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我已經救了,你到底想說什麽?”楚雲梨滿臉的不耐煩:“你想迴魯家,那是白日做夢。如果話說完了,就趕緊給我滾,別打擾我做生意。我現如今沒什麽耐心,真把我逼急了,我這裏的罐子可多。”


    上一次她就是拿罐子將人給打退的。


    周興旺聽到這話,瞬間又感覺到之前受傷的額角隱隱作痛。


    他看著麵前女子漠然的眼神,一臉的無奈:“小青,我們那麽多年夫妻,我這人哪怕做錯了,也算情有可原,都是為了咱們這個家打算,你到底要如何才肯原諒我,是不是要我跪下?”


    “你哪怕去死了,我也不會原諒你。”楚雲梨抬手抓起了罐子,直接就扔。


    周興旺想要躲,卻根本就沒躲開。頭上一痛,又是一股熱流。他簡直想要尖叫,這女人打人的準頭未免也太好了。


    還有做生意的人,都是越做越摳,魯小青動不動拿新罐子砸人,就不心疼嗎?


    他想要再說幾句,那邊的罐子又已經飛來,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腳已經再往後退。


    夫妻倆這般的相處落入了不少人眼中。一開始還有好多人覺得二人早晚會和好,但隨著兩人分開的日子越久,且每一次見麵都鬧得不可開交,眾人都隱隱改變了想法。


    魯小青好像真的不會原諒周興旺了。


    有了這個認知,之前那些收了周家好處想要撮合二人的人立刻就打了退堂鼓。


    真要是將夫妻勸和了還好,若是不能,那可就是討人厭了。


    魯家和周家擺在一起,怎麽看都不能得罪了前者。再說了,他們將周家的好處都已經退了迴去,隻是不幫忙而已,周家也沒道理怪他們。


    撮合的人變少了,楚雲梨耳邊也就清淨了。


    相比之下,周家老兩口就不太好受,在三個兒媳之中,二媳婦家境最好,也最孝順,最不會斤斤計較。三個孩子裏,二媳婦送來的孝敬最多,不指望他們迴禮。


    隻要一想到要丟了這個兒媳,老兩口就焦灼地睡不著,吃不下。周母特別上火,嘴裏都長了瘡。


    有些事情,再著急也沒有用。周母再想找人說好話,遍尋一圈,卻發現誰也不肯接了。


    這一日,楚雲梨又在守鋪子。


    魯小青並沒有要大富大貴,她唯一的願望就是讓家人平安,女兒不被壞人糟蹋,能有一個好歸宿。說起來,嬌嬌年紀還小,並不著急找夫婿。因此,楚雲梨除了應付周家之外,根本就找不到事做,這一次她不打算把自己累著,就當是放假。


    所以,她整日過得特別悠閑。


    隔壁的嫂嫂是個挺爽快的人,之前就和魯小青相處的不錯。別人或許會因為魯小青不肯原諒夫君而與她疏遠……這是不可避免的,隻要是與夫君分開的女人,不管是誰的錯,有些人就是會低瞧一眼,不願意與之來往。


    楚雲梨不在乎外人的眼光,隔壁嫂嫂不是這種人。對她的態度一如既往,最近還隱隱更親近了些。


    “小青,你還這麽年輕,就沒想過再找一個?”


    楚雲梨忍不住失笑:“男人就那樣子,是人就會有私心,真找了一個男人,趁著我還年輕,說不準還要讓我生個孩子,到時候嬌嬌又如何自處?再說了,生孩子如過鬼門關,我可不想再拚一次命,萬一老天不長眼,生個孩子難產……想想就倒黴透了。”


    隔壁嫂嫂滿臉的驚訝:“你可真是,想得也太多了。”


    “那些是玩笑話。”楚雲梨變得正經起來:“這成親呢,不隻是找一個男人那麽簡單,還得接納他的家人。我是被周家折騰怕了,再不想惹麻煩,反正嬌嬌已經長大,過兩年成親後就會有孩子,我一個人過著挺好的。”


    其實隔壁嫂嫂是想幫她說親,說這些話是試探,見她這麽說,接下來的話就不好說出口了。


    楚雲梨卻也很快發現了隔壁嫂嫂的心思,因為就在第二天的下午,空閑之際,有個三十歲左右的修長男子來買了不少東西,期間話特別多。


    按理來說,魯小青做了多年的生意,也算見多識廣。但楚雲梨一眼就看出來男人醉翁之意不在酒,說是在買東西,其實眼神一直都在打量她,又不著痕跡地說自家富裕,不缺銀子。


    楚雲梨從頭到尾沒接話茬,隻當他是普通客人,很快就將人給送走了。


    人走了之後,隔壁嫂嫂好奇問:“這人看穿著打扮還行,你覺得如何?”


    楚雲梨笑看著她:“隻是一個客人而已。”


    隔壁嫂嫂:“……你可真是。”


    其實動了念頭給魯小青說親的不止一個人,本身周興旺出身村裏的窮人家。他都可以娶魯小青,那能娶魯小青的人多了去了。


    少部分人像隔壁嫂嫂這樣隱晦試探一二,見楚雲梨抵觸便立刻收手,卻也有那臉皮厚的,認為楚雲梨不願意與人見麵是羞澀的緣故。


    這不,又到午後比較閑的時候,鎮上一位姓李的大娘找上門來,買了東西後也不離開,就那麽靠在櫃台上:“小青啊,之前你爹跟我那男人說,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怕他走了之後你沒個男人照顧再被人給欺負了。其實我覺得這番擔憂也不無道理,女子在外做生意,最容易被人小瞧,容易被人欺負。你爹年紀大了,這些年也不容易,哪怕隻為了讓他放心,你也該找個人伴著……”


    這位大娘平時和魯家來往算是比較多的,跑來說親不算是有惡意,楚雲梨哭笑不得:“我爹還年輕著呢,且還有幾十年好活。”


    等到魯父不在,她都已經好幾十歲,興許嬌嬌都要做祖母了,怎麽可能還會擔憂她?


    李大娘一臉無奈:“你好歹見一見吧。萬一有緣分呢,我可跟你說,這位特別勤快,之前沒有娶過妻,特別懂分寸……”


    “你住口!”


    二人循聲望去,不遠處的周興旺一臉憤然,瞪著李大娘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李大娘滿臉不以為然:“又不關你的事。”


    “小青是我妻子。”周興旺惡狠狠道:“誰給她找男人,那就是跟我過不去。”


    “呦,你這是想跟我耍橫呢?”李大娘上下打量他:“你要是會過日子,小青也不會不要你。人家都不要你了,你還擱這放不下,一點都不懂事。”


    周興旺:“……”


    “我們夫妻一定會和好的。就是因為有你們這些攪屎棍,所以小青才……”


    李大娘嗬嗬冷笑了兩聲,嘲諷道:“人家要是願意原諒你,早就讓你進門了。”


    她不打算和周興旺多說,翻了兩個白眼,抬步就走。


    周興旺站在原地,深深看著楚雲梨。


    因為他距離比較遠,楚雲梨就跟沒看見他似的,自顧自拿著雞毛撣子掃灰。


    這擺在路旁的鋪子就是有這點不好,整日裏人來人往,灰特別多。一天不掃,就會積上厚厚一層。


    周興旺緩步走近:“小青。”


    楚雲梨抬手就去抓罐子。


    周興旺下意識想要閃躲,卻還是強撐著道:“我想看看大丫。”


    楚雲梨揚眉:“他親爹都沒來……話說,我們倆夫妻那麽多年,你對那些侄子向來就沒有多上心對著侄女就更不可能有照顧的心思了。”


    這話幾乎就是明擺著說周興旺用這個理由找上門來是沒話找話。


    周興旺一時間有些尷尬:“爹娘讓我來的。你養了大丫這麽久,該讓她迴家了。”


    “你當我家是什麽?”楚雲梨上下打量他:“我從街上撿來的孩子,隻剩下一口氣了。把人救迴來,你們又要將人帶迴去。帶迴去也行啊,先把之前的藥錢付清楚。我可能記著賬呢,前後花了五兩銀子。”


    周興旺啞然。


    他當初將大丫丟在門口,確實有給孩子一條活路的想法。因為他知道魯小青是個很善良的女子,不管嘴上有多厲害,絕對不會見死不救。


    二來,他也是想以此再跟魯小青搭上話。


    夫妻倆如果連話都沒得說,魯小青就更不可能原諒他了。


    “你知道我家沒有這麽多。這樣,我們先欠著。”周興旺眼看麵前女子一臉的不屑,繼續道:“我可以寫借據。白紙黑字寫明,等有了銀子,一定會還上。”


    楚雲梨嗤笑了一聲:“根本就還不起的借據,就算是寫個上千兩又有什麽用,還不是廢紙一張。”


    周興旺臉羞得通紅:“我一定會想法子還。”


    楚雲梨耐心告罄,抓了個罐子扔過去。


    周興旺一開始還想強撐著,後來額頭上又起了一個大包,眼看著今日是沒辦法再談下去了,隻得拔腿就跑。


    兩人每次見麵基本都以這樣收場,看到的人都習慣。且眾人也已經明白,魯小青這絕對絕對不可能再與周興旺和好。


    最近大丫已經好轉,魯家夥食不錯,她整個人拔高了一截不說,身形也豐腴了些,看著倒有些大姑娘的模樣了。


    她是個特別勤快的人,一開始能下地之後就幫著家裏幹活。也是她怕自己被趕出去。


    關於周興旺到街上來的事,其他人隻當笑話看,每次看見了都會說笑幾句。


    大丫對此就特別在意,聽說二叔跑來找二嬸,說是要探望自己。她臉色瞬間就變了,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整個下午都心不在焉。


    楚雲梨進門後,看到大丫拿著抹布在擦牆,頗有些無語:“大丫,你要是閑來無事,可以學著繡花。嬌嬌最近也在學。”


    大丫聽到這話瞬間迴神,這才發現自己明明在擦桌子不知何時已經擦到了牆上,她頗有些不自在:“青姨,我……”


    她一開始是喊二嬸的,後來被糾正了稱唿。


    楚雲梨沒將她的反常放在心上,這丫頭太過小心,問得多了,反而讓她不自在。


    大丫追到了廚房之中:“青姨,我聽說二叔來了,想要接我迴家。”


    楚雲梨迴頭看她:“那你想迴去嗎嗎?”


    傻子才想迴去。


    大丫覺得最近在魯家的這些日子就跟做夢似的,是她之前十幾年內從未有過的好日子。夜裏有時候會驚醒過來,就怕自己還在周家那個破院子裏。


    “我不想迴。但是……”她已經不是三歲孩子,這裏不是她的家,總不可能留這裏一輩子。


    楚雲梨一看她臉色,就知道她的想法,笑著道:“給你治病花了我五兩銀子,周嬌若是想要接你迴去,就得先還上這筆債,不過我看他們如今應該是還不上了。周貴書腿傷還沒有養好,家裏的開銷很大,他們又那麽喜歡大孫子,暫時應該顧不上給你贖身。”


    大丫啞然。


    這是事實。


    在大哥麵前,所有的孩子都得往後退。她更是排在最末尾,除非家裏的銀子多的花不完,否則周家應該不會想起來花五兩銀子接她迴去。


    想到此,她感動得落下淚來:“青姨,您對我太好了。”


    楚雲梨搖了搖頭:“你自在一些,嬌嬌從小沒有個玩伴,你幫我陪陪她。得空的時候也學學繡花,好歹學得一技之長,往後能養活自己。”


    大丫眼淚撲簌簌往下掉,一激動直接跪了下去:“青姨,往後您就是我娘。”


    楚雲梨:“……”


    周興旺迴到家裏,看到院子裏亂糟糟的心情,瞬間就煩躁起來。


    自從三弟夫妻倆走了之後,大丫又生病挪去了鎮上,家裏的活就忙不過來了。


    楊氏那是破罐子破摔,整天在外頭幹活,懶得迴家來收拾,也是因為家裏的人太多,要洗的衣裳太多,每天還要做那麽多的飯,還得抽空熬藥……反正從早忙到晚,整個人跟個陀螺似的都幹不完。


    其實她挺後悔當初沒有執意分家,這分了家之後,至少老兩口是自己住的。不用她來照顧。


    其實幹活不算什麽,累點而已,她最怕的是這兩個長輩壓在自己頭上,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這不,周母一迴家看到院子裏的亂象,又開始嘮叨:“我都說你先把家裏的活幹完,然後再去山上。”


    可楊氏並不喜歡家裏這些繁雜的活計,隻喜歡去山上,拔草就拔草,挖土就挖土,累了就迴家吃飯,比較單純一些。


    最近這些日子,她忙裏忙外,又要為兒子的病情焦灼,夜裏都睡不好,整個人蒼老了好幾歲,頭上都冒出了幾絲銀絲。她第一迴看見自己白發的時候簡直都不敢相信,要知道,她親娘都四十多了,前年才有白發。


    這人都經不起累,無論是誰幹的活多了,心裏一煩躁就會發脾氣。楊氏也一樣,本來她對公公婆婆很是敬重,從來都不敢開口反駁,此刻卻也忍不住了:“娘,我也沒有歇著,憑什麽在家裏的活就得我來幹?其實,你該去一趟李家,讓三弟妹她們迴來。明明就是嫁過來的媳婦,如今卻跑迴家去住,這算怎麽迴事?當初二弟妹招贅,那可是付了聘禮的。”


    真計較起來,如果李家要將老三招過去,不隻要將當初收的聘禮還迴來,還得反過來付周家一份。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


    周貴書傷得很重,銀子跟流水似的花出去,最近一直都沒有下地,還不知道會不會跛,大夫說了,如果真的病得很重的話,可以去城裏找個大夫看看能不能糾正。


    這要是去城裏又是一大筆花銷。但楊氏卻覺得有必要去這一趟,事關兒子的一輩子,可不能就這麽認了命。


    她私底下還想過賣房子賣地,但想也知道兩位長輩不會答應……既然要銀子,那就得早早打算。


    周母聽了這話,覺得挺有道理,等到男人一迴來,便湊過去商量。


    “咱們是不是要去李家一趟?”她說了自己的想法,周父皺起了眉來:“那你可有想過,老三過去之後不再吃家裏的糧食,咱們家的難處過了,完全可以將他們叫迴來。這其實省了一大筆。”


    周母不死心:“試一試嘛,萬一李家願意給呢。”


    “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最近村裏人已經看出了咱們家的笑話,你去一個試試看?”周父氣不打一處來:“不怕人戳脊梁骨的話,你就去!”


    反正他是不去的。


    周母:“……”這樣看來是不成了。


    楊氏也特別的失望。一抬眼看到門口的周興旺,瞬間又有了主意,立刻迎上前問:“大丫呢?”


    周興旺一臉的麻木:“別提了,我都沒看到人。魯小青對我那是恨之入骨,每次見麵就拿東西砸我。連句話都說不上。”


    楊氏啞然:“這也太潑辣了。”


    周興旺想到什麽,道:“我提了要把大丫接迴來。”


    楊氏急忙追問:“她不答應?那是我生的女兒,可不是她的,她憑什麽不答應?”


    “人家沒有不答應,說是抓藥花了五兩銀子。他幫我們救了人,隻要咱們家能把這帳還上,就能把人接迴來。”周興旺說到這裏,心裏有些爽快,他從來都不知道大哥大嫂這麽煩人,也是住迴來之後才真的看明白了爹娘的偏心。


    總之就是一句話,無論什麽好東西,都得先緊著周貴書來。


    也不知道那個混賬有哪裏好。


    周興旺看不慣,說了幾次卻都被罵了迴來。


    楊氏說不出話來了,跺了跺腳,看向周家老兩口:“爹,娘,魯小青這是轉到錢眼裏去了,連自家人的銀子都要賺!”


    周母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她愣了一下:“那就先不接,等大丫留在她家裏,反正魯家也不缺這點糧食,等把那丫頭長大,咱們再去接迴來嫁出去。”


    聽到這話,楊氏心中一動。


    其實她昨天夜裏有讓兒子試才起來走動,但兒子根本就不敢,後來勉強起身扶著床柱站直之後也是蹦蹦跳跳,反正在她看來,兒子很可能真的要去城裏走一趟。


    她已經打聽了一下這城裏的盤纏和請大夫所需要的花銷,少了好幾兩銀子下不來。家裏如今的純銀已經見底,真的拿不出來了。如果出去開口跟人借,倒是能借一點,但她不認為老兩口會為了大孫子而讓自家落到那樣的境地。


    畢竟,如今沒有了魯家這門親戚,想要攢銀子就得靠地裏的糧食,可能是每年都不夠吃,遇上豐年才能展現一點這樣的情形下,想要攢上幾兩銀子,那不得是幾十年之後?


    無論怎麽算,想要給兒子治腿,都得想其他法子賺銀子。


    大丫是小了點,但已經可以定親,或者說直接將她賣到城裏去做丫鬟的話,應該能夠拿到幾兩銀子。楊氏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對,但她就是克製不住。


    楊氏唇動了動,想要將自己的想法說出口,可也覺得太過刻薄,容易落人話柄。再有,周興旺也不是個好東西,動不動就對大房冷嘲熱諷。


    大丫徹底好轉了之後,皮膚養白了,也露出了幾分女兒家的嬌俏。時常跟著嬌嬌一起上街去逛,當然了,她是絕對不花銀子的。


    她知道自己是寄人籬下,特別的有分寸,平時對著嬌嬌,那是百依百順,但凡嬌嬌需要她,無論多難的事,她都會拚盡全力去做。


    這一次,她又到街上去買點心,也是因為那家的點心特別好,每天要蒸好幾鍋,得算好了時辰去拿熱的。


    大丫特別喜歡去幹這個活,點心很香,聞一聞就讓人心情舒暢。還有,她有點小心思,想要自己學會了之後做給嬌嬌吃。


    於是,她隻要一有空就守在點心鋪子門外。明明祈願買點心,其實眼神一直都沒有離開過裏麵揉麵的師傅。


    看看的專心的邊上,忽然靠近來一個人,大丫也沒放在心上,畢竟這家的點心賣的很好,好多人都會掐好了時辰過來等著。


    “死丫頭,日子好過了,連親娘都不認識了是吧?”


    聽到這話,大丫心頭咯噔一聲,徹頭一看,真的是親娘,她嚇了一跳,急忙往後退了兩步,跟見了鬼似的。


    楊氏看到這樣的女兒氣不打一處來:“你那是什麽眼神?老娘又不會吃了你!”


    周圍人來人往的,大丫一個小姑娘臉皮特別的薄,就怕遇上外人異樣的目光,生怕母親的話惹來旁


    人觀望,也不敢離太遠,急忙上前兩步:“娘!”


    楊氏冷哼了一聲,看了一眼她手裏挎著的籃子:“你來這裏買點心的?”


    大丫低下頭,急忙補充道:“是嬌嬌喜歡吃,我掐著時辰來買一點。銀子是他們給的。”可不能給你。


    楊氏聽出來了女兒的話中之意,頓時就氣笑了:“你個死丫頭,已經學會胳膊肘往外拐了。剛好今天碰上了,趕緊跟我迴家。”


    “我不要。”大丫很是抗拒下意識往後掙紮,此刻她可顧不得外人的目光了,滿腦子都是不能迴到周家。


    迴去之後就得為一家人當牛做馬,累的要死要活,兩口順口的都吃不上,還要挨罵。


    她真的不想再過迴那樣的日子。


    楊氏看女兒還要掙紮,且外人都望了過來,她手上捏得愈發重:“你還敢跑!你是我的親生女兒,想要逃出我的手掌心,那是白日做夢,趕緊跟我一起迴去。”


    “我要把東西還迴魯家再說。”大丫這些日子也學機靈了,無論如何,先拖一拖。


    萬一有機會逃脫呢?


    楊氏當然不會讓她再去魯家,去了之後就得拿銀子來贖人,她可沒有閑錢。


    就算有那些銀子,她也不會拿來贖人,該留著自己花。


    “你哥哥如今傷的很重,需要人照顧,家裏的活我們都忙不過來,你這丫頭該懂點事。”


    大丫根本就抵不過母親的離導,眼瞅著被拖著離眾人越來越遠,她忍不住哭了出來:“我從小就懂事,已經很懂事了,幹了那麽多的活,你卻從來都不疼我……我變得隻剩下一口氣,你不說請個大夫,還說要將我扔出去。到了鎮上之後,你們從來都沒有來探望過我,那時候拿我當死人,就不能真的當我死了嗎?”


    這些話他已經想了許久,如果不是被逼到極致,是絕對不會說出口的。


    聽到大丫悲憤的吼聲,眾人看向楊氏的目光都有些異樣。


    說實話,桃花村離鎮上挺遠的,桃花村裏的人鎮上的人也不都認識。周家雖然算是名人,但周家的這個姑娘其實存在感不高,提的人很少,他們都不知道這姑娘在家裏竟然過著這樣的日子。


    也是到了這會兒才知道,這姑娘之所以會到鎮上來住,原來是被家人丟了出來。


    當下的人特別在意男娃,這很正常嘛。地裏的活都需要男人來幹,姑娘家再能幹,也是沒有男人的力氣的。


    可這不代表姑娘就不是人啊!


    那同樣都是身上掉下來的肉,姑娘家養好了,比兒子還要孝順。周家真的是……一言難盡。


    這邊的爭執很快就有人報給了楚雲梨,她聽說楊氏要來帶走女兒,立刻就跑了過來。


    遠遠的看到母女倆拉拉扯扯,楚雲梨飛快上前:“給我撒開。”


    聽到這聲音,楊氏心頭咯噔一聲,再抬起頭來時,便有些心虛。本來他也打算是在魯家,不知道的時候將女兒給帶迴去,等到魯家上門討要人,她可以不還嘛。


    可如今還在鎮上,就等於還是魯家的地盤,這種時候想要把女兒帶迴去,怕是有些艱難。


    “弟妹,多謝你這些日子幫我照顧女兒,但他已經好找了,家裏的活忙不過來,等到過完年地裏就該春耕,都是需要人手的時候,三弟妹夫妻倆迴娘家住著就不迴來,二弟在家裏什麽都不幹。我這也是實在沒法子了,這才來找大丫……我知道你救了大丫的命,也花了不少銀子,你放心,我一定會還的,絕不會賴賬。”


    楚雲梨上前兩步一把拽住大丫另一隻胳膊:“跟我迴家。”


    大丫自然是朝她的方向奔。


    楊氏一個人哪裏抵得過兩個人的力道?


    尤其大丫看到了楚雲梨過來,瞬間就有了底氣,力道特別的大。楊氏眼瞅著就要拽不住了……她將女兒帶迴去是有用處的,今日一定要把人帶走。


    “魯小青,你自己又不是沒有女兒,憑什麽拉著我女兒不讓她迴家?”


    “我救你女兒的命花了不少銀子,你還上帳,我絕對讓你帶。我可不能做那冤大頭。”楚雲梨振振有詞,看向圍觀眾人:“大家夥評評理,當初這丫頭被他們丟到我門外,隻剩下一口氣了,我找了好幾個大夫才把他治迴來的,這些事情你們一打聽就知道。現在他們可倒好,一來就說要把人帶迴去,難道我那些銀子都要打了水漂?”


    “又不是我讓你救的人。”楊氏忍不住了:“我求你了嗎?”


    “合著我還救錯了?”楚雲梨冷笑了一聲:“今天這事無論到哪都是我有道理。這孩子絕對不能讓你帶走,你若是不服氣,咱們就去找鎮長分辨一二。”


    其實呢,楚雲梨是占理的。


    楊氏心裏也明白這個道理,人家幫她救了孩子,就已經是善良了。至於這救命的銀子,如果魯小青不開口討要,那是她大度,但既然開口討要了,周家是一定推脫不了的。


    隨著二人爭執的時間越久,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人群中忽然有人道:“她跟我打聽一個丫頭賣到城裏要值多少銀子,我還覺得挺奇怪的,咱們鎮上好多人,哪怕家裏日子再過不下去,也不會賣兒賣女。合著他是想把女兒帶迴去賣掉?”


    楊氏確實找人打聽過,聽到這話,頭皮都要炸了。


    她你想的事情會這麽巧,就在自己帶女兒的時候就被人給把事情戳穿了。


    大丫聽到這話,瞪大了眼,滿臉的不可置信。


    原來在家裏幹活不算是最苦,母親竟然還要將她賣掉。


    賣到了城裏之後,要運氣好點是給大戶人家做丫鬟。而運氣不好,就是淪落到花樓那樣的地方,聽她的容貌真的去了那些醃臢地方,也絕對不會得客人追捧。最後肯定會伺候那些最底層的人……大丫一想到那樣暗無天日的日子,就忍不住活生生打了個寒顫。


    “娘,你是我的親娘啊,怎麽能這樣對我呢?”


    大丫崩潰不已,整個人滑落在地上:“青姨一個外人都知道救我的命,可你呢?”她跪在了地上:“如果你要將我賣掉,我寧願去死。”


    楚雲梨也沒想到楊氏竟然起了這樣的念頭,並且已經打聽過後了,才來接人。


    賣兒賣女,楊氏想買的一定是女兒。


    當初大丫剛來的時候隻看她的慘狀,就知道她在家裏過的什麽樣的日子。


    楚雲梨麵色複雜:“你可真是個慈母。”


    這話明顯是嘲諷。楊氏眼看眾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滿是不屑,隻覺得臉上發燒,悲憤交加之下,想看帶著女兒是不可能了,她幹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有什麽法子?貴書傷的那麽重,以後都站不起來了,我得他去城裏治。生了孩子就要養,就要對其負責,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變成一個廢人……弟妹,生來衣食無憂,手頭從來就不缺銀子,生病了就治。哪裏知道我的難處?”


    楚雲梨還沒有開口,邊上有人看不下去了:“你再怎麽想要治兒子,也不能不拿女兒當人啊!這丫頭當初來的時候我可都看見了,瘦的就跟一把骨頭似的,哪怕是家裏養條狗,都不至於把她養得這麽瘦。”


    楊氏悲憤交加:“家裏做主的又不是我,我就算想好好帶女兒,也沒有那個本事。公公婆婆當家,每天吃的糧食都是有定數的,女兒沒得吃,我又有什麽法子?總不可能我自己餓死,把我的糧食給她吧?真正看不起姑娘的是我婆婆,就算是我餓死了,大丫同樣沒有飽飯吃。”


    聽了這話,眾人都有些心酸。


    其實在場的兒媳過的日子都和楊氏差不多,你們就做不了家裏的主,隻不過家裏的長輩一般不會像周家老兩口似的虐待孫女。


    母女二人哭哭啼啼,事情一時間給僵住了。


    楚雲梨那邊鋪子還開著隔壁嫂嫂幫忙看著呢,她我沒打算在這裏耽擱太久,彎腰扶起了大丫:“你們想要接人也行,把銀子還來,如果不還,這人就是我家的。”


    大丫感激不已。


    楊氏瞪著她:“你有本事自己生啊,憑什麽搶別人的姑娘?”


    “這是你自己送來的。”楚雲梨振振有詞:“我不是搶,我是大街上撿的。”


    她態度堅決,反正是絕不可能把這丫頭還給周家。


    楊氏麵色複雜。


    身為孩子的親娘,她確實希望有這樣一個人善待自己女兒,但這人管太寬,也不是什麽好事。


    “小青,除了還銀子之外,你要怎樣才肯讓大丫迴家?”楊氏就著蹲著的姿勢,幹脆跪了下去:“我給你跪下行不行?我給你磕頭……”


    她整個人特別可憐,楚雲梨麵色漠然,絲毫不為所動。“你就算嗑死在這裏,你必須得還銀子,我才會把人給你,少一個子兒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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