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麵前已經翻白眼的女人,賈大林嗬斥:“花兒,出去帶好弟弟!”


    花兒聽到父親嚴厲的語氣不敢耽擱,連滾帶爬跑出門。


    賈大林鬆了手。


    陳三娘在眼前陣陣發黑時,終於唿吸到新鮮空氣,隻覺胸膛疼痛無比,忍不住咳了個昏天暗地,眼淚橫飛。她爬不起身,趴在地上半晌沒能緩過來。


    賈大林居高臨下看著她,眼神漠然。


    等到陳三娘勉力抬起頭,就對上了他那樣的目光,心頭頓時咯噔一聲:“大林,你相信我。”


    “你還要撒謊。”賈大林惡狠狠瞪著她:“告訴我,那個奸夫是誰?”


    陳三娘猛搖頭:“沒有奸夫。”


    “還要騙我!”賈大林上前狠狠一腳踹在她的腰間。


    陳三娘哪受得了這種疼痛,尖叫一聲,整個人在地上滾了兩滾,捂著肚子,臉色都白了。


    賈大林一字一句地道:“再不說,我就將將這個孽種踹死,然後休了你!”


    陳三娘看著這樣的他,心中驚懼無比:“我……我……”


    賈大林上前,居高臨下看她:“說不說?”


    陳三娘再次搖頭:“沒有奸夫!”


    “嘴倒是挺硬。”賈大林眯起眼,作勢抬腳要踹,這一次對著她的肚子。


    孩子剛上身,本就挺弱,陳三娘已經被踹了一腳,方才還險些被掐死,哪裏還受得住?


    看到他的腳抬起,她終於慌了:“大林,你住手,我說!”


    賈大林卻不聽話,又是一腳踹在她的肚子上,下一瞬,陳三娘痛得整個彎成了蝦米狀,嚎都嚎不出了。


    然後,他一臉無辜:“你讓我住手,又沒讓我住腳。”


    陳三娘痛得眼睛都睜不開,身下漸漸蔓延開一攤血跡,她伸手摸到滿手殷紅,眼睛變成了血紅,咬牙切齒地咒罵:“賈大林,你個畜牲,你好狠!”


    “身為我妻子,跑去勾引野男人,老子饒你一迴,你還以為我沒脾氣是吧?”賈大林冷笑一聲:“不打算跟我好好過日子,你迴來做甚?捏著點銀子各種趾高氣昂,我將你當祖宗供起來,還真當自己是祖宗了?”


    他上前一步:“我懷疑這孽種還沒掉。”說著,又是一腳。


    陳三娘慘叫一聲,暈厥了過去。


    賈大林也不管她,不慌不忙出門。去隔壁將方才從陳三娘那堆包袱中搜出來的匣子打開,把裏麵值錢的東西都拿出來用帕子包了。


    此時已是深夜,他打算帶著這些銀子離開,大半夜出不了城,他打算先去城門口等著,等到城門一開,立刻就走。


    走到院子裏時,花兒怯生生問:“爹,您要去哪?”


    賈大林腳下頓了頓:“家裏悶得慌,我去外頭轉轉,不要找我。”


    他語氣不太好,花兒覺得有些不妥當,卻也不敢出聲阻止。


    深夜,賈二叔的門被人砰砰砰敲響,外麵的人似乎挺著急。周氏聽到動靜,急忙上前去開,一眼看到是哭得稀裏嘩啦的花兒,她驚訝問:“丫頭,這是怎麽了?”


    “我娘……”花兒泣不成聲:“我娘是不是要死了?”


    周氏皺了皺眉:“發生了何事?”


    花兒也說不太清楚,隻知道雙親吵了架,然後父親不讓她求情,緊接著人就走了,留下了躺在血泊中的母親。


    周氏聽到陳三娘身下流了血,賈大林又不在,急得跺了跺腳,轉身去喊男人。夫妻倆急匆匆出門。


    自從陳三娘迴來,一副手握許多家財誰也看不上,好像這些親戚上門都是打秋風的模樣,周氏就不愛去了。再說,她與妯娌熟悉,跟這些侄媳婦實在說不到一起,上一次過去,還是幾個月前。


    看到陳三娘躺在一片血汙中昏迷不醒,不用周氏吩咐,賈二叔就退了出來去喊離得最近的姚大夫。


    姚大夫聽說陳三娘身下流血,歎了口氣:“賈大林到底是動了手,容我去拿藥箱。”


    賈二叔一聽大夫這話,急忙追問。


    在去賈大林家院子的路上,姚大夫說了自己知道的,賈二叔便也拚湊出了前因後果,恨恨道:“也就是大林願意相信她,那種水性楊花的女人根本就不會踏踏實實過日子。都上一迴當了,竟然還願意讓她進門。”


    姚大夫欲言又止,在他看來,賈大林願意重新接納妻子,不知道有幾分是為了孩子,但絕對有為了陳三娘手中銀子。


    陳三娘失血過多,孩子已經保不住,姚大夫配了藥後離開。


    他可以走,周氏是怎麽也不好丟下幾個孩子離開的,隻得任命卻廚房熬了藥。大夫都說了,若不是他來得及時,怕是會鬧出人命來。


    周氏心裏將便宜侄子罵了個狗血淋頭,這姐弟三人,最不省心的就是賈大林,偏偏其他兩個都已經搬走,隻剩下他住在這裏。想了想,她不覺得自己非得照顧陳三娘,跟自家男人商量道:“她落了胎,一兩天也養不好,我們也有自己的事,不可能天天在這伺候。稍後你去陳家說一聲,等天亮了,再去吳家跟嫂嫂說這院子裏發生的事……”


    賈二叔認為,家中出了事,讓嫂嫂迴來是對的。這一趟必須要跑,可……陳家那邊不好說吧?


    “她這模樣是大林打的,陳家來了,怕是要鬧。”


    周氏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鬧了如何?又不是跟咱們鬧。大林動手打人本就不對,也該被教訓一下。還有,三娘這腹中孩子他爹不知道是誰,陳家想出這種水性楊花的女兒,難道還要給他們留臉麵?”她強調:“不管他們誰來照顧,反正明日一早,我要上工去,一個月三錢銀子呢,哪兒有空伺候旁人?”


    她在郊外的染坊一開張時就報了名,私底下沒有與趙巧心相處過。不過這侄媳婦大概也念著她,幹了沒多久,她就變成了小工頭,手底下管著五六個人,工錢也比旁人要高些。


    工坊中與她一樣能幹的婦人多了去,偏偏就選了她出來。在她看來,自己應該是占了點趙巧心二嬸這身份的便宜。


    趙巧心不喜歡賈大林一家,她自認為真沒必要為了這一家子耽擱自己的活兒。


    夫妻倆不可能都去郊外,賈二叔如今還幹著以前的活計,工錢不如周氏高,最近說話語氣都軟和了不少,聞言也不好反駁:“我現在就去。”


    陳家人聽說陳三娘孩子沒了,立刻就趕了過來。陳母看到床上奄奄一息的女兒,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將賈大林罵了個狗血淋頭。


    “做不成夫妻,也別做仇人啊!賈大林這個混賬,明明承諾過要好好對我女兒,結果卻把人往死裏打,這事沒完。”她扭頭瞪著賈二叔:“他人在哪裏?”


    賈二叔問誰去?


    周氏不滿:“你別質問我們。自家的閨女什麽模樣,你自己該清楚……”


    陳母一聽這話,頓時就炸了,叉腰大罵:“我女兒什麽人?她輪不到你一個嬸娘來教訓……”


    周氏等的就是這話,當即拽住自家男人:“聽到沒,咱是外人,別在這多管閑事了,吃力不討好。管她是死是活呢,反正與我們家無關,早點迴去睡,明兒還得上工呢。”


    賈二叔對於侄子的所作所為其實也有些寒心,自從賈大林做了生意之後,就不怎麽登他的門。對他這個親叔叔,遠不如外人那樣親近。


    兩人一走,陳母隻得留下來照顧人,但她不想就這麽認了,將花兒叫過來仔細問話後,讓自家男人和兒子去外頭打聽。


    陳家在此住了多年,沒怎麽費勁就打聽到賈大林找馬車去了城門口。


    於是,趕在天亮之前,賈大林被陳家幾兄弟找到……他說自己有急事要出城,但陳家兄弟不許,他一人扛不過兄弟幾個,到底是被拽了迴來。


    折騰了一夜,賈大林到家時天都亮了。


    另一邊,賈二叔到底還是跑了一趟吳家,一敲開門對上紅花的臉色,他瞬間就察覺到了不對。


    按理說,他是賈母的小叔子,而賈母的紅花的繼婆婆,兩家是親戚,但細較起來沒什麽關係,而吳家是做生意的人,向來與人為善。看到他,就算沒有熱情邀他進門喝茶,也不該是一副見到仇人的模樣。


    紅花上下打量他:“賈大林讓你來還銀票的?”


    在她看來,這是賈大林搶了銀票之後聽了他們的威脅,怕被送入大牢,想還又不好意思,這才讓二叔上門。


    賈二叔聽得一頭霧水:“什麽銀票?”


    紅花嗬嗬冷笑:“那你來做甚?還嫌賈大林下手太輕,又來打我男人是不是?”


    賈二叔:“……”這話他一點都聽不明白。


    不過,侄子將人給打了,好像還偷拿了人家銀票是事實。簡單來說,就是侄子又闖了禍。他粗暴地道:“我來是找我嫂嫂的,三娘在家被大林打得落胎,險些丟了命,這會兒她娘家人在照顧,讓她得空迴去看看。”


    語罷,轉身就走。


    紅花追出來一步:“你說什麽?”


    賈二叔奔波了半宿,若是沒將話傳明白,那就白跑了一趟,也白耽擱了瞌睡。當下耐心地將事情又說了一遍。


    紅花一臉驚訝:“三娘偷人被發現?賈大林不能生了?”


    “我也不清楚,大抵就是這些。”賈二叔擺了擺手:“我還得趕迴去幹活呢,麻煩你告訴我嫂嫂一聲。”


    紅花迴過神:“她迴不來。不過,稍後我娘家人和舅舅李家都會過去,你讓賈大林在家等著。若是找不到他,咱們就公堂上見!”


    賈二叔:“……”侄子這是攤上大事了吧?


    大家都普通百姓,如非必要,是絕不願意和衙門扯上關係的。但凡染上官司,周圍好幾條街的人都會議論,過了幾年還有人拿出來說。對全家的名聲和子女的婚事都有影響,誰樂意出這種風頭?


    他不管了。


    賈母被關在屋中出不了門,但耳朵沒閑著,聽到了外頭小叔子說的那些話,真覺自家倒黴透頂,怎麽所有的事都湊到了一起呢?


    吳鵬生昨夜又吐了幾次,已然奄奄一息,紅花又請了個大夫配藥。但和前幾天一樣,藥喝了一點用都沒有。


    李家人和紅花娘家趕來,紛紛逼問賈母到底給他下了什麽藥。


    賈母不承認。


    “我沒有!”


    吳寶林肚子還痛著,不走動能好點,他惡狠狠道:“一定是你,我爹身體那麽好,連風寒都很少得,若你沒有下藥,他不會病得這麽重。”


    “大夫又沒說他是中毒。”賈母振振有詞:“如果他中了毒,你們懷疑有人下毒,懷疑到我身上還差不多。”


    “先將銀票追迴。”李魯出聲:“無論如何,不能讓賈大林把你爹的銀票糟蹋了。如果被他花完,就是殺了他,那也還不出來。”


    紅花深以為然。


    吳寶林擔憂父親。


    李魯湊近他耳邊,低聲道:“那女人到底跟你爹過了一兩年,你爹這樣子……不太樂觀。萬一人沒了,職死無對證,那女人非說銀票是給她的,當時你們在院子裏拉拉扯扯又沒外人看見,大人也不好幫你討公道!”


    紅花的父親也道:“你爹病得重,咱們盡心治,全看天意。但活著的人得為以後考慮,你爹辛辛苦苦賺的銀子可不能讓別人給花了。”


    吳寶林被說服,於是,一群人除了紅花留下照看吳鵬生之外,剩下的押著賈母浩浩蕩蕩出門,都去找賈大林。


    賈大林本來想逃往城外,結果被陳家抓了迴來,剛進門不久,吳家一行人就到了。


    陳三娘一直在昏迷之中,也沒來得及跟娘家人通氣。陳家看到浩浩蕩蕩一群人來者不善,都有些傻眼。


    兩邊一見麵,幾句話就說清楚了。賈大林好幾次想逃,但人多眼雜,他壓根逃不了。這期間,吳寶林說著昨天發生的事,越說越生氣,聽的人也挺氣。


    紅花他爹自然是幫著自家女兒的,氣不打一處來:“寶林跟紅花另外擺攤,給你騰了位置。親家對你那麽好,你可倒好,一點沒往心上放,還敢動手打寶林,簡直畜牲不如!”


    越說越氣,他上前踹了一腳賈大林。


    這一動手,眾人都來了火氣,李魯上前幫外甥討公道,這裏麵還有姐姐枉死的怨氣,陳家看在眼裏,私底下站到一旁商量。


    “三娘那個孩子確實不是賈家的。”陳母低聲道:“夫妻倆的日子肯定是過不下去了的。三娘受了這一場災,能不能養迴來都不好說,可千萬別再被賈大林給拖累……”


    陳父秒懂,也帶著幾個兒子上前揍人。


    可憐賈大林抱著頭蹲在地上被眾人圍毆,一開始還能喊痛,後來連求饒的力氣都沒了。跟個皮球似的被眾人踢來踢去。


    賈母心急如焚,想要上前幫忙,但無論她從哪個方向擠,都會被人推開。最後隻得坐在地上嚎哭……不是沒想過出去喊人,但自家做的事實在上不得台麵,傳了出去,賈家如何做人?


    眾人下手也有分寸,眼看要鬧出人命便紛紛退開。賈母鬆了口氣,上前雀巢看兒子身上的傷,又厲聲道:“若是我兒出了事,我跟你們沒完。”


    吳寶林冷哼一聲:“你最好祈禱我爹能好轉,否則,我要你們母子償命。”


    賈母:“……”


    陳家人聽說這裏麵還牽扯上了人命,更不想留了。陳母上前,一把揪住賈大林的衣領:“把我女兒的銀子還迴來,還有,你把人傷得那麽重,得賠!”


    不提銀子還好,提了這玩意兒,哪輪得到陳家人先拿?


    李魯和紅花爹也圍上前:“將從吳家偷的銀票還來。還有,寶林被你打成那樣,他爹現在躺床上生死不知,你得賠!”末了,吳寶林補充道:“你若是不老實還債,迴頭我就把你送進大牢去……若是大人不公,我就一命換一命。反正,我爹的仇一定要報。”


    他眼神兇狠,找不出絲毫玩笑的跡象。


    賈大林看著麵前這一群兇神惡煞的人,心都涼了半截。到了此刻,逃是逃不了的,興許還有牢獄之災,怎麽看都隻有拿銀消災這一條路走。


    他想過大喊大叫引來鄰居幫忙,但這事是他理虧,真鬧大了,丟臉不說,惹惱了吳家,怕是今夜就得去大牢裏度過。眼看吳家找來的人還要動手,他隻得認栽,委委屈屈掏出了銀票。


    銀子可以再賺,命隻有一條。


    李魯眼睛一亮,搶在陳家人之前一把拽過,仔細數完,跟外甥說的還多了十兩,他也沒吭聲,直接將銀票收了,道:“賠償的銀子呢?”


    賈大林痛得厲害,強撐著道:“裏麵有多的十兩!”


    “不夠!”吳寶林振振有詞:“我爹幹了二十年,攢了幾十兩,他那身子骨若是沒出事,再幹二十年是最少的。”


    賈大林:“……”照這麽算,把他這身骨頭拆了都不夠。


    這分明不講道理!


    但此刻他沒力氣跟他們辯解,也是不敢說,萬一吳家又動手,他這條小命怕是就要交代了。


    陳家人聽他說多了十兩,頓時也不幹了。陳三娘再嫁後迴家,手頭捏著近二十兩銀子,這些陳母是知道的。而賈大林除了做生意賺到的那三兩,再無其它積蓄……也就是說,吳家多拿到的十兩是她女兒的。


    “不行,你們得還來。”陳母立刻衝了出來。


    這已經到了李魯手中的銀票,怎麽可能是往外拿?


    李魯眯起眼:“你女兒是他媳婦?”


    “是!”陳母開始絮絮叨叨說當初二人分開又和好的事,著重強調了那些銀子是女兒一人所有:“他們夫妻倆這日子眼瞅著是過不下去了,等我女兒稍微好轉一點,肯定要和他分家,銀子是我女兒的!你們討要賠償我沒話說,但不能拿我女兒的東西來填這個窟窿。”


    李魯冷笑一聲,掰著指頭算了算:“我妹妹死的時候,他們夫妻已經又和好了吧?”


    陳母一頭霧水。


    李魯看著她,認真道:“我妹妹的死有冤,本來我想著人死了就該入土為安,也不想跟吳鵬生算賬。畢竟那是我外甥的爹,真鬧大了,影響了我外甥,妹妹泉下有知也不得安寧。若你非要跟我算個清楚,那我少不得要為妹妹討個公道了。”


    陳母:“……”不會吧?


    又一想,女兒那時候忙著鋪子裏的事,這下毒的人肯定不是女兒,跟他們沒關係,當即又有了精神:“此事與我們家無關,你把銀子還來!”


    李魯看向賈母:“你說呢?”他打量了一圈院子:“這樣吧,我那妹夫眼瞅著就不行了。我就當它還能救的迴來,隻問你們家要賠償,不問你們家賠命。這院子賣了,再給我三十兩,這事就算了了!”


    賈母眼前一黑,恨不能當場昏死過去。


    “我沒有下毒!你們要告,盡管去告!”


    李魯似笑非笑:“你確定?”他又看像鼻青臉腫的賈大林:“你兒子這隻是受了點皮外傷,肯定養得迴來,但要是進了大牢,一輩子可就毀了。你要想清楚再說。”


    賈大林也接受不了。


    但不能接受,也隻能接受。


    這麽一大群人在前,打不過,辯也辨不過。他身上本就痛得厲害,真覺得自己會被痛死。眼看吳家人摩拳擦掌,似乎還想動手,當場嚇得尖叫,隻要不挨打,讓他做什麽都行。於是,他尖叫著答應了下來,說了些什麽自己都不知道。


    李魯和紅花爹都挺機靈的,此刻天已漸漸亮了,騰出一人去街上找先生寫了一份契書迴來逼著不情不願的賈大林畫押。


    在這期間,陳家好幾次試圖阻止。可惜陳家父子不如吳家人多……加上陳三娘跟娘家不太親近,有銀子也沒往娘家送多少。說白了,他們費心費力幫著討要一場,最後也不一定能落到自己手裏。試著爭取了一下,見事不成,便都放棄了。


    吳家一群人離開時,賈母跳著腳大罵:“你們這些土匪!”


    吳寶林迴過頭來:“是你兒子先搶人的,他起惡念在前,別怪我報複。其實我一直打算跟你們家好好相處,結果你從一開始就藏了禍心。你以為我就願意要這四十兩銀子?如果可以用這些換迴我爹娘的命,我一定毫不猶豫!”


    臨走前,他再次強調:“往後我們兩家一刀兩斷,若你不甘心還要糾纏。我可以還銀子,但你們母子一定要為我爹娘償命!”


    他語氣兇狠,賈母嚇得打了個寒顫,隻能眼睜睜看著一群人離開。


    等她迴過神來,就對上了同樣兇神惡煞的陳家人。


    陳父沉聲道:“我女兒的二十兩銀子,你必須要還!還有,她傷成那樣,你們得賠!”


    賈母連這個院子都抵出去了,哪裏還有銀子?


    就算隻是背名義上的債,不用還的那種,她也不願意,當即叉腰罵道:“她偷人!你們還有臉問我要銀子,我還以為你們家要賠償呢。這養的都是什麽閨女?還有,偷人的女人換作幾十年前可是要沉塘的,就算把她打死,那也是她活該。”她在吳家那邊憋屈夠了,此刻所有壓抑的怒氣都再不忍耐,全都衝著陳家人發作:“你們若是不服,找人來評理!”


    陳父皺起眉,正打算開口,卻被邊上的妻子拽住了胳膊。


    “別吵,名聲要緊。”


    聞言,陳父一臉不悅:“三娘給賈家生兒育女,之前還主動拿銀子出來做生意。論起來是賈家欠了她,咱們為何要忍氣吞聲?”


    陳母靠近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陳父嗬斥:“這不是胡鬧麽?”


    挨了一頓訓斥,陳母委屈:“三娘自己在外頭認識的人,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兇我做甚?”


    這話落入賈母口中,她立刻明白,陳母口中的人應該就是兒媳的奸夫,方才眾人爭執間,她已經得知兒子連夜出城被陳家人拽迴來的事。當即破口大罵:“一家子都是掃把星,沾了你們就沒好事。都給我滾!”


    今日發生了太多的事,賈母心頭亂糟糟的,但她知道,自家完了,幾個孩子也討不了好。兒媳是不像樣子,但兒媳給自己生了三個孩子,隻有兒媳好了,孩子興許還有點盼頭。


    那個男人既然能讓陳三娘以身相許,家底應該不錯,至少比自家要好。隨便從手指縫裏漏一點,就能讓孩子過上好日子。


    陳父聽到這話,不甘示弱,兩邊又吵了起來。不過,賈家眼瞅著連落腳地都沒有了,他當然要將女兒帶走。


    太陽出來之時,賈家院子裏恢複了平靜。


    賈母坐在地上,看著渾身是傷的兒子,無助地哭了出來。汲汲營營算計半生,連房子都沒了。


    賈大林虛弱得很,方才陳三娘被帶走時,他就表達了自己的不願,不過,沒人聽他的。賈母做主讓兒媳離開的,陳家走得很順利。


    “不行,將三娘叫迴來!”


    賈母哭了一場,沒空理他,轉而去街上找了中人來賣宅子,賣得比較急,隻得了九兩,加上賈大林藏著的沒被找出來的首飾和散碎銀子,勉強湊足了吳家所要的數目。


    她忙忙碌碌,迴家才得知賈大林自己偷摸離開了。


    花兒也說不清父親去了哪裏,急得賈母直罵:“死丫頭,看個別人都看不住,要你何用?”


    她並非一點成算都無,落腳地沒了,她打算去找趙巧心,若是趙巧心不肯給銀子,那就去找大梅。


    大梅是她親生女兒,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帶著病殘和孩子流落街頭。


    好在買下院子的東家給了他們三天時間騰地方,倒也不急著搬。她急忙出去找人。


    賈大林出門雖是白天,但那個時辰上工的上工,幹活的幹活,都沒人看到他。賈母尋了大半日,累得心力交瘁,卻連兒子的影子都沒看見。


    賈母尋了兩天,沒見著人,眼看看騰房子的日子到了。隻能帶著幾個孩子搬走。


    楚雲梨聽說人到了門口,直接吩咐人將他們攆走。


    若隻是幾個孩子登門,她或許會讓人將他們送去郊外幹活,以此換一口飯吃,總不至於餓死。


    上輩子賈母不管趙巧心的死活,她自然也不會管賈母。


    於是,賈母去找了女兒。賈大梅本就暗地裏注意著娘家的事,聽說那些事後,隻覺一言難盡。為人兒女,不管母親有些說不過去,但她前半生的苦難都是因為母親和賈大林,她一咬牙,幹脆眼不見心不煩,找到了楚雲梨商量,夫妻倆都去郊外工坊做事,搬去了楚雲梨給管事修建在工坊邊上的小院子。


    賈母沒找到女兒,又進不去兒媳的院子,厚著臉皮去找了陳家。


    陳家人自然是不管她的,並且,陳母一心想讓女兒養好傷再嫁……這嫁給富裕的老爺,肯定不能帶幾個孩子。於是,她冷著臉將人攆走。


    賈母也狠心,將幾個孩子丟下自己溜了。


    陳母看到外孫,隻得認栽,將孩子帶進了門。


    花兒從小就懂事,知道姐弟三人不得舅舅喜歡,進門就幹活,除了吃飯睡覺從不閑著,饒是如此,也被嫌棄得厲害,姐弟幾人根本就吃不飽,她沒其他法子,隻能更認真的做事。


    這日,她去抱柴火,一伸手,摸著了個溫熱的東西,頓時嚇一跳,收迴手的同時,也看清楚了柴火下的東西。


    那是一張臉,還挺熟悉。


    花兒驚得捂住了嘴:“爹?”


    賈大林這些天一直都在柴房中藏著,偶爾去廚房偷點剩飯剩菜,他身上的傷沒找大夫看,有一隻手都不太靈活了。


    “花兒。”


    方才賈大林是睡著了,沒聽見外頭的動靜,看到是女兒發現自己,他鬆了口氣:“你把柴抱走,裝作沒看見我。對了,如果發現你娘見陌生人,記得跟我說一聲。”


    花兒隻得答應下來。


    賈大林受傷後怎麽想都不甘心,他認為自己落到如今地步都是被陳三娘給害的,無論是一開始給趙巧心下藥,還是後麵母親給李秋滿下毒,再到後來給吳鵬生下藥,都是陳三娘的主意,那些不好的玩意兒也是她找來的……若不是三娘攛掇,他就算有賊心,也沒賊膽。


    畢竟,藥可不好找。


    他被害得如過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陳三娘卻重新攀了高枝過好日子,想得倒挺美。


    於是,他思前想後,認為得找出陳三娘背後的那個男人,問他討要賠償!


    他是陳三娘夫君,那男人偷他女人,本就該賠償。再有,若不是奸夫搞大了陳三娘肚子,讓他一怒之下手重了些,陳家也不會想到去城門口抓他……他不會被吳家堵住,就算他搶銀子的事情被發現,但他人已經跑了,閑話議論不到他麵前。


    過段時間他再找機會將孩子接走,到時銀子在手,想怎麽過就怎麽過。


    歸根結底,陳三娘是罪魁禍首。


    陳三娘勾搭的那個男人並非鐵石心腸之人,聽說她落了胎,沒兩天就騰出空來在夜裏悄悄上門。


    兩人私會就是在陳家,如此,陳三娘才沒有被人懷疑。


    陳三娘從鬼門關走了一遭,險些丟了命。看到男人前來,委屈得眼淚汪汪:“劉大哥,我們的孩子沒有了……嗚嗚嗚……大夫還說,我以後都不能再有孩子了……”


    這並非是她故意誇大,而是她受了這一場傷後,是真的不能生了。


    劉大哥並不是什麽很富裕的人,今年都快五十的人,就名下有些馬車,雇了人拉貨,過得比一般人家要好些。他家中沒有妻室,但兒子已經娶妻生子,陳三娘這個孩子沒了他其實是鬆一口氣的。


    “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陳三娘聽到他說“以後”,心中提著的一顆心頓時放下:“劉大哥,賈大林實在可恨。我不是他逃了,我真的要……”


    “要如何?”


    聽到熟悉的聲音,陳三娘嚇一跳。


    賈大林坐在窗子上,瞪著劉大樓:“你睡我女人,還被我當場捉住,打算如何了事?”


    劉大樓沒想到他就藏在這院子裏,麵色驚疑不定地看向陳三娘。


    陳三娘對上他目光,知道他懷疑自己與賈大林合起夥來訛詐,急忙解釋:“不關我事,我根本就不知道他藏在這裏。”


    賈大林似笑非笑:“三娘,沒必要解釋。他和你暗中來往過,就該賠償!錯的是他,咱怕什麽?”


    陳三娘:“……”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劉大樓冷哼:“我們倆衣衫整齊,她勾引我來的,說有要事商量。什麽暗中來往,不存在。”


    “是麽?”賈大林不客氣地道:“你真是拿我當傻子呢,她先前腹中有個孩子,不是你的,難道是憑空冒出來的?”他不想多言,不耐煩道:“你拿十兩銀子,我當這件事情沒發生過。否則,我非要把你鬧得身敗名裂不可。”


    劉大樓並不願意讓家中兒子兒媳知道這事,這事鬧大,他晚節不保,在家中威信也會受影響。


    “五兩,愛要不要。”


    承認了就好,賈大林嗬嗬冷笑:“本來我還隻是懷疑,你既然認賬,那就不是十兩銀子的事了。”他振振有詞:“本來我一家五口過得好好的,你跑來橫插一杠子,弄得我家不成家,三娘還因此傷身不能再生。你至少要賠三十兩!”


    有了這些,他能重新買個院子,日子也能繼續往下過了。


    陳三娘麵色難看:“我跟他沒關係了。你不必賠償。”真要拿銀子,那也是拿給她。


    “是沒關係了,但你們倆苟且的時候,你還是我媳婦。”賈大林冷聲道:“不怕丟臉的話,盡管不賠,迴頭你們這對奸夫□□的名聲就會傳遍整個城裏。有我在一天,你們倆就休想有安寧日子過。”


    陳三娘就算不和劉大樓在一起,也會另找一個家境不錯的男人。這毀了名聲,以後誰敢要她?


    普通人家都不會娶她過門,更別提富貴老爺了。她不敢再阻止,趴到桌上嚎啕大哭。


    劉大樓要臉,但讓他一下子拿出這麽多銀子來,那是白日做夢。並且,看賈大林這貪得無厭的模樣,就算給了三十兩,說不準還會上門訛詐。那一輩子都會被這個男人捏在手心。


    他做的生意雖沒有多大,但還從來沒有這樣被人威脅過。當下垂下眼眸,遮住眼中的厲色:“我身上隻帶了五兩,是給三娘補身的。你先拿著,剩下的迴頭我再給你送來。”頓了頓,他又補充道:“我家住在那裏,生意也做著,你不用怕我跑。”


    這倒也是。


    今日比賈大林預估的要順利,他拿過小銀錠:“那麽,我等劉老爺的消息。”


    看著劉大樓消失在院子裏,陳三娘抬頭惡狠狠道:“賈大林,你為何要這樣害我?”


    本來劉大樓還打算與她暗中來往的,今日過後,怕是要避她如蛇蠍了。


    賈大林冷笑著上前,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陳三娘氣炸了,這男人跑到她家裏來打人,簡直一點不將陳家放在眼裏。她當即大喊,很快,左右的屋子就有了動靜。


    賈大林見勢不妙,飛快就溜了。


    陳三娘捂著臉恨恨瞪著他。


    劉大樓並不是個願意吃虧的性子,出門後就找了人,如是吩咐一番。賈大林剛離開不久,就有好幾個壯漢跑來暗中盯著陳家的大門。


    發現賈大林已經不在後,很快就離開了。


    兩日後,賈大林在一個巷子裏被人發現,隻剩下一口氣,大夫趕到,還是沒能把人救迴。


    賈母跳出來要為兒子討公道,上躥下跳一陣,找不到兇手,這期間還跑去求楚雲梨幫忙。


    楚雲梨沒搭理她,賈母恨極了殺自己兒子的人,她一生得一女二子,女兒已經和她形同陌路,兩個兒子先後離世,白發人送黑發人,淒涼得很。她怕對兒子向殺手的人跑去為難孫子孫女,思量過後,將此事告上了公堂。


    賈大林在街上橫死,大人接了狀紙,還找到了楚雲梨問話。


    楚雲梨知道兇手是誰,便說出了賈大林和劉大樓之間的恩怨。可憐陳三娘傷還沒養好,就被抓入了大牢。


    賈劉吳三家的恩恩怨怨糾纏頗深,隨著大人插手,事情全都水落石出。


    賈母和陳三娘都不無辜,賈母下毒,而所有不好的玩意兒都是陳三娘問一個大夫買來,兩人當日就被下了大牢。


    花兒姐弟被陳家趕了出來,楚雲梨還想著讓人將他們帶到工坊,好歹不會被餓死。她還沒出手,周氏已經將人接了過去照顧。


    賈母被關入大牢中時,隻覺跟做夢似的。明明家裏的日子都越過越好了,怎麽就落到了如今的地步?


    思來想去,好像家裏走下坡路正是因為陳三娘迴來,婆媳倆同處一室,忍不住互相指責,興致來了還會打一架。


    楚雲梨特意去探望過,空著手去的。


    賈母看到她,眼睛一亮:“巧心,虎娃怎麽樣?”


    楚雲梨聽到這話,隻覺嘲諷,質問道:“你從來就沒有管過我們母子,隻是嘴上關切,弄得好像自己多疼孩子似的。我生孩子坐月子需要人幫忙的時候你在哪裏?”


    賈母被問得啞口無言:“我……我也是想讓家裏越來越好……”


    楚雲梨臉上諷意更甚:“結果呢?”


    不折騰還更好些。


    賈母啞然:“巧心,你是來奚落我的?”


    “對!”楚雲梨看向二人:“我來看看你們有多慘,順便告訴你們一聲,今早上關於你二人的判決已下,你們倆這輩子都別想出去了。還有,稍後我會帶著虎娃搬去隔壁府城,日後大抵不會再迴來。”想到什麽,她笑容更深:“周平是我手底下的得力管事,他得跟我一起走。”


    賈母傻了眼:“那大梅呢?”


    楚雲梨一臉莫名其妙:“你最在乎的兒孫都在身邊,關大梅什麽事?過去那些年你沒拿她當閨女,現在知道找她了?”


    她擺了擺手:“大梅主動要跟我一起走的。說白了,就是為了避開你。”


    賈母:“……”


    “不,她不能走!”


    外頭指的這一個親人,如果連大梅都走了,往後誰會來探望她?


    楚雲梨走了老遠,還能聽到身後賈母悲痛欲絕的哭聲。


    大牢中偶爾也能聽到外麵的消息,就譬如,幾年後趙巧心成了皇商,還因為修太多的路而得了皇上的嘉獎。消息傳入大牢中時,陳三娘已經瘋瘋癲癲。


    入了皇上的眼,那就不是一般人了。賈母聽說此事時,整個人蓬頭垢麵,她有些恍惚,總覺得外人口中的趙巧心不像是當初從鄉下來的丫頭。


    但那確確實實是她兒媳……如今弄成這般,怪她太偏心。


    是的,賈母承認了眼裏心裏隻有大林,實在偏心太過,可惜已經遲了。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見!感謝在2022-10-1117:44:35~2022-10-1220:12:3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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