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不能爭取到楊花椒的諒解,她不答應迴去後在苗哥麵前求情,林雲真的有殺人的想法。


    再怎麽想,被人問到跟前,是不能承認的。林雲勉強扯出一抹笑來:“你說到哪裏去了?我長這麽大連蟲子都沒有踩死過,哪敢殺人?”


    楚雲梨一臉不信:“你是沒有殺過人,但你們家將那麽多的女子賣出去,她們的下場算得上生不如死。”


    林雲:“……”這就沒法談了。


    眼瞅著要到了官道,力工還好,那些從村裏被救迴來的小媳婦簡直一刻也不想忍,巴不得飛奔迴家。


    到了官道上後,各人漸漸散去,等到入城時,已經隻剩下林家人和楚雲梨了。


    林雲的哥哥累得癱倒在馬車上,全身的骨頭像是被抽走了似的,整個人都動彈不得。


    林母則是心疼,尤其在女兒順利就迴來之後,她想到如流水一般花出去的銀子,隻覺得肉痛無比。


    不過,好在結果是好的。


    林雲找到雙親,低聲嘀咕了幾句。於是,楚雲梨剛到家門口,就被林家人喊住了。


    林母臉上帶著一抹笑:“花椒,這次的事情謝謝你。”


    “不用謝,我也不是為了救你女兒。”楚雲梨一本正經:“我是為了那些被你們賣到山裏的姑娘,所以才走這一趟。之後我就住在城裏,若發現你們還做那樣的缺德事,我絕不姑息。”


    林母揮了揮手:“不會不會,苗哥都金盆洗手,我們就算有合適的人也沒人牽線搭橋……”


    楚雲梨厲聲質問:“合著有人牽線搭橋的話,你還要繼續?”


    “不是不是,我就是順口一說。”林氏在她淩厲的目光下,周身都泛起了一股寒意,也沒心思東拉西扯:“你能不能再幫我們一個忙?”


    “如果想讓我在苗哥麵前給林雲求情的話,你趁早死了心。”楚雲梨想到什麽,看向準備進門的楊小吉:“二哥,人已經找迴來了,該做的事可別忘了。不然,迴頭人又不見,你又得費心去尋。”


    楊小吉倒不是舍不得,隻是這幾日奔波勞累,他一個男人都有點吃不消,妹妹從頭跟到尾,肯定已經很累,而夫妻和離這件事,妹妹肯定要旁觀,因此,他打算歇上一夜,明日再說。


    不過,既然妹妹都這麽說了,他便也不想耽擱,看向林家夫妻:“當初我們成親時,你們說沒有去衙門拿婚書的必要。”其實大家都清楚,是林家看不起他,所以不願給他這個麵子。


    “沒有婚書,分起來也容易。找一個會書寫的先生,寫一份和離書,咱們各自按上一個手印就行。”


    林雲麵色慘白:“你當真一點舊情都不念?”


    楊小吉皺了皺眉:“你有孕是在我跟你成親之後,而你又親口跟苗哥說孩子是他的。”


    林雲急了:“我那是哄他的,孩子是你的。”


    楊小吉沉下了臉:“你非逼得我把臉皮給你扯下來嗎?苗哥又不是蠢貨,如果你們倆沒關係,你怎麽能把孩子往他身上賴?既然你們已經有了夫妻之實,孩子是誰的已經不要緊,重要的是你背叛了我。你沒拿我當夫君,做不到忠貞。相反,我一直將你捧在手心,凡是你要的我都會送到你麵前,你說不想做飯,我每月花一半的工錢讓你迴娘家吃飯,你說不想迴鄉下,不願意麵對我爹娘,那咱們就不迴。林雲,我對你已經足夠好,自認問心無愧。可你是怎麽對我的?”


    林雲哭著強調:“我是真的心悅你,才願意嫁給你。”


    “謝謝你的看得起。”楊小吉冷然道:“但若是由我選,我寧願從來沒有認識過你。”


    林雲聽了這話,大受打擊,崩潰尖叫道:“楊小吉,你個混賬!我再不堪,也輪不到你來嫌棄我!你記住,是我不要你的!”


    趁她正在氣頭上,楚雲梨立刻讓楊母去找了先生來。林雲一直都在哭,和離書送到麵前,她重新抬眼看向楊小吉,見他沒看自己,自顧自摁手印,也飛快摁上自己的拇指印,然後將和離書一扔:“君既無情我便休。楊小吉,我們完了!”


    語罷,她跌跌撞撞進了自己的院子。


    林母不放心,急忙追了進去。當日夜裏,林雲被他們接了迴去,隔壁院子空了下來。


    本就是租的院子,如今還給了東家,第二天下午就有新的租客來看房。兩日後,又有人搬了進去。


    楊小吉心頭特別難受,不過,他舍不得自己的好差事,本已經請了幾天的假,他怕離開太久自己的差事被人給頂了。因此,很快整理好了心情迴去上工。


    楊家夫妻一直住在城裏,城裏的花銷很大,兩人想起來就肉痛。不過,如今小兒子剛和離,女兒又和那苗哥糾纏,他們實在放不下心來迴郊外。


    翌日,楚雲梨被接去了苗哥的府上。


    前後花了五六天,楚雲梨一直沒去,這些天攏共攢了有六十多人,站在院子裏烏泱泱一大片,挺壯觀的。這些女子比起一開始的那些精神截然不同,大部分都是麻木的。


    “安頓好她們,就按先前說的,人數滿了,我會給你一部分解藥。”


    苗哥鬆了口氣:“能減輕疼痛嗎?”


    “當然。”楚雲梨好奇問:“你夜裏難不難受?”


    苗哥:“……”


    全身的骨頭像是有螞蟻在啃,到處都痛,一點緩解的辦法都沒有。若不是有解藥吊著,他真的想去死。


    “趕緊將人都弄迴來。”楚雲梨笑著道:“我知道你做了這麽多年的生意,想要把人全部追迴來很難,我也不為難你,隻要你能找迴來九成,我就徹底解了你身上的藥。什麽時候找全,你什麽時候就不用痛了。”


    說話間,她已經走到了門口:“不用送了,迴去吧!”


    苗哥隨口答應下來。


    楚雲梨正準備上馬車,忽然發現有人過來。她頓了頓,就看到下來的人是林家夫妻。


    林家夫妻倆萬分不願意過來,但他們知道苗哥的手段,也知道苗哥記仇,既然他已經賣了女兒,那定然是不想放過,他們悄悄將人帶迴來,若是被苗哥知道,一定會發脾氣。


    因此,兩人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要親自過來坦白這事,好好求情。


    苗哥在楚雲梨麵前的好脾氣,在麵對林家人時丁點不剩:“前幾天你們去哪了?”


    聽到這問話,林母心下立刻明白,苗哥這是知道他們的行蹤,並且打算問罪。她勉強扯出一抹笑來:“我得了一枚暖玉,覺得隻有像您這樣身份的人才配得上,特意送了過來。”


    說著,她雙手捧出一個精致的匣子。


    苗哥冷笑:“拿野種來賴在我身上,事情還不跟我說,我是對你們太客氣了,才讓你們以為我很好說話,對麽?老子要處置的人,你們還帶了迴來,帶迴來之後不好好躲著還跑到我麵前來挑釁,你這是逼我呢?”


    林母麵色大變。


    楚雲梨瞅了一眼,自顧自上了馬車離開。


    之前苗哥不太拿得準楊花椒對待林家人的態度。最開始,苗哥認為楊花椒恨林家入骨,可後來楊花椒又親自跑到山裏去接人……萬一楊花椒看在兄長的份上想要保下林家,他可不好再對人出手。


    他剛才說那些話,就是想試探楊花椒對林家人到底是個什麽想法,如今看來,分明是不想管。


    這就好辦了。


    苗哥恨毒了林家,如果不是他們,他也不會招惹了楊花椒這個煞星,以至於讓自己受苦受難還要被人威脅。


    身上的疼就不說了,想要把那些人找迴,他多年積攢下的銀子如流水一般花了出去。短短幾天,就少了兩成,照這麽下去,人還沒尋完,他的錢財就要被花用一孔。


    這些全都拜林家所賜!


    他自己不方便出手,思來想去,找來了林秋果。


    林秋果最近日子不太好過,她賣了堂妹的事在小範圍之內傳開,不說名聲如何,最近各家都看緊了自家閨女……她手頭之所以寬裕,是因為在堂妹之後又牽線賣了幾個姑娘,如今名聲死臭,苗哥又不肯再接收,而家裏的男人已經養成了揮霍的習慣。她手頭的那點銀子已經花光了。


    更慘的是,男人還又跑出去輸了一筆,那邊欠著債呢,若不盡快還上,那些人會到家裏來追債。不說丟不丟人,宅子賣了,全家人得睡大街上。


    因此,聽到苗哥找自己有事請吩咐,林秋果沒有多想。


    而林秋果不知道的是,她男人因為家中銀錢越來越少,已經不怎麽去賭了,可那天被幾個兄弟裹挾著推脫不過,這才去了一趟,一去就輸了一大筆銀子。


    這其中,其實有苗哥的手筆。


    林雲從山裏被救迴來,堪稱九死一生,外人不知內情,林秋果卻清楚。於是,她借著探望的名義上門,還帶了些點心。


    她對著林家人挺客氣的,又安慰林雲:“迴來就好,過去的事情就忘了吧,我那個堂妹,先前在山裏不止伺候了一個男人,迴來後同樣嫁了人,我冷眼瞧著,堂妹夫對她還挺不錯。兩人得空就一起結伴散步,看著感情挺好的……你比我堂妹處境好多了,她失蹤了一年多外頭說什麽的都有,你這前後不到半個月,還剛好是和妹夫吵架的時候,外人一瞧,肯定會猜測你是因為夫妻倆不合才跑出去散心……不會有人惡意揣測。”


    這些話挺有道理的,林雲麵色緩和下來。


    “道理我都懂,臨走之前那男人都險些被我砍死了,大仇已報,山裏的事我並沒有放在心上。”林雲咬牙切齒:“我就是不甘心,明明楊小吉配不上我,我看上他是他的福氣。結果他卻敢拋下我,還有楊家,全都不識相!”


    “那種人不配讓你多費心。”林秋果張口就來:“吃塊點心消消氣。”


    她遞點心的動作特別自然,眼看林雲不接,她笑著道:“無論如何,保重身體要緊。”她又看向一旁的林母:“伯母,你也吃兩塊,還有伯父,讓他也來嚐嚐。”


    她帶得多,一兩個人吃不完。當時林雲啃了兩塊,林母嚐了嚐。


    等到林秋果立刻,林母懶得做飯……她本就是個摳搜的性子,最近家裏又花了那麽多銀子,幹脆就拿這點心當晚飯了。


    結果,當日夜裏林家的茅房不夠用,全家人輪番去茅廁,包括林雲的嫂嫂。


    後來實在輪不下來,便都用上了恭桶。快天亮時,林家母女連下床的力氣都沒有了。


    病得這麽嚴重,林母再摳也忍不住了,心裏將林秋果罵了個死臭,想著病好之後再跟人算賬,求了鄰居去請了大夫來。


    全家鬧肚子,應該是吃了髒東西。大夫配了藥之後,病情最輕的林嫂嫂強撐著熬了藥,每人都灌了兩碗。


    藥喝下去,不見絲毫好轉,反而還更嚴重了。


    到了中午,又找了大夫,可大夫也束手無策林雲麵色灰敗,眼瞅著就要不行了。


    林家這些年行事不大方,加上林母私底下做的那些事,並沒有和誰家來往親密。眼看全家病得這樣重,有人將消息傳到了楊家人麵前。


    楊小吉正在上工,楊母得知後,道:“我們已經沒關係了,不好去探望。”


    楚雲梨若有所思:“二哥最是重情,若我們不去,他興許會去探望。見麵三分情,萬一他又憐惜起林雲怎麽辦?”


    楊母一想也是,小夫妻倆感情挺好的,與其等楊小吉要和人重歸於好的時候再阻止,還不如將這事扼殺在萌芽之中。芽子都不要發。


    “我們去。”


    “我去一趟就行了。”楚雲梨起身出門:“我腳程快,去去就迴。”


    楊母:“……”她懷疑女兒就是想去看人笑話的。


    若說之前她還擔心女兒一個人在吃虧,現在已經完全打消了這種想法。苗哥那樣的人在女兒麵前都討不了好呢,這世上有幾人能強過苗哥?


    楚雲梨到的時候,林家院子裏到處都彌漫著一股惡臭,她扇了扇鼻子,進了林雲的屋子。


    林雲看到她,已經氣不起來了。


    “我來看看你。”


    楚雲梨笑吟吟坐在床邊:“你這床上味道挺重的,怎麽不找人來收拾?”


    林雲瞪她一眼,眼不見心不煩,不能將人攆走,幹脆將眼睛閉上。


    楚雲梨伸手幫她掖被子,又拿起她的手將其蓋好,後麵的動作慢了些,她順便就把了脈。


    這不是吃的東西不幹淨,而是東西裏麵有毒。看著像是鬧肚子,可若是喝治鬧肚子的藥,那就是催命符。


    “有人要害你,誰給你送的東西?”


    林雲霍然睜眼。


    楚雲梨對上她目光,坦然道:“不是我。”


    林嫂嫂出現在門口,她吃得最少,藥也喝得最少,所以病情最輕,能扶著牆走動,甚至還能說話:“我們是吃了不幹淨的點心,點心是外麵的鋪子做的,不能怪送東西的人。”


    楚雲梨笑了笑:“你這話也沒錯。可你們家又怎麽能確定那點心就一定是從鋪子裏來的?”


    她含笑起身:“好好養病吧,別輕易死了。”


    人走了,她留下來的話卻像是敲入了林雲心裏,林秋果壓根不是什麽好人,自從她迴來之後,一家人就在防備苗哥的報複。本以為苗哥還沒騰出手來,原來他已經動手要林家人的命了。


    林雲心裏狠極,將這事斷斷續續告訴了母親。然後,她徹底暈了過去。


    林母難受不已,又找來了大夫,重新配了藥,可全家人喝下去之後還是不見好轉。她折騰了一日夜,已然奄奄一息,讓人去請林秋果。


    林秋果去了郊外走親戚,要兩天才迴。


    林母知道她走親戚是假,應該是刻意躲開他們家的質問。她難受的同時,又怒火衝天,聽到外頭傳來女子悲痛的哭聲。她急忙大聲喊:“出了何事?”


    林嫂嫂跌跌撞撞進來:“妹妹她……她……”


    林雲點心吃得最多,藥也是最先喝的,此刻已經沒了。


    林母得知此事,心都涼了半截。隻是吃了不幹淨的東西而已,怎麽會真要人性命?


    林秋果隻是動手的人,論起來兩家無冤無仇,就算互相有點怨言,也不至到鬧出人命的地步。這幕後的人,要麽是楊花椒,要麽是……苗哥。


    可這兩個人,無論哪個她都得罪不起,她一咬牙,找來了曾經接頭的一個混混,給了他大把銀子:“我要林秋果的命,事成之後,我還會再給你這麽多。”


    對於小混混來說,一輩子也沒有見到過幾十兩銀子,登時眼睛都直了。


    人無橫財不富,他一咬牙,幹了!


    於是,林秋果從郊外迴來的路上,遇上了兩邊人打群架,她想要躲,可沒能躲開,被人一棒子敲暈在了路旁的草叢裏。


    等到被人發現時,已經沒氣了。


    小混混找到了林秋果的家人,打算給點銀子了了這事,然後拿著剩下的銀子離開城裏過好日子去。在此之前,他找了自己的相好,讓其收拾東西跟自己離開。結果,剛好撞上相好床上有其他男人。


    兩個男人打成一團,小混混也出了事。


    在這其中,楚雲梨並沒有插手,純粹是意外。


    鬧出了人命,混混當場沒了,便沒有牽扯出已經死了大半的林家人。


    在林母隻剩下一口氣時,楚雲梨又去探望了她。


    “我二哥本來要來的,被我攔住了。”


    林母奄奄一息,隻能用眼神狠狠瞪她。


    “其實當初你不讓你女兒招惹我二哥,沒有縱容她將我賣掉的話,你們家不會落到這樣的下場。”楚雲梨靠近了她耳邊,輕聲說了全家中毒的內情:“如果你們不喝治鬧肚子的藥,死命扛過來,興許還有一線生機。”


    林母瞪大了眼:“是你……”


    “還真不是我。”楚雲梨笑吟吟:“這事好像是苗哥幹的。”


    林母狠狠瞪著她:“還是你……他就是看你態度,所以才敢對我們下手。”


    楚雲梨笑容更深:“你這話說的,好像我該護著你們似的。我承認,如果我在他麵前表示要照顧你們,他絕對不敢下殺手。但是,在你們對我做了那樣的事情之後,我憑什麽要幫你?若不是你們家,我不會吃那麽多的苦……狗咬了我一口,我總不能咬迴去,本來呢,我是不敢要人性命的,他如此,剛好省了我的事。”


    林母氣得胸口起伏,本就已是強弩之末,這麽一激動,更是出氣多進氣少。


    楚雲梨一臉好奇:“你家的銀子……最後會落入誰的手裏?”


    如果林家還有人,肯定是落在沒死的人手中。楚雲梨看出來了她的想法,道:“你們家的銀子全都是用別人的苦難換來的,無論誰拿到,我都不會讓他花用。”


    林母眼睛越瞪越大,楚雲梨自顧自繼續道:“如果是你兒子拿了,一定不讓他好過。如果是你兒媳……那麽我找個人把銀子拿走就行了。”


    這話的意思就是,就算兒子能撿迴一條命,也會被她為難。被她為難就會被苗哥為難,早晚都是個死。想到此,林母愈發激動,但她很快明白,激動不能解決任何問題。想要給兒子留一條生路,就得求麵前的女子。


    “花椒……我錯……不該那樣……”


    楚雲梨揚眉:“不該哪樣?不該賣了我嗎?”


    林母說不出太多的話,心思被說中,忙不迭點頭。


    “可我已經被你賣了,被個傻子欺負那麽久。險些沒能迴來,曾經我受的那些苦楚誰賠?其實,我不太恨林雲,我最恨的是你,養女不教,還縱容女兒,你才是害了我的罪魁禍首。”楚雲梨彎腰靠近她耳邊:“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們……全家!”


    林母瞪大眼,胸口起伏已停,真的是死不瞑目。


    楚雲梨出門時,看到了院子裏虛弱的林嫂嫂,此刻林嫂嫂正哭得傷心。楚雲梨目不斜視,招唿都沒打,直接就走了。


    林雲的哥哥到底是沒能扛過去,林家最後隻得了林嫂嫂一個,她是嫁過來之後才知道了夫家幹的事,一直都不太讚同,卻又阻止不了。如今全家都死了,所有的銀子都屬於她,她拿著不安心,尤其在林家隻是鬧肚子就全部沒命這事發生後,她真心覺得老天有眼,這就是報應。


    愈發地不敢花用這銀子,趁著夜裏悄悄送到了楚雲梨的院子外。


    隨著銀子送上的還有一封信,說所有的銀子全部用於安頓那些從山上被救迴來的女子。


    在她看來,這是贖罪。


    楚雲梨收了,山上接迴來的那些女子中,不能幹活的都由她照顧,每月都需要一筆花銷。但隻要能挪動的,全都沒閑著。腳不能動,手能動彈的,都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接下來一段日子,楊家夫妻始終留在城裏,大兒子是不讓人操心。可小兒子經此一事後變得沉默,也沒心思認識別的姑娘。


    夫妻倆不好逼,想著過個兩三年之後,再給兒子選一個合適的人。這一迴不要城裏的姑娘,就選個鄉下的,大家出身差不多,沒有誰看不起誰,容易過到一起去。


    再有,他們最不放心的是小女兒。跟苗哥那樣的人糾纏,肯定討不了好。


    苗哥本身不是什麽好人,隻有他欺負別人的份,如今是被女兒給拿捏住了……到底什麽把柄他們也不知道,但他們清楚,不能讓苗哥翻身,否則,女兒能留個全屍都很難。


    楊母是越想越怕,夜裏都睡不著覺。於是,她這天都沒上床,直接坐在院子裏等,打算等到晚歸的女兒好好談一談。


    楚雲梨剛派人去大山裏走了一趟,是悄悄去的,帶路的人是曾經救迴來的一個女子。她和二丫身世差不多,離開了山裏,但卻沒有親人願意收留她,她又不願意隨便找個人嫁。於是,便求到了楚雲梨這裏。


    楚雲梨本就缺人手,請誰都一樣,自然願意給她一條活路。留下她在工坊做事,工錢比別人要高……做的事情也要比別人多。


    平時和大家一樣上下工,唯一多的事就是每個月跟她找的護衛一起進山一趟,去看看山裏有沒有新買的媳婦,有沒有想要離開的人。


    她是從山裏出來的,對山裏最熟悉不過,先悄悄摸查一番,然後再問問二丫。


    興許是楚雲梨上一次帶著人去給他們留下的教訓太過慘烈,這個月沒有買人。


    “興許以後都不敢買了。對了,二丫說,村裏的凳子鎖了門下山,聽說是找他媳婦去了。兩人還一起迴過山裏搬東西……好像和好了。”


    楚雲梨並不意外:“那是她自己的選擇。”


    兩人在山下過日子,跟在山裏不同。山下的女子選擇要多一點,如果真過不下去,完全可以離開他……在山裏是離不開,下山了如果還各種顧慮,願意被其欺負委曲求全,那就是她自己的問題了。


    迴到租的院子裏,已經是深夜。楚雲梨並不覺得累,一眼看到院子裏坐著的人影,她笑了笑:“娘,我買了新宅子,下個月搬家。”


    楊母被這一打岔,要說的話都忘記了。她一臉驚訝:“你哪裏來的銀子?”


    “我賺的。”經曆了那麽多,楚雲梨手頭的方子已經積攢了不少,拿出一些當下沒有的,隻要一出貨,銀子就跟拿掃帚往家裏掃葉子似的。


    楊母憂心忡忡:“你可別幹壞事,對了,那個苗哥不是什麽好人,你別再逼他了。”


    楚雲梨解釋:“我是逼他將那些女子接迴來。娘,我吃了太多的苦,被關在山裏的那段日子,簡直做夢都想有人來救我。我相信那些女子也一樣。娘,我這是救人性命!”


    楊母欲言又止:“可苗哥會記恨你。等他翻身,他一定不會放過你。你是我的女兒,我不想讓你做什麽善人,隻想讓你平平安安。花椒,你已經不年輕,還是找個合適的人嫁出去……”


    “我不嫁人。”楚雲梨再次強調:“娘,不要提這件事了,我忙著呢。”


    楊母:“……”


    在這件事情上,兩人不能達成一致。


    楊家夫妻始終不放心女兒,加上女兒手頭越來越寬裕,沒多久就帶他們搬了一個新的宅子,還找了人伺候他們。又在二人不知道的時候將鄉下的地租給了鄰居……兩人幹脆留了下來。


    若是女兒出事,他們在邊上看著,哪怕幫不上忙,安慰幾句也是好的。並且,楊母一直沒有放棄勸女兒成親。


    等啊等,沒能將女兒勸動。反而是楊小吉又帶了一個姑娘迴來。


    夫妻倆最開始的打算是讓他娶一個鄉下的,跟高氏身份差不多的姑娘。哪怕有些小心思,至少遇上大事心是向著家裏的,也不敢害人。


    可是,楊小吉帶迴來的又是一個城裏的姑娘。並且,這位比林雲的家世還要好。


    林家的銀子並沒有露在麵上,這戶人家不同,本身是城裏的商戶,家中還是獨女。人家是要招贅的。


    “不行!”楊母一口迴絕:“小吉,這姑娘不行,可能我就打算迴家去幫你選個合適的,有你妹妹在,你的婚事不用發愁。做贅婿會受委屈。”


    “娘,我不能一輩子靠妹妹。”楊小吉最近在鋪子裏都不用幹重活了,不是東家想要辭他,而且愈發看重他。活比以前少,工錢卻翻了一番,他一開始不懂,後來從別人的口中得知東家想要從妹妹手裏買貨,這才對他另眼相待。


    楊小吉對此頗為無奈,不過,沾妹妹的光也不算什麽丟人的事。別人想沾,還沾不上呢。


    這姑娘對他的心或許沒那麽純粹,但他對人姑娘也差不多。兩人各取所需,隻要相敬如賓就行。


    鄉下的夫妻,能夠你儂我儂相濡以沫的又有幾個?大部分都是湊合,相比起別人,他這已經很好了。


    “娶了她,您不用操心我的事,有妹妹在,他們家也不會太欺負我。”


    楊母勸不動兒子,隻得找女兒幫忙。


    楚雲梨也去勸:“你沒必要入贅,若是不想在那幹,可以來幫我。”


    楊小吉一開始也想過,可他觀察了一下妹妹手底下的那些管事,簡直個個都是能人,他一個也比不過,與其說是幫妹妹,還不如說是妹妹幫他。


    “不用,他們家的生意和我原先東家做的差不多,我不用學都能上手。”楊小吉歎氣:“妹妹,你有這份照顧哥哥的心,哥哥我就已經很滿足了。我就怕你恨我。林雲她……是我找迴來的,她那麽對你,我卻一點都沒發現……若我機靈一些,你也不會吃那麽多的苦。”更不會被毀了一生。


    妹妹不願意嫁人這事,他想起來一次就難受一次。一輩子心裏都過不去這個坎。


    楊小吉不是三歲孩子,他決定了的事,誰也勸不動。楚雲梨冷眼看著,兩人雖然是各取所需,卻也互相尊重,她便不再多管了。


    苗哥最近一直都很忙,忙著將以前賣出去的那些女子找迴來,銀子如流水一般花出去,這些年的積攢眼瞅著就見了底。


    心疼歸心疼,他並不後悔。


    有銀子還得有命花。


    銀子可以再賺,命不能沒有。


    前後花費了半年,他總算是將賣出去的人追迴來了九成,在這期間,他已經拿到了大半的解藥,吃下去後,雖然每天夜裏還是會疼,但已經不到難以忍受恨不能去死的地步。


    如今他隻想拿到全部的解藥,解了這番疼痛。至於之後……總之不會讓楊花椒好過就是了。


    但是,他漸漸發現,楊花椒是個很能幹的女人,不知道從哪裏摸來了一些方子,做出的貨有價無市。簡直是別人捧著銀子往她手裏送,還不一定送得出去。


    如果他想對付她,那些客商就先不答應。而這裏麵又有一些是他得罪不起的人。別說是他,就連他姨母,對著裏麵的某些客人也隻有尊重的份……就比如那幾個從京城來的侯府的親戚。


    眼看楊花椒結識的人越來越富,越來越貴。他也隻得打消了念頭。罷了,等到解了毒,就不對她動手了,至於銀子……繼續賣人是肯定不行的,楊花椒肯定不答應。他想了想,決定借著這段日子和楊花椒培養出來的情分,日後從她手裏拿貨發出去,賺個差價。


    苗哥對楚雲梨越來越客氣,楊母越看越怕。


    半年後,苗哥湊足了最後一批人,大半都被他安置在了各個酒樓中做夥計,有一些放在了郊外的莊子上。他還讓其中一部分嫁了人。


    “姑娘,人已經足足有九成了。”


    苗哥說出這話時,興奮不已,搓著手眼神裏滿是期待。


    天知道,他已經有半年沒有睡好覺了。


    楚雲梨頷首:“剩下的那些呢?”


    苗哥臉上笑容微僵:“你說的是九成。”


    楚雲梨強調:“我問你話,你老實答就是了。”


    苗哥有些心虛:“她們最早的……都已經十多年了,沒找迴來的已經不在……楊姑娘,我真的知道錯了,你放心,以後我賺了銀子一定會想法子貼補她們的家人。往後餘生我都會用來贖罪。”


    楚雲梨像是被說服了,送上了一粒藥丸。


    看著那藥,苗哥險些激動得哭出來。但他也沒忘了客氣,親自將楚雲梨送出了門外。


    當日夜裏,苗哥暴斃。


    人死了,和他熟悉的人一點都不奇怪,畢竟,他生了怪病已經半年之久,大夫沒發現哪裏不對,他自己卻每到夜裏就疼痛難忍。喝了藥雖然有所好轉,但卻一直都沒痊愈。


    苗哥身邊有不少女人,其中有膽子大的覺得他是被人所害,找了大夫迴來驗屍。


    結果,什麽都沒發現。他就是勞累過度,給累死了。


    楊母聽到人沒了,就跟做夢似的。


    她一直以為女兒會被苗哥為難,結果,苗哥先死了。


    最大的擔憂已經不在,她想要搬迴鄉下,卻被女兒阻止。


    楊花椒在大山裏,做夢都想迴到爹娘身邊。楚雲梨自然要陪伴他們。


    鄉下的日子簡單,但夫妻倆年紀越來越大,已經不太能幹活。還不如留在城裏頤養天年,這裏有人伺候,楚雲梨親自看顧,一定能讓他們長命百歲。


    都說養兒防老,夫妻倆一直認為,林雲靠不住,他們最後大概還得靠著大兒子,卻沒想到是女兒給他們養老送終。


    夫妻倆年老之後,最常勸人的一句話就是:閨女好好養,同樣靠得住,比兒子貼心。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見。感謝在2022-09-0523:19:42~2022-09-0623:20:5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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