沒借到。


    村裏的人如今對周家避之不及,大夫那邊也拉下了臉麵,先前的藥錢沒付清之前,絕不出診。


    周貴書正好的骨頭重新接上,大夫說了,無論多高明的大夫都不可能讓他恢複如初。得知這個真相,對楊氏來說打擊不小,她頭上的白發越來越多,整個人蒼老了好幾歲,變得萎靡起來。


    實在沒法子了,家裏這麽多人得治病啊!周母就是渾身沒力氣,是真的沒勁,頭也昏昏沉沉,大夫說不出個所以然,喝了藥也不見好轉。楊氏找到她商量:“娘,咱們家如今欠著那麽多的債,得趕緊還清。否則,人家都當咱們是煞星,大夫也不肯出手。貴書父子倆的病得治,您的藥也不能停。我想著……是不是先賣一點地?”


    賣一點怕是隻能還外麵的債,還是沒有診金。周母最近病著,真覺得自己說不準哪天就一睡不起。


    她很在乎家裏的田地,可在性命麵前,田地似乎也沒那麽要緊。再說,兒孫還等著銀子救命呢……之前一直不肯賣,是念著讓魯家出這筆銀子。


    如今折騰了一番,周家偷雞不成蝕把米,吃了大虧後一點好處都沒拿到,她是徹底死心了。


    “大丫……”


    提及大丫,楊氏恨得咬牙切齒,他也想過將那丫頭留下來說一門親事,或者是直接將人賣到城裏換銀子,可那丫頭被魯小青眼珠子似的護了起來,她壓根靠近不得,等喪事辦完,人又被帶走了。


    魯小青還振振有詞,說大丫欠了她許多銀子,不能留下來,周家想要接人,得先還債。


    楊氏不是沒想過和這個前弟媳婦理論,可之前幾次交鋒,自家除了丟臉之外,占不著絲毫便宜。加上家中事多,她便放棄了。


    “魯小青說了,咱們得先還債,她才肯放人。”


    周母閉上了眼,半晌才不甘心地道:“將地全部賣了,先不忙著還賬,治病要緊。”


    楊氏得了地契,跑了兩天,終於換到了八兩銀子。


    這不是什麽秘密,她拿著銀子迴到家還沒有喝上一口水,就有好多債主登門,幾個大夫同時到了。這些人就一個目的——要債!


    都說有借有還,再借不難,人家礙於情麵幫了忙,楊氏也不能強撐著不還。於是,她隻得將銀子還上。


    債還完後,銀子去了一大半。楊氏心疼地什麽似的,不過,也有好處,至少大夫診病時是心甘情願。


    “這腿好不了了。”大夫歎息:“受傷太重,你可以去城裏試試。”


    楊氏:“……”在這村裏都治不起,拿什麽去城裏?


    她眼淚奪眶而出,心裏將魯小青罵了個狗血淋頭。不過,說又說不過,打也打不過,隻能悄悄罵幾句。好不容易將大夫請來一趟,這不是哭的時候,她勉強打起了精神:“那孩子他爹……”


    大夫再次搖頭:“傷著了腰,能不能站起來全憑天意。”


    楊氏不是第一迴聽這話,但還是忍不住失望。


    當看了周母時,大夫也一臉沉重,私底下跟楊氏道:“這人病在心上,隻看她什麽時候能想通了。”


    楊氏:“……”就家裏碰上了這些事,擱誰都會想不通。婆婆這病,純粹是矯情的。不過,她也聽過不少人因為心病鬱鬱而終。


    因此,對於婆婆的病,她並不樂觀。


    她送走了大夫,拿著大夫留下的藥,整個人恍恍惚惚,一時間不知今夕何夕。


    傍晚,楊母來探望病人。


    對著母親,楊氏再也忍不住,悲戚地哭了一場,哭自己命苦。


    楊母看著這樣的女兒,心疼頗不是滋味,誰的孩子誰疼,女兒才三十不到,就得照顧這麽多病人,更何況,周興財徹底成了廢人,也就是說,女兒留下也得守活寡。


    再有,周家的地全部賣完,等到手頭的這點銀子花光,一家子喝西北風去麽?


    楊母來之前,就已經想到了這些,且已然有了主意,她一把握住了女兒的手:“你還這麽年輕,咱走吧!”


    楊氏一驚。


    楊母低聲道:“貴書已經是廢人,窮成這樣也不指望給他娶媳婦。還不如你帶上小五重新找個人。大丫欠著魯家那麽多,就算能迴來也不知道是猴年馬月。你在這家中……除了苦還是苦,一眼就能把這一輩子都看到底了。”


    這些話直擊人心,楊氏心中亂糟糟的:“娘,您容我想一想。”


    這人活在世上,起了貪念無非就是想讓自己過的更好。楊氏也一樣。


    她沒有考慮多久,就在當天夜裏,收拾了東西就往外走。


    周母病在心上,說是無力,其實還是能動彈的,白日親家母來了,她想著自己無論如何也要出來見上一麵。在門口就聽到了母女二人的談話。當時她氣急了,想要闖進去,可到底還是忍住了。


    大兒媳過門多年,給周家生下了二子一女,雖然做了些糊塗事,但如今的周家……可再也經不起丟兒媳了。


    兒子已經成了個癱子,想要再娶,那是癡人說夢。因此,周母想再等一等,看看兒媳會不會看在多年的情分之上留下來。


    這到底隻是她的奢望,聽到外麵有了動靜。周母立刻起身:“貴書娘,你要去哪?”


    楊氏做了虧心事,頓時嚇一跳:“娘?你沒睡嗎?”


    周母強撐著起身走到窗邊:“你要走?”


    “娘……”楊氏未語淚先流:“我……我受不住。大家都是女人,你能理解我麽?”


    能理解。


    如今的周家那就是一個無底洞。但周母自己攤上這事,萬分不願意兒媳離開。


    “你不能走!”


    楊氏下了狠心:“您不答應,那咱們全家捆在一起死。你不想死,別吃我熬的藥,別吃我做的飯。”


    言下之意,她會下毒。


    周母心頭咯噔一聲,留得住人也留不住心。她閉了閉眼:“把銀子留下,你走吧。”


    “不行!”楊氏緊緊拽著手裏的包袱:“我在周家做牛做馬這麽多年,拿這點酬勞並不過分。還有,等我安頓下來,我會照顧好小五。”


    周母氣急:“那是全家救命的銀子,你拿走了讓我們怎麽辦?”


    楊氏不管這麽多,拔腿就跑。


    周母哪裏肯依,哪怕渾身無力,她也扶著牆追了出去。


    前麵楊氏跑得飛快,壓根不肯停留,周母邊走邊破口大罵。


    於是,村裏人都知道楊氏要卷了周家的銀子離開。


    這怎麽能行呢?


    桃花村裏姓周的人很多,算起來都是親戚,轉瞬之間就從各處跑來了不少人,楊氏還沒出村口就被人給抓住了,然後五花大綁被捆了迴來。


    周母率先上前搶迴了銀子,隻覺心有餘悸。就差一點點,這女人就卷了所有銀子逃了。現在想來,午後願意給楊氏一個機會的她就是個蠢貨,萬一沒能把人追迴來,家裏那麽多病人怎麽辦?


    “麻煩各位了。”


    村裏人願意幫忙抓人是一迴事,卻都不願意多留,再說,這是家事,外人摻和太多並不合適。


    等到眾人離開,周母瞪著楊氏:“幾個兒媳之中,我最疼的就是你。結果你卻是最沒有良心的,實在太讓我失望。”


    楊氏沒能逃掉,懼怕之餘又特別傷心:“娘,這日子怎麽過嘛?你年紀大了,哪天一口氣上不來就走了,留下我守著父子倆怎麽弄?隻想想,我就恨不能抓一把毒藥,將全家人毒死一了百了!”


    她又這麽說,周母氣急:“我兒孫可不欠你的,還因為你越過越慘,你憑什麽這樣做?”


    這人生了離開的心思,再想想把人留下不大容易,但若是讓周母兒媳的腿打斷,讓其徹底變成一個廢人,她又實在做不到,家裏還缺人幹活呢。


    思來想去,她將人關入了柴房:“你好好想想吧,什麽時候想通了,什麽時候再出來。”


    楊氏如何能想得通?


    她已經鐵了心要改嫁,再留在這裏隻覺連唿吸都是臭的。


    深夜,她悄悄起身,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是解了身上的繩子。正打算偷跑之際,又想到了銀子。


    她這把年紀的人,再沒有了那些天真的想法。這世上再沒有什麽能比銀子更靠得住了。因此,她一咬牙,摸摸索索去了婆婆的屋中,打算將銀子找著。


    周母白日睡得太多,又氣了一場,夜裏根本就睡不著。幾乎是在門被推開的一瞬間,她就醒了過來,頓時嗬斥道:“誰?”


    楊氏這還沒進門呢,就被抓個正著。想也知道等婆婆大叫過後,又有不少人來押自己,她可不想再去柴房了。心下一橫,幹脆朝床上撲過去:“這都是你逼我的,別怪我心狠。”


    她掐著周母的脖頸:“銀子在哪兒?”


    周母自然不可能將全家救命的銀子交出去,奮力掙紮著,破口大罵:“你個賤婦,竟然跑來殺婆婆,簡直畜牲不如……你還不撒手……”


    楊氏過門這些年來,沒少被婆婆罵,在被婆婆捆得全身酸痛關進柴房餓了半宿後再聽到這些咒罵,心中頓時戾氣橫生,下手也更重了。


    黑暗之中,周母喘不過氣來。一開始是舍不得把銀子交出去,後來察覺到兒媳來真的,想要交銀保命時,已經遲了。


    等到楊氏發現身下的人毫無動靜,猛然收手,再伸手去推,卻發現怎麽都推不動。


    “娘,你別嚇我!”


    她慌慌張張,開始四處尋找,這種簡陋的屋子,藏銀子的地方就那幾個,加上多年婆媳,對於婆婆藏東西的手段她不說了如指掌,總能猜到個大概。半刻鍾不到,她就拿著先前打好的包袱離開了村裏。


    村中狗吠聲起,好多人出來看,也有人看到了離開的人是楊氏。那不愛多管閑事的人隻當做沒看見,卻也有愛看熱鬧的,經常跑到周家報信。


    結果,受傷的幾個人都喊醒了,周母卻始終沒有露麵。到了這時候,眾人才知道出事了。


    周母脖頸上滿是青紫,而楊氏匆匆跑走,加上周興旺說午後的銀子被母親收了起來,此刻已經不見。眾人這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分明就是楊氏為了拿到銀子將婆母給殺害了!


    鬧出了人命,村裏的人立刻去追。楊氏剛進自家門口,還沒有說明白前因後果,桃花村的人已經到了。


    周興財不願意報官,他想要將妻子留在身邊照顧自己。


    周興旺想法則不同:“大哥,這種敢殺人的毒婦你留在身邊,就不怕她哪天毒死你麽?”


    周興財:“……”


    “不會,我們多年夫妻,她給我生了三個孩子。”


    “她殺娘的時候可一點都沒有手軟!”周興旺振振有詞:“反正我不許她再拓進周家門半步。”


    報官也不需要,之前周家幹的事可不幹淨,計較起來,院子裏這幾個人都得入獄。周興旺看向趕過來的楊家人:“多年親戚,又有兩個孩子在,咱們也不能真的對簿公堂。這樣,我母親沒了,你們給點賠償,此事就算了了。最後你們把人帶走,要教訓也好,要改嫁也罷,都隨你們。”


    楊家人麵麵相覷。


    楊氏心中大喜,迴頭哀求地看向母親。


    楊家大哥試探著問:“你們要多少?”


    周興旺張口就來:“十兩!”


    楊母脫口而出:“你們怎麽不去搶?”


    村裏人地裏刨食,平時都不敢放開了吃。說難聽點,有點銀子都是從嘴裏省下來的。楊家平白無故的,憑什麽為了多年嫁出去的女兒搭上這麽一大筆銀子?


    再說,就算他們想搭,也搭不起啊!


    楊家大哥幹脆耍起了無賴:“我妹子可給你們家生了那麽多的孩子,你們愛怎樣就怎樣。”


    語罷,拽著母親轉身就走。


    楊氏傻眼了。


    周興旺也特別的失望,他剛才說的話都是真的,楊氏做的飯他是不敢吃了,這女人絕不能留。他一咬牙,衝著遠去的楊家人道:“她殺了我娘,該償命的。你們若是不管,我可就讓她去陪我娘了!”


    楊家人:“……”


    麵麵相覷過後,他們還是決定不管。就不信周家真的敢殺人。


    幾個孩子還在呢,若是他們殺了孩子親娘,讓孩子如何自處?


    楊家人走了,周興旺無奈,將楊氏頭發剪得七零八落,當著村裏人的麵將人臭罵一頓,什麽難聽罵什麽,氣急了還動了手。楊氏被打得渾身是傷,眼瞅著都要出人命了,村裏人都開口阻止。


    周興旺才著手辦喪事,他對於這個嫂嫂那是恨到了骨子裏,若不是這女人,他如今還是魯家的女婿,怎麽也不可能弄得渾身是傷連口飽飯都吃不上。


    心裏恨極,下手就毫不留情。辦喪事呢,他將人留在靈堂一夜,不許楊氏休息。


    深夜,楊氏一個人麵對著被自己害死的婆婆,周圍隻剩下一盞昏黃的燭火,一點點動靜都能讓她驚懼無比。


    她實在受不了,轉身就往外跑。一出門就看見周興旺躺在門口。


    周興旺特別恨她,而楊氏對這個小叔子也沒什麽好感,悄悄往外溜的時候,到底還是帶出來了一點動靜。躺著的周興旺立刻醒了過來,他拿起手邊的棒子,劈頭蓋臉就敲,還故意朝著楊氏上處敲。


    屋中的周興財父子不知是起不來,還是沒聽見,始終沒有動靜。


    楊氏發了狠,她算是看出來了,孩子他爹不管是看在孩子份上還是多年夫妻的情份上,都沒打算對自己趕盡殺絕。而周興旺就真的是把她往死裏整,因為守靈根本就不需要一直跪著。


    她沒往外逃,轉身跑進了廚房,拎著一把刀出來。


    周興旺見了,頓時冷笑連連:“你殺了我娘,還想殺我?果真是最毒婦人心。”


    楊氏衝了上去,她閉著眼睛一通亂砍。


    等迴過神來,才發覺自己滿手粘膩。而地上周興旺已經無知無覺,胸口處潺潺流著鮮血。


    “哐啷”一聲,楊氏嚇得渾身癱軟。


    她都不知道事情怎麽變成了這樣。


    又殺了一個人,還是用刀砍的,不說周興財父子怕不怕,村裏人是真的怕了。很快報到了鎮長處,兩天後,楊氏被送往了城裏。


    不說謀害小叔子,隻傷害婆婆這一條罪,楊氏連秋後問斬都等不得,立刻就被身首分離。


    周興財父子倆病得一個比一個重,在村裏人幫忙辦完了喪事之後,除了周老三偶爾會迴來探望,順便給他們送點飯之外,再沒有人肯往周家院子裏去。


    不過小半年,父子倆先後病逝。周老三將唯一的小侄子帶去了李家,想著等孩子長大之後,就讓他迴周家,在那個院子裏娶妻生子。


    楚雲梨在周母的喪事時又來了一次,不過,誰都看得出來她對婆婆的死並不傷心。在周家處置楊氏時,更是從頭到尾都沒插手。


    大丫十六歲那一年,嫁給了和魯父一起在茶樓幫忙的小夥計。夫妻倆有個小院子,又都是勤快的人,靠著幫人幹活,又有嬌嬌這個姐姐照顧,日子過得平靜而安寧。


    嬌嬌是十七歲時才終於和大夫的小兒子成親,有楚雲梨守在一旁,夫妻倆感情不錯,很快就添了一雙兒女。魯父一開始還有些人給女兒再找一個人陪著,後來有了重孫子孫女,便也釋然了。


    作者有話要說:明晚上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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